“褚大人,唤下官,不知有何见教?”
褚遂良看着杜睿,还是一副千万年不变的锅底脸,沉声道:“杜大人!圣上染病,多日不曾理朝,老夫看这朝中似乎不大太平啊!”
褚遂良虽然板着一张脸,但杜睿还是能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得出褚遂良对社稷的担忧,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人精,褚遂良如何会看不出这段时间,内里的玄妙。
杜睿笑道:“褚大人说的是今日里往东宫去的那些人!?”
褚遂良点头道:“杜大人是个聪明人,自然比老夫看的通透,那些人蝇营狗苟,只善于钻营,一看圣上病重,便急着去投奔新主子,似这等无父无君的谄媚小人,早就该尽快料理了!老夫也早就想规劝太子殿下,只是~~~~~~~~~哎!”
褚遂良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杜睿已经明白了这位耿臣所担忧的事情,毕竟官场之上,利益纠葛,谁都不知道,哪个人身后撑着的是哪一把伞。
“不管了!不管了!老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唐的江山社稷被那群小人搅成了一锅浑水,明日老夫就进谏太子殿下,早日将那些小人请出朝堂。”
杜睿忙道:“褚大人万万不可!”
褚遂良闻言,一皱眉道:“怎的?难道杜大人也担心那些小人身后的大人物,不敢直言规劝?”
杜睿笑道:“非也!褚大人一心为国,下官感佩至极,只是大人想过没有,一旦大人因直言进谏,冒犯了太子殿下,使大人蒙难,这该如何是好!?”
褚遂良却道:“这又有何惧,老夫食大唐俸禄多年,自当为国尽力,若是因贪恋权威,而畏缩不前,那老夫就算是白活了这么偌大年纪了。”
杜睿听着,顿时一阵无语,看褚遂良这位老大人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说:你小子,白白的了圣上的恩宠,遇到事情了,却躲在一旁,冷眼旁观,真真是个混帐东西。
“褚大人误会下官了,下官之所以劝大人稍安勿躁,乃是因为此事,下官已经和殿下说过了,殿下也已经幡然醒悟,大人这般怒气冲冲的去,岂不是一番好言辞,没了用武之地,还要招来殿下的不满,何苦来哉!”
褚遂良闻言一愣,那张.万.年锅底脸居然闪现出了一丝红色,咳嗽了两声道:“既然如此,倒是老夫的不是了,杜大人!老夫家中还有要事,这便~~~~~这便告辞了!”
杜睿见褚遂良偌大年纪,居然跑的飞快,急忙将他叫住,两人虽然交情不深,但是毕竟同朝为官,杜睿又实在不想这个耿臣以后因为那个牛脾气,得罪了皇帝,便想着规劝一番。
“褚大人!直言进谏,针砭时弊,点出君王的过失,加以规劝,自然是好的,可却也要讲究方式。”
褚遂良一愣,道:“既然要做个诤臣,自然当铁骨铮铮,不惧强权,哪来这么多道道。”
杜睿笑道:“褚大人!大唐子开国以来,而今天下承平,百姓得享太平,固然圣上英明神武所致,可是却也却不料房大人等贤臣的辅佐,若是每个贤臣察觉到了君主的过失,都要直言进谏,惹得圣上不快,一个个的被圣上逐出朝堂的话,那朝堂之上还能剩下些什么人呢?”
褚遂良想了一下,不禁不寒而栗,要是当真那样的话,这天下去不大乱了,贤臣被驱逐,那剩下的还不都是些只会谄媚逢迎的小人,到时候~~~~~~~~
杜睿见褚遂良一阵沉思,道:“褚大人!凡事过犹不及,即便是进谏也要抓住机会,讲究办法,这一点已故的马周,马大人做的就很好,大人生性耿直,下官也敬佩不已,然大人若是因为冒犯了君王,被发遣出了朝堂,那还有何人来辅佐君王,安抚万民呢?还请褚大人三思!”
褚遂良听了杜睿的一番话,也是暗暗点头,他虽然是个倔脾气,但却并非不通事理,他很清楚,杜睿的这番话是在规劝他。
“此事老夫自会斟酌!”褚遂良说完,看看左右无人,道,“杜大人!你深的圣上与太子殿下的倚重,如今朝中暗流涌动,你可曾看出端倪!?”
杜睿知道褚遂良要说的是什么,侯君集借着办寿宴的机会,广邀以前军中故吏,晋王李治那便也有些不安分,长孙冲统帅的左珝武军也是小动作不断,这些杜睿身为大唐总参谋部的部长,自然一清二楚。
对此,杜睿既不阻拦,也不向太宗和李承乾奏请,自然更加耐人寻味,再联系上杜睿的嫡亲妹妹是晋王李治的王妃,难怪褚遂良会出演试探。
杜睿只是淡淡的一笑,道:“褚大人,天要下雨,拦是拦不住的,且由得他们去,褚大人只管理好朝政就是,余下的总参谋部那便自然会加以应对的,下官在此只有一句话要告知大人,这大唐的天下乱不了,下官也不会去做那个乱天下的人!”
褚遂良虽然和杜睿交往不深,但是对杜睿的为人还是很清楚的,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虽然手段未免狠辣了些,但是只要社稷不乱,那就行了。
“好!杜大人既然有这句话,老夫也就坐观成败了,只是有一句话,老夫要先对杜大人言明,若是有一天让老夫发现,杜大人言未果信的话,老夫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褚遂良虽然信了杜睿,但是该说的话,这位老大人却是一句不落,杜睿闻言,一躬身道:“晚辈受教了!”
回到家中,杜睿也不禁为如何应对即将发生的大唐变局,在心中盘算开来,李治他们那一方的盘算,杜睿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利用侯君集发难,从中渔利,恰逢戍卫长安的几支禁卫军秋操,学着太宗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再来一次政变罢了。
李治可以说将一切都盘算好了,可是有件事他并不知道,当初太宗将总参谋部交到杜睿手上的时候,还将另外一股势力也交给了他,这就是为何杜睿能对长安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原因。
将类似于后世锦衣卫,粘杆处的特务机关交给杜睿,可见太宗对杜睿的信任,当然杜睿也知道,这份信任也不是绝对的,太宗的手上肯定不止一支密探队伍,而且这股势力,在为杜睿提供助力的同时,也在负责监视着他,对这一切,杜睿都是心知肚明,既然处在了这个位子上,他想要逃避,也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坦然面对。
太宗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杜睿可不会天真的一位太宗当真是病的已经没有了精力来应对一个笛子的挑战,太宗到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做出反应,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就是因为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李治这第三个向他发起挑战的儿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考验?
考验谁?
杜睿首当其冲,一边是挚友李承乾,一边是妹夫李治,杜睿该如何做出选择?
对此,杜睿并不觉得怎样,毕竟身为大唐皇帝,而且是一个即将走到了人生尽头的大唐皇帝,他心中的顾虑总会千千重,尤其是面对杜睿,这么一个在很多时候都会影响着大唐政局的男人,太宗对他的要求总是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对杜睿来说,这么多的考验都过来了,几起几落,他也早就习惯了,再加上原本对功名就不怎么上心,即便是太宗为了大唐的稳定,将他立刻开格,只要能看着李承乾顺利登上皇位,他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除此之外,太宗也是在考验他的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杜睿有没有能力,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手段,将这一次大唐政局的突变,消弭于无形之中。
在考验他,当然也是在考验李承乾,这也正是为什么,杜睿不向李承乾进言的原因,这件事,太宗想要考验的,就是李承乾在应对这种突发状况之时的反应,究竟如何。
大唐能走到今天,实现了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景象,来之不易,太宗对此也是格外的珍惜,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就是所托非人。
其实何止是太宗,杜睿同样也不能容忍任何人扰乱大唐的安定,大唐能有今天,杜睿也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可以说在大唐建立之后,开拓出来的疆土,有一大半,杜睿都在上边洒过鲜血。
看看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时分,苏麟到了,杜睿忙让人将苏麟请到了书房,然后屏退左右,苏麟微感诧异,他每日里都在东宫职守,今日突闻杜睿召唤,赶紧交代了自己的副手纥干承基,急匆匆的来了,他知道杜睿相招,必有要事。
“兄长相招,所为何事!?”
杜睿摆手,让苏麟先坐下,之后才道:“为兄也知你公务繁忙,若非有要事,轻易也不会找你过府,不知最近几日,东宫千牛卫可还安定!”
苏麟闻言一怔,不解其意道:“千牛卫一切安好,兄长所指何事?”
杜睿又道:“可有人员调动!?”
苏麟不假思索,便道:“这倒是有一件,前日兵部倒是发来文书,千牛卫的几个都尉被调任他处,新来的几人都是右屯卫军的。”
苏麟的表情看上去,颇是不以为意,太子千牛卫虽然是太子东宫的近卫部队,但是归属权,却也在兵部,调动十分正常,毕竟太子千牛卫戍卫东宫,从征的机会很少,但是却为大唐精锐之师,如今大唐尚武的风气甚浓,无法从征,也就无法获得军爵,将士们自然会有所不满,所以便时常有所调动。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种调动可就耐人寻味了,右屯卫军统领李君羡与侯君集过从甚密,两人还是姑舅表亲,侯君集在那件事情之后,还认了李君羡的次子为义子,准备让其继承自己的爵位,这等交情,可是十分敏感的。
杜睿低头思索了一阵道:“都尉有所调动,不知士卒~~~~~~~~~?”
苏麟:“这倒是没有,兄长问这件事,可是要发生什么?”
苏麟也不是笨人,从杜睿的言语,表情上,他就看出了些端倪,毕竟太宗染病在床,这个时候,最是容易发生变故。
苏麟相问,杜睿却不便明言,毕竟这个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杜睿要是妄下断言的话,传扬出去,也会被人诟病,毕竟天家的事,历来都是最为敏感的。
“延辉!你身为太子属官,东宫千牛卫统领,这段时间,切切不可掉以轻心,新来的那些个都尉,都要看牢,不能让他们和属下将士过完太密,一旦有事发生,首先就要保证控制住这些人,决计不能出了乱子!”
杜睿这般言语,苏麟听了,顿时也是一阵紧张,只是杜睿没有明言,他也不好相问,只是连连点头。
杜睿知道苏麟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可这个关键时刻,他也不得不反复叮咛,道:“延辉!太子殿下的安危,关乎江山社稷的安危,千万不能大意!”
苏麟正色,忙起身拱手道:“兄长放心,但有小弟在,也决计不会让太子殿下有所差池!”
杜睿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多事之秋啊!延辉!我等深受圣上与太子殿下的大恩,这个时候,也不能不多担待些了!”
苏麟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问道:“兄长!你一向智计过人,朝中可是要发生大事!?”
杜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现在这件事他还不能说,毕竟涉及到皇家的人,身处这个时代,饶是杜睿也不能不小心一些。
“延辉!不要多问,我叮嘱了你的,记住就好,千万不要牵连其中,记住一件事,本份!你的本份就是保护好东宫的安全,余下的与你无关!纵然是当真发生了什么,记住,还是两个字一一本份!”
苏麟一向最信杜睿,杜睿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忍住满心的疑问,杜睿接着又叮嘱了一番,便让苏麟回去了,苏麟临走之时,杜睿还不忘告诫他,这件事,暂时不能对李承乾说。
牵连其中的人,都是最难以冷静下来的,杜睿可不希望李承乾惊慌失措的一面,展现在太宗的眼前,只是希望这件事情过后,李承乾这个历史上的悲剧人物,能够成熟起来吧!
送走了苏麟,杜睿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毕竟这件事太大了,大的让他都感觉到了恐惧,一个安排不好,很有可能就会让这个帝国陷入到动荡之中,那么一代人十几年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
杜睿虽然自认聪明绝顶,可是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对手却也不简单,长孙无忌,历史上可是有着长孙狐狸之称,要不是因为看错了李治的话,恐怕长孙家在他的努力之下,再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永徽朝初期,长孙无忌可是事实上掌控了大唐政局的。
还有那个赵恭存,这个人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从他拉拢长孙无忌,以及之后的种种手段,不难看出,这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更何况在他的身上还套着一个大唐能吏的光环,这么一个人,十几年安与寂寞,越是低调,杜睿越觉得这个对手可怕,因为一个隐藏起来的对手,一个不了解的对手,在应对起来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无所适从。
“夫君!”
宝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已经又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么多年过去,宝钗也从当年的娇小可人,变成了如今的丰韵卓绝。
杜睿见是宝钗到了,抬起头来,展颜一笑,道:“你怎的来了,有了身孕,就不要轻易走动,莫要忘了可卿的事!”
去年可卿就是因为冬天怀孕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导致了小产。
宝钗一笑,道:“妾身哪有那么娇贵,姐妹们说夫君一回来就把自己闷在房中,也不出去,这才让妾身过来看看,夫君!可是有事发生了!”
宝钗冰雪聪明,杜睿一直都觉得,若不是一个女儿身,生在了这个男人的世界,宝钗绝对能有一番作为的。
“倒也不曾有什么大事,你就不要担心了,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将养好身子,将咱们的孩儿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宝钗一笑,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道:“夫君!对妾身就不要隐瞒什么了,圣上病重,这几日两位公主也是郁郁寡欢,妾身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却也看得通透,夫君如果不成的话,还是将莲儿接回来吧!”
杜睿闻言一愣,看着宝钗,突然苦笑起来,他知道总归还是瞒不过宝钗的,一直以来杜睿身边的这些女人当中,熙凤和武媚娘算是有心计的,可是她们的心计都表露在外,唯有宝钗,她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内里,却是极为聪明的。
“如此~~~~~~~~也好!便让熙凤和湘云辛苦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