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茂陵!

李承乾的归宿之地,和太宗皇帝的昭陵相比,这里略显寒酸了些,这也是李承乾的遗命,他一生勤俭惯了,即使当下大唐的国力鼎盛,远胜前隋,可是李承乾这个帝王对自己的要求依然十分严格,就连作为一个帝王,身后事应当享有的尊荣,都是如此。

这一次来,杜睿又将李弘送了过来,其实杜睿很清楚,李弘的死,其中疑点颇多,就算是恒连奉了李弘的命令,前往麟德殿护驾,东宫也不会没有保护力量,岂能让侯义轻而易举的进了东宫,还毒杀了李弘。

不过就算是有所猜疑,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杜睿也不会再横生枝节了,他下意识的感觉到,李弘的死,和李世绩,李象脱不开关系,可是杜睿相信,即便这件事当真是李世绩做的,也一定有他的道理,李世绩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那没有道理的事情。

而且现在李贤已经登基为帝,而且杜睿能感觉得到,这个低调的皇子,会成为大唐又一个盛世的开启者,他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

礼葬,致祭!

一切的程序都完成之后,杜睿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到了茂陵附近的别院,武京娘正在此处隐居,李承乾的葬礼忙完之后,武京娘就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以为李承乾守陵的名义,远离了长安,远离了纷争。

杜睿知道武京娘依然有野心,对权利的欲望从来都不曾熄灭,只不过她和历史上的武则天相比,武京娘更加疯狂,也更加理性。

武京娘没有武则天那般很辣的手段,她对权利的渴望也是源于一直以来的不安全感,她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保。

结果带来的却是,丈夫李承乾和长子李弘的死,虽说两人的死,并非武京娘的本意,事实上,她甚至一直都在极力的避免发生亲人受到伤害的情况,但是彼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她而死。

现在的武京娘可谓是心灰意冷,到茂陵为李承乾守陵,虽然是形势所逼,但是又何尝不是武京娘选择的逃避方式。

丈夫和长子都不在了,继续留在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之中,只会不断的勾起她对以往的回忆,虽然让她和李贤分开,在李贤成年之前,都不能回长安,有些残忍,但是为了安抚一些人的心,让一些人放开对武京娘的戒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事实上,杜睿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武京娘会成为吕后,武则天那样的人,她虽然颇有野心,对权利也确实充满了欲望,但是她的心还是不够狠,女皇,那个位子不是谁都能坐的。

即使武京娘成功了,在杜睿看来,她最多也就是刘娥,有武则天之才,却无武则天之恶,在历朝历代的众多皇后中间,刘娥虽然没能像武则天一样君临天下,但是却是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个人,论起出身最微、经历最奇、权力最大、争议最多的,恐怕都要属这位宋真宗的皇后刘娥了。

刘娥的出身,说起来比之武京娘都要差上很多,关于她的出身,也是当时士大夫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之一。《宋史》说她祖籍太原,爷爷是将军,父亲是刺使,还在襁褓时,父亲就死于征战,母亲也撒手人寰,成了孤儿,后被好心人收养,长于益州。

不过,《宋史》的记载云山雾罩,语焉不详,除了的确在四川长大之外,其它线索皆无从考证。而司马光《涑水纪闻》则说:“章献刘后,本蜀人。”

本来就是四川人,对祖籍太原说,明显表示反对,所以,那有名有姓的将军和刺使到底是不是她的亲人,还真难说,留下了千古谜团。

她与那位似父似夫的龚美的关系,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宋史》载:“蜀人龚美者,以锻银为业,携之入京师。”

一个姓龚的男人,带着一个姓刘的女孩在京城打工,这会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据说,刘娥“善播鼗”,擅长拨浪鼓,可以想象,银匠龚美拉风箱炼银子、美女刘娥拨浪鼓揽生意那动人的情景,颇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当垆卖酒夫唱妇随的浪漫。

史料中比较真实的记载是,当时还在做太子的宋真宗机缘巧合见过刘娥,惊鸿一瞥,看上了她。

对于“皇二代”来说,要么看不上,一旦看上,巧取也好,豪夺也好,拆墙也好,插足也好,纵使出浑身解数,也会要据为己有的。

于是,太子送钱送物,给房给车,终于抱得美人归,把她接进了自己的襄王府,上演了一场东方版王子与灰姑娘的传奇故事。从此,太子心无旁鹜,对刘娥“宠幸专房”,夜夜笙歌,旦旦而伐,三千粉黛无颜色。

皇权社会也是宗族社会,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血统论和出身论成了道德制高点,成了人的生存权和发展权的决定因素,贵族血统可以世袭官爵,不作任何努力就能享尽人间富贵,而身份低贱者想要挤入上流社会,则比登天还难。所以,从进入王府的那天开始,刘娥那卑微的身份就成了她的“魔咒”,如影相随,时刻影响着她、打击着她、摧残着她,无论采取怎样的措施和手段也摆脱不了。

比如,太子的乳母秦国夫人就对这位川妹子嗤之以鼻,苦口婆心地劝说,太子却充耳不闻,于是,她到宋太宗跟前告了一状,说自从狐狸精刘娥来后,太子身体都快弄垮了。

宋太宗听后,大为光火,要求太子立即把刘娥扫地出门。皇帝发怒,这可是事关自己能不能转正的前途问题,当然得依。不过,太子对刘娥情太深,万难舍,只好折中,把她暂时安顿在王宫指挥使张耆家,害得张耆为避嫌,连家都不敢回,夜夜在办公室打地铺,“耆避嫌,遂不敢下直”。

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过了十多年,宋太宗去世,太子继位,随即欢天喜地把刘娥迎进了宫,封为美人,免了相思之苦,圆了鸳鸯蝴蝶梦。

刘娥进入襄王府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后来长期寄居张耆家,等到宋真宗登上皇位,她已经三十出头,所谓徐娘半老了。

进宫之后,宋真宗对刘娥的感情,不但没有因她年岁渐长容颜渐淡而稍有减少,反而历久弥深,从他对刘娥一系列煞费苦心的安排就不难看出。

先把刘娥晋封为二品修仪,很快又封为一品德妃,景德四年,当父亲当年给他娶的郭皇后去世后,他又开始精心运作刘娥当皇后。

然而,刘娥的出身问题一直是摆在她面前的一条鸿沟。当宋真宗向大臣们提议她当皇后时,参知政事赵安仁就以刘娥出身寒微、不可母仪天下为理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他安排翰林学士杨亿起草封后诏书,杨亿甚至公然拒绝。在这件事上,大臣们的反对态度出奇的一致,即使有心支持宋真宗的,表面上也保持着反常的沉默。

在那个时代,血统问题既是伦理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在这种问题上,要求大臣们让步,一致同意,几乎不可能,哪怕贵为天子的宋真宗反复做工作也无法做到。

大臣们希望立沈才人为皇后,因为皇后不仅是皇帝的皇后,也是大臣们的皇后,沈才人出身宰相门庭,地位高,血统正,成份好,封她为皇后,无论从伦理道德还是政治角度来说,这都是表里相符、实至名归的。

大臣们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思,这让宋真宗一筹莫展,无奈之下,他索性将封后一事悬着,拖着,既不立刘德妃,也不立沈才人,与大臣们僵持着。

直到大中祥符五年,他终于下定决心,回避了朝臣公议的程序,特事特办,礼仪从简,只将封后诏书传至中书省了事,那些大臣们最后竟也无计可施。

刘娥这位出身卑微的奇女子,终于在宋真宗的强力推动下,迎来了人生的又一次重大转变,成了大宋王朝的皇后,这年,她已经四十四岁。

宋真宗对刘娥的一番深情,还表现在确定接班人的问题上。刘娥虽然是他“宠幸专房”的女人,但有些事情,再努力也无济于事,她的生育问题就是如此。

当时,刘娥身边有一个姓李的侍女,大概看到皇帝皇后干打雷,不下雨,非常着急,便对皇后说梦到自己怀孕了。刘娥一下便听出了弦外之音,这种情况下,有什么法子比“借腹生子”还好呢?

于是,皇后安排,皇帝很快就让李氏怀上了,生下一子,对外则说是刘皇后所生。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接班人宋仁宗赵祯。

一个女人,尤其是封建时代的女人,要得到一个权力至高无上男人的持久喜欢,那可不仅仅是长一张漂亮脸蛋、抛几个媚眼、扭几下楚女腰肢就能轻易做到的,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既要玉洁冰清,又要超凡脱俗,时常能够给皇帝以新鲜的感受;既要爱学习,又要会学习,随时能够更新自己的知识,做到博览古今,眼光长远;既要有悟性,又要有德行,跟得上皇帝的思路,听得懂潜台词,能搭台亦能补台,及时救过补阙,让皇帝倚为智囊,同时还要得到周围的尊敬与钦佩,给皇帝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和家庭氛围。总之,她必须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女人和妻子。

纵观刘娥的经历,当初她应该文化不高,但从后来的发展看,她绝对冰雪聪明。《宋史》有这样一段关于她的评价:“后性警悟,晓书史,闻朝廷事,能记其本末。真宗退朝,阅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预闻。宫闱事有问,辄傅引故实以对。”

根据这段话,至少能得出三个方面的结论:一是刘娥有悟性,爱学习,不仅学习书本上的,还对朝廷大事非常关注,博闻强记,能把书本与现实对应参照;二是宋真宗每天通过奏折了解到的天下事,很多告诉了刘娥,她都记在心里,说明她是个有心人;三是宋真宗在处理某些朝廷大事的时候,常常同刘娥交流看法,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她往往能把以前的同类案例告诉宋真宗,说明她对知识能做到融会贯通,掌握了不少处理国家大事的方法与技巧。

大约从天禧四年开始,由于宋真宗中风在床,不能坐朝,便将政事交刘娥处理,“帝久疾居宫中,事多决于后”。宋真宗在床上一躺就是几年,这期间,作为皇后的刘娥,不但要照顾生命垂危的皇帝,还要教养年少的太子,更要决策天下大事,真是内外兼顾,日理万机,对于刚刚直面国家大事的她来说,可谓小试牛刀,但她也的确没有使宋真宗失望。

皇帝有病,大臣就会闹政变,这几乎是人治社会下的条件反射。台上的宋真宗奄奄一息,台下那些人就开始搞阴谋诡计,甚至磨刀霍霍了。当时,寇准任宰相,但他嘴巴不严,把还没议定的朝廷大事提前泄密,因而被罢,由丁谓接任。太监周怀政想浑水摸鱼,秘密策划废除刘后,诛杀丁谓,拥立太子,结果被人告发,身首异处。

这些里里外外的变故,无疑给孤立无援的刘娥以生死攸关的考验,风声鹤唳之间,刘娥沉着地决策,果断地处理,招招精准,总算平稳过渡,足见其超常的胆识和魄力。

乾兴元年,宋真宗病逝,太子继位,即宋仁宗。由于宋仁宗年仅十三岁,少不更事,宋真宗临死前遗诏说:“尊后为皇太后,军国重事,权取处分”,于是,刘娥由皇后变成了皇太后,从幕后走到了前台,成为了大宋王朝的真正决策人。当时,为了太后与皇帝如何坐朝,大臣们争议不休,宰相丁谓建议,朝会时,皇帝坐朝承明殿,太后另择地方听汇报。

刘娥认为不可,她说:“皇帝视事,当朝夕在侧,何须别御一殿?”

于是,宋仁宗与刘太后五天上一次朝,皇帝居左,太后坐右,皇帝称“朕”,太后称“吾”。从此,刘娥这位出身低微的川妹子,开始了长达十一年显赫一时的垂帘听政生涯。

这十一年,刘娥既是决断天下大事的实际当权者,同时也是小皇帝的母亲,她丝毫也没有忘记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要求宋仁宗随自己一起处理政事的同时,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学习上。她特意在崇政殿的西厢房,给宋仁宗安排了一个专门读书的地方,不断邀请全国最有名望的博学鸿儒,给他讲经习史,朝夕诵读,不但修学,而且修身,不但立人,而且立德,为宋仁宗这位后来的中兴之主,奠定了扎实的学问根基。

这十一年,刘娥女子当国,垂帘决事,天下大事并未因她是女流之辈而荒废,反而处置得当,政令畅通,“初,仁宗即位尚少,太后称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

对身边人和家里人,也都能掌握分寸,要求严格,左右近习亦少所假借,宫掖间未尝妄改作,内外赐与有节。

这十一年,刘娥权力如日中天,那些卖乖取巧的大官小吏便蜂拥而上,希望通过投其所好而从中渔利。小臣方仲弓上书,建议刘娥效仿武则天,为刘氏祖宗立庙,遭到她的怒斥,太常博士程琳敬献《武后临朝图》,暗示女子当国有先例,刘娥把图扔到地上,大声说:“吾不作此负祖宗事。”

刘娥处在权力巅峰,始终以国家前途为重,以天下太平为重,没有枉法徇私,原则问题上保持了清醒的头脑,这是值得称道的。

然而,权力如同一个磁场,权力越大,磁性越强,磁性越强,负荷越重,有利也有弊。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不少人嘀嘀咕咕,批评太后专权,后妃干政。

她六十大寿,孝顺的宋仁宗准备率百官给她行拜寿之礼,秘阁校理范仲淹认为这是皇帝家事,不必等同国事,上书反对。

随着宋仁宗年龄的增长,要求皇太后还政于皇帝的呼声从未间断过,有的甚至给皇帝联名上书。可以说,在刘娥专心政事、辅佐少帝的这些年,朝廷上下对她的诟病与攻讦不绝如缕,而所有的指责,都是因为她的身份与性别,认为权力与身份不符,名不正而言不顺。

明道二年,刘娥感觉大限已近,便穿着天子衮衣、头戴仪天冠,在太庙行了祭祀之礼,接受了群臣赠予的“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尊号,随即还政于宋仁宗,实现了权力的顺利交接。

不久,她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五岁。她去世后,关于后妃干政的议论又甚嚣尘上,更有跳梁之徒告诉宋仁宗,其生母不是刘后,而是李妃,甚至说李妃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为刘后放毒,害得心力交瘁的宋仁宗情急之下安排人刨开李妃的墓,开棺验尸,上演了一幕幕闹剧。然而,这些最后都证明是子虚乌有的。

真实的情况是,刘娥表里如一,不仅视宋仁宗如己出,待李妃也如姐妹,生前死后的礼仪,皆如一品夫人。宋仁宗了解实情后,对自己安排的开棺验尸行为悔恨不已。

刘娥受命于危急之间,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地处理国事,做到了内无大忧,外无大患,又能稳妥地交接政权,作为一个女人,实属难能可贵。至于围绕着她的一些非难与争议,也不过是源于对她身份的质疑罢了,最多也是曾在非常时期采取过非常手段,相对于她为赵宋王朝所作的贡献,不过九牛一毛,实在微不足道。

武京娘的经历和刘娥的前半生真的很像,刘娥出身寒微,武京娘的出身也称不上显赫,虽然也是国公门庭,但是在世人的眼中,武京娘始终都是个商贾之女。

刘娥年少之时贫苦,武京娘在父亲死后,跟着母亲流落四方,艰辛度日,也是尝尽了人世间的苦楚。

刘娥因为自己的美貌,智慧,温婉的性格专宠于宋真宗,武京娘也是一样凭借着自己的美貌与手腕,得幸于李承乾,一样的荣宠冠于后宫,一样的越上枝头,化身凤凰。

如果历史发生改变,武京娘究竟会如何,杜睿也不敢断言,不过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武京娘会做一个有武后之才,无武后之恶的刘娥,也不愿意她成为吕后,武则天那样将天下扰得烽烟四起的恶妇。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武京娘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大唐依然是大唐,李贤登基,大唐如履薄冰的完成了权力交接,至于武京娘,杜睿也只能惋惜了。

“微臣杜睿求见太后娘娘!”在别院的门外,杜睿朗声道。

说道这个称呼,杜睿的心中就不免替武京娘惋惜,如今武京娘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便成了别人口中的太后,大好的年华,也只能寂寞孤苦的度过了,以杜睿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残忍。

不多时别院的大门便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宫女,见了杜睿脸色不禁微微一红,道:“太后娘娘请宋国公入内叙话!”

杜睿谢过之后,便跟着宫女一起走了进去,到了正厅,正看见武京娘一身素服,面色平静的等着他。

“微臣杜睿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杜睿走进正厅,连忙见礼。

武京娘伸手虚扶了一下,道:“姐夫平身吧!这里不是皇宫,无需这般繁琐的礼数!请坐吧!”

杜睿起身,便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杜睿居然不敢去看武京娘的,只是低着头道:“不知道太后在此住的,可还习惯!?”

武京娘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看上去简直就好像是一个遁入空门的出家人一样:“还有什么不习惯的!本宫这么多年以来,什么没见识过,这里虽然不如大明宫豪华,热闹,但是却也不想大明宫一样,空旷的让人害怕!纵然是一时不习惯,但慢慢的也就好了!”

杜睿听着,心中不由得一痛,武京娘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是要负有责任的,当初武媚娘劝武京娘入宫的时候,如果他能坚持反对的话,或许武京娘的人生就完全改变了。

武京娘或许会嫁给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一辈子相夫教子,相濡以沫的度过平淡的一生,虽然不得享有皇后的尊荣,但是离了那个冰冷,毫无人情味的皇宫,对武京娘来说,或许是另外一种幸福吧!

杜睿看了看,见这座别院之中,除了方才开门的那个宫娥之外,没有多少人侍候,便道:“太后!不如臣回去之后,让媚娘过来陪你小住些时日可好!”

武京娘闻言,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也好!这里太冷清了些,若是姐姐能来做伴的话,也能让本宫少些时间去想以前的事情!”

杜睿见武京娘的言语之中,不再是那样了无生趣的样子,也稍稍宽心了些,接着又道:“太后!微臣今日来此,还有一件事想要与太后商量!”

武京娘点头,道:“姐夫请讲!”

杜睿道:“太后!濮阳公主年幼,在宫中无人照料,微臣想将濮阳公主送来茂陵别院,一来可以让太后母女团聚,共享天伦,二来也可以使濮阳公主不至于太过孤苦!”

武京娘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她在茂陵,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李贤,而是这个小女儿,濮阳公主方才三岁的年纪,她如何能放心得下,将濮阳公主留在那深宫之中。

“姐夫!当真能如此!?”

武京娘知道,她在茂陵名义上是为了给高宗李承乾守陵,可事实上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发配,为的就是让朝中那些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女主临朝的人安心。

杜睿闻言,点头道:“太后与濮阳公主是母女,母女相聚,谁又能说什么!”

杜睿知道武京娘心中所想,这才主动提出来要让濮阳公主过来,若是能将自己的女儿养在身边的话,对武京娘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姐夫!本宫谢过了!本宫知道,朝中有很多人都在防备着本宫,这一点请姐夫放心,也转告那些朝臣,本宫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再更改了!”

杜睿闻言,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岔开了话题,道:“太后,此番事,武家兄弟该如何处置,还请太后示下!”

当初被武京娘招入长安的武氏亲族不下百余人,说起来也都是皇亲国戚,该怎么处置,杜睿也确实费神,倒不如将决定权交给武京娘的好。

武京娘闻言,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如今武懿宗已经被先帝处死,武三思谋逆,意图加害先帝,罪无可赦,自然依法处置,至于其他武氏宗亲,还请姐夫网开一面!他们在这长安也享受的够久了,便让他们返回河内吧!从今以后武氏之人不得为官,不得入长安,姐夫看,如此处置可还妥当!”

杜睿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武京娘居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他知道,武京娘如此做,分明就是在表明一种姿态,告诉天下人,她对权利已经没有了任何心思。

“太后!如此处置的话,天下人难免会说太后娘娘寡恩!”

武京娘冷笑了一声道:“寡恩!哪来的恩情,当初本宫父亲病故之时,他们可曾想过亲情恩义,还不是将我们母女赶出了家门,本宫当初能恩佑他们,已经是难得了,如今他们卷入了这么大的一场官司,难道还想着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吗?姐夫不要说了,如果天下人当真如此评价本宫的话,本宫自然也无话可说!”

杜睿闻言,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微臣明白了!”

武京娘又道:“姐夫方才有事问本宫,如今本宫也有一事要相求姐夫,望姐夫能够答应!”

杜睿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还请明言!”

武京娘道:“姐夫可还记得,当初本宫曾对姐夫提起让弘儿迎娶太平为太子妃的事情,当时姐夫以两人年纪尚小,回绝了,如今弘儿不在了,贤儿登基为帝,不知姐夫可还愿意和皇家做这门亲事!”

杜睿闻言,登时一愣,他完全没料到武京娘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来,立刻就想要回绝,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武京娘作出这个决定无非就是担心他揽权,危及李贤,想要给李贤找一张护身符。

武京娘见杜睿不言语,追问道:“姐夫可是不愿意!?”

杜睿当然不愿意,其一,杜睿不想让自己的子女和皇室牵扯上任何关系,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宫那里虽然是天下最为尊荣的地方,可是在杜睿看来,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吃人性的魔窟。

当初武京娘没入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对未来充满了无数幻想的小女孩儿,可是等到她做了太子妃,皇后之后呢?

对权利的迷恋,对权势的渴望,让武京娘完全变了,变得甚至都不择手段,杜睿如何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副模样。

其二,如今杜睿手中的权势已经够大了,身为辅政大臣,甚至连皇帝的威信都比不上他,若是让这种权利通过血脉,再传承下去的话,未来会怎样,他这么多年以来,极力避免的就是大唐发生动荡,又如何能让自己的家族和皇室出现争锋的局面。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武媚娘和武京娘是亲姐妹,李贤和太平是表兄妹,他们这可是近亲结婚,来自后世的,谁都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杜睿可不想未来大唐朝堂上,端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弱智。

可是拒绝的话,杜睿有如何能说的出口,武京娘原本就是个嫉妒缺乏安全感的人,如今这种境况,她肯定要为她和李贤的前途担忧。

这种担忧,杜睿虽然觉得全无必要,但是站在武京娘的角度,又有什么错处呢?

主少国疑,作为母亲,武京娘又被变相的软禁在茂陵,朝中的权利,全都掌握在杜睿一个人的手中,谁能不担心。

答应!杜睿不情愿,不答应!杜睿有不忍心,当真是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亦或许是因为出于一种补偿的心思在作怪。

“太后娘娘隆恩,微臣岂能辜负了,既然太后娘娘有此心,微臣自无不允!”

说出这句话之后,杜睿的心里也不禁阵阵苦笑,他自己就已经娶了三位公主为妻,如今自己的女儿又要嫁入皇室,难道杜家当真要与皇家世世做亲,做那天下仅次于皇室的显赫门庭。

杜睿变法,一直以来打击的都是世家豪强,可是如何能想到,自己的家族有朝一日,居然也要走上这一步。

未来将会如何,杜睿的后辈儿孙,能否明白他这个先祖的一番苦心,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一种超然的地位,享受一个显赫门第带给他们的尊荣。

这种事,杜睿这个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也无法解答,只能留待后世了,如果他的子孙因为身份的显赫,而腐化堕落,最终被历史的车轮碾碎的话,那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了。

当天,杜睿在别院之中,一直待到天色将黑才离开,他和武京娘说了很多,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杜睿再回到长安,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当初的宋国公府还是一派繁荣的景象,如今杜睿做了辅政大臣,他也是水涨船高,朝中那些大臣,这些时日不时的过来拜访,却因为杜睿不在长安,只得失望而归。

在家中坐镇的汝南公主也是不胜其烦,闭门谢客,总算是将杜睿给等回来了,杜睿一进家门,便将五位娇妻全都叫了过来,将此番去茂陵所订下的事,说了一遍。

武媚娘闻言,自然心中欢喜,她如今虽然没有了做女皇的希望,但是对权利,尊荣的渴望几乎就是天生的,她的儿子杜学良继承了杜如晦莱国公的爵位,如果她的女儿能够入宫,成为皇后的话,那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倒是最冷静的汝南公主心中泛起了愁思:“睿郎!若是太平进宫做皇后的话,恐怕会招惹他人的非议!这门亲事虽然是太后提出来的,可是如今睿郎你贵为辅政大臣,难免会有人认为是睿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意图控制圣上,行那魏武之事。”

汝南公主所说的威武之事,指的就是公元213年,曹操将女儿曹宪、曹节、曹华三姐妹同时送人宫中,封为夫人,曹节是这三个女儿中的老二。第二年,并拜为贵人。汉献帝的第一位皇后叫伏寿,她因不满曹操残暴,写密信给父亲伏完,叫他设法除掉曹操,此事被人告发后,曹操废掉伏皇后,将她幽闭而死。曹操要献帝立曹节为皇后,献帝只得依从。

公元220年,曹操.死,曹丕袭魏王位。曹丕授意华歆去逼献帝让位。曹皇后怒斥华歆,华歆只好退出宫去。第二天又逼献帝将帝位禅让给曹丕。并以武力威胁,向曹皇后索要玺印,曹皇后无奈,将玺印掷于栏板之下。面对兄长曹丕篡位,她极为愤怒,高喊:“老天有眼,决不让你长久!”

汉献帝刘协被废为山阳公,曹皇后为山阳公夫人。公元234年三月,汉献帝刘协去世,终年五十四岁,以汉天子礼仪葬于禅陵。公元260年,曹皇后病逝,仍以汉朝的礼仪合葬于献帝的禅陵,谥号“献穆皇后”。

曹操献女,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时时刻刻的监视着汉献帝,如今杜睿女儿做皇后,虽然杜睿是满心的不情愿,但是天下人会怎么看这件事。

“如之奈何!”杜睿也发出了无奈的感叹,他自诩聪明过人,又熟知历史,能够在这繁华似锦的大唐呼风唤雨,可是谁又能知道人生的无奈,人生有诸多种种都是人力所无法抗拒的,这或许就是命。

“天下人怎么看待此事,我们也无需理会了,此事既然已经订下,就断无更改的可能了。”

一旁的晋阳公主急道:“难道睿郎就不为太平想想,若是太平不愿入宫,难道睿郎还要逼迫她吗?”

武媚娘在一旁看着,也是干着急,她想要立刻应承下来,可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了,她很清楚,杜睿最反对的就是和皇室羁绊太深。

杜睿苦笑一声,道:“若是太平不愿意,也没奈何,她若是要恨的话,就恨我这个做父亲的吧!媚娘!派去杜陵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武媚娘忙道:“已经出发两天了,想来不日就能到长安了!”

杜睿如今是辅政大臣,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返杜陵,自然要将家小都接过来。

“等太平到了,这件事~~~~~~算了!还是我亲自和她说吧!欣儿!明日你进宫一趟,将濮阳公主接过来,媚娘!随后你便带着濮阳公主,一同前往茂陵,太后娘娘那边冷清,她一个人实在苦闷,你去陪太后做做伴,也好时时开解她一下!”

武媚娘闻言,自无不允,道:“妾身这就回去准备,等明日公主姐姐将濮阳接出来,便去茂陵!”

杜睿点点头,道:“这就好!”

这时宝钗突然道:“夫君现在还是好好想想,等伊莎贝拉妹妹到时,你该如何解释吧!”

杜睿闻言一愣,随即就想到宝钗说的是什么事情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居然将这件事给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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