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直陈其事

寇仲和常何策马朝皇宫驰去,后者顺口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寇仲暗付自己昨晚不是睡得不好,而是根本没睡过,心底叹息一声,道:过得去啦!

我约好刘尚书,为娘娘治病后就到工部去找他,还得有劳常大人带路。

常何道:为什么还大人前大人后的,我和莫兄认识时日虽短,但我真的把你当作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你若欢喜,唤我作老何也可以。

寇仲笑道:还是呼常兄好听点,其实娘娘的病已好哩!今天只是循例来告诉娘娘,她再没有病,以后我们可以迟些才起床。

常何笑道:我倒觉得大清早来送你人宫,是种前所未有的乐趣,既紧张又刺激,就像赌钱搏杀,未开盘仍不知输赢。你可知若治不好娘娘的病,以后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封德彝大人告诉我,过年后会让我坐上玄武门正屯将军的位置,争这个位的人少说也有十多人,秦王和齐王都想捧他们的人,我原本希望不大,全赖你医好娘娘,小弟方有这么好的机会。

寇仲欣然道:恭喜常兄,这位置为何这么重要?

常何道:当然重要,京城的总卫部就在玄武门,长期驻重军,由皇上亲自指挥,有四名正屯将军和八名副屯将军,论班当值,负责宫城的防务。岳父为我使了很多钱,我始有机会做到副屯将。但正屯将须皇上点头才成。使钱都不行。

寇仲暗付常何真的当他是知心好友,否则绝不会连这么秘密的事都说出来。

此时两人驰进朱雀大门,两旁张灯结采,充满春节即临的气氛。

两人不再说话,到太极宫门下马步行,往见张婕妃。

张婕妃在大厅内接见寇仲,常何留在迎客间等他。

这位深得李渊爱宠的美人儿,精神奕奕,艳光四射,再无半丝病容,使寇仲亦感与有荣焉。

太监宫娥,环侍左右。

寇仲意得志满的收回为张婕妃把脉的手,恭敬的道:恭喜娘娘,病根已除,不用施针或吃药啦!

张婕妃大喜道:我今趟能脱离病患,全赖先生妙手回春,皇上定会重重有赏。

郑公公在旁阿谀奉承道:莫先生可否开出药方,让娘娘能于病愈后进补,好固本培元。

寇仲心中暗骂,这岂非要他当场出丑,幸好他昨晚从韦正兴处学来绝招,从容道:过犹不及,现今娘娘容光焕发,脉气中和,实不宜再进补药一类的东西,郑公公明鉴。

郑公公拍马屁拍着马腿,大感尴尬,乾咳一声道:当然以先生的诊断为准。

张婕妃忽然道:你们给我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先生说。

郑公公等无不愕然,只得依言退下。

寇仲心叫来哩,果然当厅内剩下两人时,这位于娇百媚的大唐帝宠妃低声道:先生你放胆直言,万事有我为你担当。今趟我忽榷怪疾,是否遭人暗下毒手呢?

寇仲心底正痛骂李建成,将自己摆在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若他的答案是肯定的,罪责会落到李世民处;假若答案是否定的,则又开罪李建成。

他该怎办才好?

徐子陵梳洗妥当,正犹豫应否该立即入宫见李渊,又觉得这不符李渊和岳山恩怨交缠的关系,更不似岳山的孤僻性格和我行我素的作风。

大感头痛时,房外有人扬声道:岳山前辈在吗?晚辈秦川求见。

徐子陵虎躯一阵,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直冲脑门,沉浸在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里,一把拉开房门。

男装打扮的师妃暄仍是那飘逸闲雅的动人模样,与他擦身而过,走进房内,含笑道:

这该是长安最华丽的房间,外厅内寝,都是宽敞舒适,更和其他客房隔开,谁可想到岳前辈在长安可受如此礼待?

徐子陵把门掩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各种莫名的情绪波动,淡淡道:师小姐是什么时候到的。

师妃暄别转娇躯,凝神打量他的岳山模样,叹道:你能把祝玉妍瞒过,我反不觉得奇怪,但你怎能连李渊都瞒得过呢?

徐子陵心中生出顽皮的想法,扮足岳山的神态,大马金刀的先坐入椅内,指指身旁隔着方几的另一张椅子道:妃暄请坐,老夫今趟重出江湖,根本没有任何事要瞒人的。

师妃暄看得一呆,泛出个没好气又无奈的罕有动人神情,依言坐到他右侧去。

徐子陵以岳山的表情语调道:岳某人到长安来,为的不是李渊,而*鞘&m;#65533;&m;#65533;*那万恶不赦的奸贼,若不是他,秀心怎会比老夫还要早走一步。

师妃暄轻柔地道:妃暄明白啦!不过我仍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神态。

徐子陵一震往她瞧去。

师妃暄像说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神情坦白自然的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道:你的好兄弟在哪里呢?

徐子陵感到很难不向她说实话,坦然道:他现在是长安最炙手可热,救人济世的神医。

师妃暄大讶道:他何时学懂医术的,连『活华陀』韦正兴治不好的病,都被他药到病除。

徐子陵奇道:师小姐到长安有多久呢?

师妃暄解释道:我昨晚才来,见过秦王,和他谈了近一个时辰,你和莫神医均是他曾提及的人。

徐子陵叹道:寇仲不懂得医术,而是误打误撞下以针灸和《长生诀》真气治好沙天南的病患,被迫上轿子,成为神医。至于他如何能治愈张婕妃的怪疾,则是另有隐情,难以尽述。事实上师小姐来得合时,区区正有一事要请教。

师妃暄点头示意不妨直言。

徐子陵道:假设绾绾得到邪帝舍利,会有什么后果?

师妃暄神态平静的道:恐怕向雨田复生,都答不到你这问题,甚至是吉是凶,亦难逆料。

稍顿后,秀眉轻蹙的问道:你们是否给她识破?

徐子陵佩服道:小姐猜得很准,是寇仲给她瞧穿,现在她威胁我们在寻到宝藏后,要把邪帝舍利交给她。

师妃暄淡淡道:你们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

徐子陵道:寇仲本提议立即退走,过一段日子才回来,但我却反对他这样做。

师妃暄奇道:子陵兄因何反对?

徐子陵苦笑道:这件事有缓急轻重之分,比起即将发生的惨变,邪帝舍利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师妃暄动容道:妃暄愿闻其详。

寇仲沉吟片刻,反问道:娘娘为何有此猜疑?

张婕妃凤目生煞,沉声道:我这个怪病起得毫无道理,就算没有人提醒我,我也要查根究底。

寇仲把心一横道:小人不敢肯定娘娘是否真曾被人下毒,但这可能性是存在的。

张婕妃娇躯剧颤道:先生为何不敢肯定呢?建成太子把先生开的药方拿去给长安的名家参研,均认为此方主要是解毒之用,但由于配方之法不依常规,故才不敢肯定。

寇仲心内又痛骂李建成,苦笑道:娘娘明察,太子殿下亦曾多番向小人查问此事。

唉!娘娘可否帮小人一个忙呢?否则恐怕小人今晚就要急急卷铺盖逃离长安。

张婕妃不悦道: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谁敢来欺负你,说出来让我禀告皇上。

寇仲装作骇然的道:万万不可,否则小人会更难做人。

张婕妃微嗔道:先生跟我直言无忌,不要尽是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

寇仲压低声音道:小人虽是治病的高手,但对用毒却毫不在行,只懂依据望闻问切四大法则施针用药,所以对娘娘有否被下毒,不敢违心放言。唉!但太子殿下似乎认定事实该是如此。假若小人……唉我都是早走早着算哩!

张婕妃明白过来,道:先生万勿轻言离去,我既了解先生的处境,当然晓得怎样在皇上面前说话。

寇仲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皆因他知道张婕妃和李建成必会联合起来诬毁李世民,不过此事他既管不了,亦不到他去管。

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乘机告退。

师妃暄露出前所末见的凝重神色,点头道:子陵兄所言甚是,相比起来邪帝舍利只是微不足道的事。若让石之轩和赵德言阴谋得逞,天下不但难望统一,更会重演当年外夷入侵之局。

徐子陵道:现在最关键的人物是杨文干,我希望能得到所有关于他的资料,特别是他最近的动静,师小姐可否在这方面帮个忙?

师妃暄明眸射出智慧的光芒,深邃动人,淡然道:你两人总教人大出料外,甫抵京师,就看破石之轩的惊天手段。不过这等若义助李世民,寇仲同意吗?

徐子陵微笑道:义之所在,寇仲绝不会计较帮的是谁。

师妃暄道:你们是否仍要把宝藏起出来?

徐子陵苦笑道:我答应寇仲的事,定要尽心尽力为他办到。坦白说,寇仲虽是信心十足,但我却感到寻宝的机会非常渺茫。

师妃暄亭亭起立,美目瞥往窗外暗沉的天空,柔声道:快下雪哩!

徐子陵陪她站起来,低声道:怎样可联络到你呢?

师妃暄朝他瞧来,轻轻道:妃暄暂时寄居在东大寺旁的玉鹤庵,只要你说出『佛祖慈悲』四个宇,庙内的师傅会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假若我不在的话,什么事都可告知主持常善师太。

徐子陵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好像是她答应自己的约会,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去找她。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师妃暄往房门走去,忽又停下步来,笑道:为何知道你成为石之轩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但我却一点都不为你担心?

徐子陵移到门旁,道:坦白说,比起石之轩,小弟虽有一拼之力,但仍非他的对手,所以我不会再给他另一个杀我的机会。

师妃暄微笑道:这正是我不为你担心的理由,请问子陵兄不扮岳山时是什么身份?

徐子陵犹豫片刻,才尴尬的道:我会变成一个叫雍秦的赌徒。

师妃暄低念两声雍秦,忽然记起自己的化名秦川,俏脸竟飞起两朵红云,嗔怪的横他一眼。

徐子陵面具内的老脸早红透,很想解释这只是因雷九指凑巧找到一对刻有雍秦两字的护臂,才要他顶用这名字,但又知这类事愈解释愈着相,只能僵在当场。

师妃暄眼神倏地变得复杂,似包含着无数一直隐藏在深心内的情绪,轻轻一叹,低声道:小心点!

徐子陵拉开房门,瞧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地消没在廊道尽头。

雪粉又开始洒下。

正要关上房门,心中一动,移到廊中,负手观看雨雪洒落庭园的美景,心中一片茫然。

每当和师妃暄相处时,光阴都像溜得特别快,生命也似因她而攀登上最浓烈的境界,这是否就是男女间的爱情?纵然答案是肯定的,他只会是错种情根,将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从第一次在洛阳的天津桥见到师妃暄,他知道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在这充斥着杀人或被杀的纷乱时代,人人疲于奔命的尔虞我诈,为利益不择手段,排斥异己。师妃暄就像淌流于人间世外的一道清泉,令他感受到生命的真义。

足音从后方传来。

徐子陵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沉声道:是小刀吗?昨晚我刚跟石之轩交过手。

孤身便服的李渊龙躯一震,失声道:什么?

刘政会热情万分的亲到工部的大门迎接寇仲,常何功成身退,把招呼寇仲的重任交给刘政会这接班人,自己径自返回玄武门的总卫所。

刘政会先款待他在大堂喝两口热茶,用些糕点,才领他到宗卷室,命人打开展示整个长安布局的巨型图轴,欣然道:旧隋立国之初,仍以汉长安城旧城为都城,后因不敷应用兼且过于残破,杨坚遂于开皇二年,委任太子左庶子宇文恺营建新都。

寇仲这时才找到跃马桥的位置,随口问道:宇文恺是否宇文阀的人。

刘政会答道:宇文恺正是当今宇文阀阀主的亲叔。

又指着卷轴道:宇文恺以地理形势把新城分为六坡,视之为《周易》乾之六受,故于九二置宫阙,以当帝王之居;九三立百司,以应君子之数;九五位贵,不欲常人居之,故置玄都观、兴善寺以镇之。实质是要把城内的制高点控制,让重要的建筑占据高地。

寇仲听得一知半解,亦不得不佩服刘政会在这方面的高见知识,道:当时是否由杨坚亲自监督新城的兴建?

刘政会道:名义上是由杨坚监督,实际上全交由宇文恺一手一脚去办,需要什么物料,就报往杨素由他批准。

寇仲听到杨素之名,立时精神大振,很想直接问刘政会有那几所宅第原属扬素的,又怕如此明目张胆,会惹起刘政会的疑心,只好旁敲侧击道:城内的建筑物,是否都在新城建立时同时兴建?

刘政会答道:是在建城后二十年间陆续建成,扬广登帝位后,好大喜功,嫌某些建筑不好看,曾下令折卸重建,劳民伤财至极点。

寇仲开始认识到查看年份一事并不简单,头皮发麻的道:小人对从福聚楼望往永安渠一带的建筑特别有兴趣,刘大人可否略作介绍。

刘政会欣然道:我已为先生做过一番工夫,先生请。

寇仲随他进入邻室,只见四边尽是高及天花的大书柜,放满宗卷,两名工部的人员恭立一旁,一副等着侍候寇仲的样儿。

室中置有一张长方形的巨桌,上面摆放数卷图轴。

刘政会道:这是永安渠旁众里坊的详图,只是跃马桥东岸的延康、崇贤、延寿、光德便有近万座建筑物,先生看中哪间宅院,可使人取来宗卷参阅。小弟还有些公事要办,待会才来找先生到福聚楼吃午饭。

寇仲心中唤娘,首次想到放弃寻宝,因为那实在是太辛苦的一回事。

第一章 生死一线第八章 笼中之鸟第二章 大隐于市第十二章 还施彼身章 步伐大乱第四章 东西突厥第十一章 化敌为友第四章 避难桃源第十章 大封亲族第八章 七针制神第八章 妙计破敌第六章 十招救城第五章 奇变突生第十章 奇招挫敌第八章 笼中之鸟第一章 天竺狂僧第二章 为君之道第九章 难解死结第十三章 五刀赌约第二章 大祸临头第二章 谈笑用兵第一章 计划周详第四章 杨公宝库第三章 伤心憾事第三章 名楼风云第十二章 突围而去第八章 情花爱果第四章 斩草除根第八章 寒林清远第七章 破釜沉舟第五章 生死真情第一章 矛盾之争第十章 杀出南阳第十一章 暗怀鬼胎第六章 试碰运气第八章 棋高一着第二章 生死之道第九章 没有破绽第七章 刺杀行动第十二章 醉翕之意第六章 邪王再现第十二章 势不两存第一章 必胜信心第五章 首场败仗第七章 临场怯战第八章 左右为难第六章 关键突破第七章 恶贯满盈第三章 草原之盟第九章 邪王本色第十三章 插翼难飞第十一章 三峡之游第二章 千里追踪第七章 唯一破绽第十一章 欲舍难离第四章 奇兵制胜第五章 禅门圣者第六章 兼爱如一第六章 救人救火第二章 随船北上第四章 天刀宋缺第九章 姐弟情深第四章 爱情预习第十二章 信心危机第七章 纲中之鱼第三章 面对挑战第五章 情孽纠缠第五章 长江夜话第九章 死里求生第一章 内外交煎第十二章 三临长安第八章 统一草原第四章 事机不密第十章 将错就错第十二章 自天而降第十一章 初探失利第三章 思想分歧第四章 眼前此刻第十二章 并肩作战第六章 美人如玉第十章 乘败可追第九章 偎倚谈心第八章 御道之战第六章 爱恨情仇第四章 一拳扬威章 兄弟情义第十二章 魔功盖世第一章 天津桥上第三章 梵我如一第四章 中计被擒第七章 汉水战云章 恩威并施第二章 横贯广场第九章 暗渡陈仓第二章 井边悟道第七章 路转峰回第九章 没有破绽第九章 穷凶极恶第二章 悔之已晚第六章 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