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长安城死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什么人该死,什么人不该死,自己都决定不了。只有李景孝能决定。前一日,李景孝在御书房内,勾了一十八个名字。
这一夜却死了不止十八个人。
整个长安风起云涌,有人站在朱雀门的城墙之上,俯瞰这座沉寂已久的古城。
“你说这袁天罡,,不突破就算了,怎么一突破就是四镜巅峰?”李景孝笑着问着旁边的老人,大内太监,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姜大伴。
“袁天罡被皇上您压了这么多年不作声,好不容易得了您的同意,自然要发泄一番。”姜大伴身穿深红锦袍,站在李景孝的身后。
不经意间,李景孝笑了出来:“你看看,不过是死了几个人,长安城就涌现出了这么多乱臣贼子。”
所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李景孝的觉察之中,这一切不过是诱饵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涌现出来。
“都是吾皇计策高明,才引出这么多贼人!这样也好,既然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那奴才就斗胆,将他们都杀了,给皇上助兴。”姜大伴依旧拍着马屁。
“大伴,你是从小跟我到大的,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莫非当了皇上就真成了寡人了不成?”李景孝打趣着身后跟了自己多年的奴才。
姜大伴诚惶诚恐:“奴才就是奴才,怎么敢跟皇上您攀亲呢。”说罢还自己打了自己的面皮,很轻,但是面皮很红。
“罢了大伴,从小你就是这副模样,实在没意思的很。”李景孝说停了姜大伴的行为,然后指向城门那头,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个道长跟一只玄猫争斗。
“都说这长安汇集天下人才,你帮朕数数,现在有几个四镜了?”
姜大伴站直了身子,远远的望着:“袁天罡跟黄开宇,这是两个。诸葛清还有李玄,这是两个。不算未出现的,郑太师也已经不再遮掩,四镜巅峰了。”然后不再说话。
李景孝笑了笑:“郑明祖这个老狐狸,本来就没指望他能够归顺。只是实在不想引起儒门的反感,才忍了他多年。这不,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然后又看向姜大伴:“你怎么不算自己呢?大伴。”
姜大伴下跪:“老奴生是皇上的人,死了也要为皇上征战!”
“但是奴才没有欺瞒皇上的意思。”
“老奴现在,不是四镜了啊。”
李景孝的瞳孔一下子凝重了起来:“跪什么!起身。这是国之幸事,朕赏你!”
然后哈哈大笑,又起身发问:“那郑明祖谁人去拦?”
“姜大伴你去了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世人耻笑啊。”
姜大伴缓缓抬头:“禀报陛下,法师今日回来了,听闻之后就去了。”
李景孝顿了一下,不再多言。
“我的御弟,我自然放心。”
玄奘法师,十七年前去西天取经,今日回归,一朝得道。
李景孝冷不防地问着姜大伴:“你觉得天下有谁能理解我?”
姜大伴不敢吱声,又不敢不吱声,哼哼哈哈地。
“罢了,不难为你了,他们不理解又怎样,这是朕的天下,朕想怎么玩就再怎么玩。”
朱雀城上,李景孝豪气冲天。只有姜大伴才知道李景孝的伟大,与孤独。
看着长安的夜色,真美,可惜很多不听话的人以后就看不到了。
今夜的长安城有个怪和尚,酒肉不禁,却生的一副俊俏脸庞。
此时的玄奘圣僧正站在长街之上,直视着前面的马车。
最前面马车赶路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陀,一共四辆马车,都是郑家的人。与唐家不同,郑家拖家带口的人很多,即便是遣散了家仆,却依旧有很多的家眷。
最前面的马车是郑家的供奉,挤着七八号人,都是不错的修为。第二就是郑明祖跟自己的俩个儿子还有自己的妻子。第三辆是一些妾室还有随身丫鬟。最后一辆也是供奉,供奉负责头尾。
头陀刚跟了郑家两个月,凭着自己的本事也在郑家获得了一席之地。虽然没有进入郑家的核心圈子,但是也算是外围的顶流,加上老实憨厚,任劳任怨,所以就也跟着郑家的随后部队撤退了。
头陀看到前面的俊美和尚,连忙喊着闪开。
和尚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听着头陀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看你好心又是个野和尚的情况下,饶你一条生路吧。”
头陀急忙地拉住奔跑的烈马,车猛地停止,车内的人纷纷咒骂。
“烂头陀,怎么会事?”说话的人拉开了厚厚的车帘,看到了拦路的和尚,又问道:“你认识?”
别人看不见这和尚的高深,但是烂头陀看的明白。这拦路的和尚全身佛法,已经能渲染全身,做个金身罗汉了。
紧接着后面的马车都停了。郑希留在后面问着:“怎么停车了?”语气中带着点恼怒。
但是前面没人应声,静悄悄的有些死寂。
郑希留正要下车,郑明祖拦住了,他作为四镜的修士,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止是拦路的圣僧,还是已经迷失的供奉。
他起身下车,并没有让人跟随。两个儿子被留在了车里,然后招呼赶车的管家,赶紧从别处离开。
独自一人缓缓地向前面走去,路过了头辆马车,看着已经昏睡的供奉,没有说话。
玄奘咧嘴一笑:“我心善吧?一个也没杀!”
“但是他们以后只会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郑明祖很平静的说着。直到感觉到后面的马车都走了,这才看向玄奘。
“你为什么要回来?”
问的是玄奘,郑明祖很不理解,这个看起来精明一世的和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我要传佛法啊。”理所应当的语气,让郑明祖无话可说。
“所以太宗还是选择了你们是吗。”郑明祖失望的摇了摇头:“多说无益,我看看你西行修的佛法多高深吧。”
然后祭出了自己的法相,一位身穿儒袍的少年人,手持论语,口中若有声音。
“都不试探试探的吗?真无趣。”又灌了口酒,然后身后显出了一个巨大的罗汉法相,金光灌顶。
一手酒,一手肉,瘫坐着,笑眯眯的,开怀大笑。
“圣人语,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斩异族。”少年人手里不再是书卷,而是青铜剑。古时儒家读书人游学之时,必配宝剑,斩尽天下不平事,浩然长存。
“佛祖云,酒肉可不忌,莫忘渡世人。放屠刀!”西方有寺名雷音寺,有个俊美和尚徒步十年才找到。一路上为了活命犯了杀生戒,一朝得道。劝诫世人放下屠刀。
儒家少年一剑斩在了佛家金身之上。佛家罗汉稳坐其中,笑看有缘人。
数十年前,儒家势大,到处打击佛法的宣扬,佛家苟延残喘,直到太宗的登位敕封玄奘为御弟,这才有所缓解。然后玄奘为了得到最公正的佛法,徒步走向了西方佛教发源地,辩法学法。
这是儒家欠了很久的一次战斗,不为世人语。
不良人的大院里,几人还在缠斗,王安宁傲立在雪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上不良人都受了命令,出去协助别人抄家,斩妖。至此屋内就剩下了王安宁还有谢弘安。两人谈笑风生,好一副少年朝气。
“他们都说三哥是狱门余孽,这狱门又是何方门派?怎么没听说过。”王安安发问了,看着场上的神仙斗法,自己却只能干看着,幸好还有谢弘安的陪伴,不然自己得无聊死。
谢弘安现在想了一下,又似乎觉得这不算什么秘闻,便脱口而出了:“昔年长春道观分为两宗,一是仙庭,神仙修道,静坐修法。二就是这狱门,学兵家之术,杀伐乱世。后来唐朝结合天下门派,围攻长春道教,这事你应该知道的。”
长春道教天下第一,门内五境四镜高人极多,又得大隋得支持,江湖上无一不尊其第一。
现在的皇上,当初的燕王,徒步游走各大门派,一一说服,让所有的门派都放下芥蒂,然后围攻长春教,这才使长春教灭亡,瓜分其上千年的秘宝,秘籍。至此再无长春。
“这么说来,三爷也是长春教派的人了。”王安宁这才明白了狱门的意思。
“就连现在的不良人,六扇门,都是为了限制各大门派,这才匆匆建立的,不然为何动用这些江湖草莽,门派罪徒。”谢弘安接着道出了背后的秘闻,这些都是王安宁不知道的。
“但是吧,形式严峻,天下门派多如过江之鲫,又那是这些人可以管辖的?”
“不说小门小派,就说江湖上最广为认知的。剑南道青城派。江南道的道家总坛,什么茅山,龙虎山。淮南道蜀山。等等朝廷怎么可能管得过来。”谢弘安说出了悲催的事实。
而王安宁则在心里想着:只怕人家皇室更加顾忌你们这些地方大族吧,什么范阳卢氏,陈郡谢氏,清河崔氏。
只不过这些话没有说出口,也是在说出口。地方割据一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大特色,无法根除,甚至得到反弹。
“但是,直到十年前,我朝太宗皇帝才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根除。”谢弘安眼里尽是炙热,然后看着王安宁,似乎等着王安宁问。
王安宁很配合的问着:“什么办法?”其实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些问题一一解除。
但是谢弘安没说出自己的答案,而是轻声对王安宁说着:“看吧,绿荫要落败了。”
王安娜扭头看向场上,绿荫召唤出的三只兽魂尽皆被赵烈一一破灭。
这时王安宁才知道,杨宗厉赵烈四人中,修为最高的竟然是这个不起眼的赵烈。
似乎看穿了王安宁的想法,谢弘安接着解释:“赵烈原来可是四镜高人,真正的大修为。”
“后来为了自己的红颜,跟一位五境搏命。”
“倒也是命大,没死。”
“只是这辈子都到不了四镜了。”
王安宁诧异地看着这个用枪的汉子,想不到还有如此心酸的往事。
“能问一下,那个五境是谁吗?”
到底是自己相识的好友,万一以后有机会报仇呢。
谢弘安瞥了一眼王安宁,知道他的小心思:“我劝你别想这事。”
“那人住在皇宫里。”
然后直勾勾地看着赵烈的身影:“英雄迟暮啊,心酸!当浮一大白!”
然后屁颠屁颠的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然后看着王安宁,还赶紧招呼:“赶紧过来吃肉啊,肉都煮老了。”
被谢弘安这么一说,王安宁的肚子也有点饿了。
然后跟着过去。刚才喝了那么多水..酒!自己也有点空虚了!
然后夹了一大筷子羊肉放在了碗里,蘸着芝麻酱,甚是美味。
今夜的长安的灯火通明,风景宜人。
有天子登城观尽天下英雄。
有老友数十年未见刀剑寒暄。
有佛儒大道第一次相争。
有剑侠妄图斩破诸葛奇门八卦。
更有不良人豪杰为兄弟报仇,御兽宗余孽向大唐撞击。
少年意气指点天下英雄,吃肉喝酒。
“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王安宁的背后传出了一道声音:“安宁,能陪我吃着最后一顿酒吗”
“你欠我的。”
长安风景,甚是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