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善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没了声息,也不知道他的笑意是为了什么。李道玄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胖子并无恶感,当然也没有多少好感,但白天子的出手却还是让他有些不高兴。不是为了她的这份狠辣,而是因为白天子出手之后的那种淡然,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是的。那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淡定。
白天子轻松的拍拍手,转头看到了李道玄阴郁的表情,她的脸色一下涨红起来,良久才低头道:“这个乞儿善不是好人,又善于钻土,若是放走了他,他必定会先行一步跑去报信,所以我……”
李道玄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运不动明王手印,进入奇门遁甲术中。在李道玄眼前出现的是一副隐含四条直线的九宫八卦图。
他按照奇门遁甲术口诀所说,首先便是“起局”,但见代表天地人的三个圆盘在九宫八卦图上浮现出来。在三个圆盘之上,共有三奇六仪阴阳十八奇子规律的排布着。
起局完毕,李道玄全身元丹运转起来,感悟天时地利人和的时空变化,以神识推动奇门遁甲中的三盘旋转,天地双盘在旋转中,默默和时空的变化统一起来,这两个圆盘上的奇子也跟着变化着。等到三盘完全和谐起来,李道玄便放松了灵力,这一盘奇门已是“定局”成功。
奇门已定局,下面就要施展阴阳遁法了,按照天时来看,如今正是八月下元时节,应用阴遁之法。
李道玄再施展阴遁之法,但见神识中的三盘奇子的变化更加清晰起来。他默默推动最中间的人道之盘,那中间的圆盘上就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代表他自己的符号。
阴遁之后,天干地支定时变化,那代表奇门遁甲的“甲”便浮动在天盘上。天盘六甲就似紫微六星一般转动,缓缓的,三盘之下的地盘上现出了代表八方的星位,而紧接着中间的人盘上现出了“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
代表李道玄的黑点就站在人盘的八门之内,但见八门竟有七门为死门,唯有南方为生门。
李道玄睁开了眼睛,他方才完成的正是奇门遁甲术中的一次预测吉凶,起局,定局后,阴遁开甲。天盘流星映照地盘八方,中间人盘上却现出占卜的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太过凶险了,只有南方才是生门之地。李道玄站在月泉观老君堂中,向着南方看去,那里直通云州大峡谷,正是自己的故乡。如果再向南去,就是逻些了。
这一番首次利用奇门遁甲术,其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白天子也只不过微微叹了一口气的功夫。李道玄心中一动,这一次将白天子和自己一起放到了人盘上。第二次施展奇门遁甲术,速度快了不止一倍,瞬间结果就出现了,东方生门生生不息,西方休门也还不错,南门还是生门,但见八方之地,皆为吉门,唯有北门却是云雾遮挡,看不清吉凶。
李道玄皱眉起来,带着白天子便有如此大的改变,但如果还是要北去沙海,却还是吉凶难定。
白天子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你在用那个怪法子占卜么?”她说着猛然一推李道玄:“你要救助大唐,就赶快走,方才还那么着急的,我看这玩意儿就是害人的东西,生死由命,你要是全部洞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道玄听着她的话,猛然醒悟过来,白天子说得不错,自己却是太过沉迷这刚学会的奇门遁甲了。
李道玄振奋精神,拉着白天子出了月泉观,绕过罗布泊,一路向着北方沙海前进。
浩瀚的北方沙海,安西四镇的轻骑放缓的马步,天色将要明亮的时候,是沙漠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能快行,若是马儿速度过快,等到天亮热起来时,就跑不快了。
这些轻骑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虽然这些年来没有战争,但在乔老将军的训练下,已不是那些刚上沙场的菜鸟能比。他们驱动着马儿不缓不急的走着,保持着马儿的体温,前方便是北方沙海唯一的绿洲,博吉尔格湖了。
博吉尔格湖在北方沙海的包围中,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一片黄色绸缎上的一朵干枯的野花,但对于北方沙海的旅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乔师望挥手止住轻骑,很谨慎的拍出了快马斥候,隔着百里之地便扎下了营盘。此次随军的修士除了一僧一尼,还有八十余名混迹安西的外门修士。他们却没有理会老将军的军令,飞快的扑向了前方的博吉尔格湖。
乔师望皱起了眉头,但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大唐边军的白虎将军陈庆之不同,乔师望既不是修士也没有昆仑宗做后盾,对于这些修士的控制基本等于没有。
而这些仙流外门修士之所以愿意跟着他行动,为的不过是历练一番,抑或得到一点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名。
看着这些修士一团乱麻的扑了出去,乔师望唯一还能安心的,便是那一直很配合,至今还算看得起他的一僧一尼。
首先到达博吉尔格湖的修士们都已奔到了那狭小如裂缝般的湖水里,痛快的在水里爽快了一把。他们的修为不弱,但一直以来养成的洗澡习惯却改不了。在西州被乔师望当作大爷一般供养了多年,他们甚至耐着性子跟着大军走了一半就已有些不爽起来。
修士中领头的是修炼一对雷公拐的瘦小汉子,他算是西州有名的本土修士,修习的功法与幽州雷家堡的功法有些相似,靠着一对雷公拐与玄空七妙的顶级修为,这名为赵元生的修士何曾受过这等罪。
赵元生在甘凉的湖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却想起了西州府花楼中的相好起来,那是一个官家妻,因丈夫获罪被发配至此。听说还是出身南州书香门第,就是她那个倒霉的丈夫,也曾是乐都城的县尉呢。
赵元生想到了那位官家妻白嫩的肌肤,以及柔弱多姿的缠绵美妙处,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了前方干枯的胡杨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这女子肌肤白皙,腿长腰细,最为美妙的还是那随着步伐而跳动的双乳,就如两只敦煌雪瓜般来回晃动。
赵元生眯起了眼睛,猛然腾空而起,高声道:“诸位师兄,切莫上了贼子的当!”他口中如此说着,眼光不住瞄着女子的双腿,却又大喝道:“捉活的,这必是敌人的诡计,咱们要好好拷问一番。”
四周的修士都已放出了探测的功法,对面这忽然出现的赤裸女子修为竟然弱的可笑,他们都是听懂了赵元生的话,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修士不满的骤起眉,那些年轻的修士却都欢呼一声,脚下生风的冲了上去。
十数个年轻的修士冲到了那女子身前,也不说话,四掌六指还有一刀一剑,都是冲着那女子甩了过去。
他们虽然冲动,但还是没有敢大意,这一出手都是真功法,瞬间那女子就被四掌击中胸前,六指穿透头颅,血肉横飞中,那一刀一剑没有收住手,硬生生将女子切成了三段。
赵元生远远看着,脑袋嗡的一声,拼命嘶吼道:“他妈的,都给我住手!”
诸人散开,面面相觑的看着这被分尸的女子,女子微弱的灵力消散干净,难道他们弄错了?
身为大唐随军修士,他们虽然放荡,但还是要为此负责任的。赵元生出了一身冷汗,阴晴不定的说道:“烧了她!”
四团灵火燃烧起来,这女子的尸骨瞬间化为灰烬。赵元生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看四周的修士们,阴沉沉的说道:“这件事儿,大家伙儿都有份,可别怪我赵某多言,谁敢说出去,咱们一起灭了他!”
他正说到这里,却看到天边四个方向忽然闪出了道道白光,四道白光分别照耀向了敦煌四方,四道白光渐渐凝聚出四道巨大的水晶屏风。屏风上闪动几下,出现了一连串的光影。
这天际的屏风实在太过巨大了,不光敦煌城,整个河西走廊包括那安西四镇都看得清清楚楚。黑沉的夜色中,四方西域百姓都披衣起床,震惊的看着天上的水晶屏风。
水晶屏风上光影不停闪动,出现的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身着安西军标志的大唐修士,正极为残忍的杀了一名西域无辜女子,杀人之后还要火烧遮掩罪行,就连赵元生的那几句话也传递到了四方!
这一幕幕不停闪动着,最后出现的却是张天赐的身影,只见这位敦煌之主一身白衣,脸上却带着悲愤之色,他手抚心口,悲声道:“各位河西父老乡亲,你们看,这就是安西大都护乔贼手下干的好事,咱们在这里供奉大唐的官老爷们,还要为那些仙流修士做牛做马,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张天赐在水晶屏风上慷慨陈词,北方沙海的乔师望却呆滞的看着天空的四块水晶屏风,猛然间大叫一声,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