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到门外,找了一辆出租马车,坐着来到吏部门口。
大门口的红榜已经撤走了,因为任命官员是不公示的,所以只能上去问。
左少阳上前问了门口的门房,门房大刺刺的爱理不理的样子,直到左少阳掏了一串钱给他,才换了个笑脸,说就这两天结果就会出来,届时会把委任状送到任官的进士手里的,任官名单在吏部考功司也能查到。不过,按照以往惯例,能任命为官的,也就两三成而已,大部分进士得不到任职。
这个左少阳不担心,他也就为了应付老爹的差事,回去有个交代罢了。
问完之后,左少阳道:“咱们去哪里玩呢?巧儿你的腿脚不方便,还没治好,不能站久了,最好找个坐的地方。”
乔巧儿道:“相公,昨日给瑶瑶送了请帖,她却没来,他们家也没别人来参加婚庆,我想去看看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甄氏兄弟被打入天牢,医馆也被封了,真可谓妻离子散。老神医甄权的曾孙女甄瑶是乔巧儿的闺蜜,所以想去探望。左少阳去过甄氏医馆两次,想拜访甄老神医,都碰了软钉子,而且后一次还跟甄瑶的爷爷甄悬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也就没了拜访的心思,后来机缘巧合,终于见到了甄氏兄弟,但没机会讨教,没想到紧接着甄权使用暗藏的顶针刺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的死穴,让他心脏停跳,幸亏左少阳在场,救活了杜淹。后面,左少阳得到推荐考了医举当了探花郎,而甄氏兄弟却因一桩宫闱陈年命案而打入了天牢。
现在乔巧儿要去探望,左少阳自然顺着她,当下点头答应,找了一辆出租马车来到甄氏医馆。
甄权和甄立言两兄弟早就分家单过了的,甄权开了甄氏医馆,这医馆被查封了,甄家府邸就在医馆后面。可以从另一条胡同进去。
敲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汉,见到左少阳,不认识,又望向乔巧儿,眯着眼看了好半晌,只因乔巧儿换了个**装束,那门房又是眼神不好,好半天才认出了乔巧儿:“哎哟,是乔小姐啊,快快请进吧”
“我跟我夫君,还有姐姐一起来看看瑶瑶,她在家吗?”
“在在,应该在后院。老奴领你们去。——小姐都成亲了?啥时候的事啊?”老者领着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昨天。”乔巧儿羞涩地低声道。
“昨天呐?怎么没个动静就成亲了,跟我们两位曾老太爷爷一样,唉,也是好端端的,没个声响就说坏事了,就给投进了死牢,医馆也封了,唉杜淹这老匹夫,这么祸害我们甄家,他不会有好报的”
左少阳听他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斥骂杜淹,吓了一跳,乔巧儿却不惊讶,似乎以前就知道这老者的这脾气,也很理解这老者如此愤恨。
门房老者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说了两位曾老太爷的好。又说那杜淹如何的坏,当然,他说的好说的坏,无非就是甄氏兄弟跟他说话客气,生病了来探望他之类的琐事,而说杜淹的坏,翻来覆去便是好端端突然把两个老神医投入死牢,搞得妻离子散家不像家。
左少阳是知道甄氏兄弟为何倒霉的,甄权企图直接谋害杜淹,而从当时情况来看,两兄弟肯定预谋了的。就冲这一点,把他们投入死牢,那绝对是应该的。
杜淹没有拿这件事来惩处甄氏兄弟,因为这件事只有左少阳和他本人知道,别人都没看见,左少阳又是个小郎中, 难以取信,犯罪证据不好找,而且容易给人以公报私仇的感觉。同时,如果说出这件事,那自己是被害人,那就不能自己审理这件案子了。
但是,如果翻出当年甄氏兄弟玩忽职守致使高祖皇帝爱妃病故的失职案,因为他是监察御史,纠察百官,就能堂而皇之管这件案子,并用这件案子整垮甄家,整死甄氏兄弟,这才是最聪明的。
想起这些,左少阳对杜淹的冷静和善于权衡利弊的能力不禁叹为观止,更是感到胆寒。
穿过冷冷清清的亭台楼阁,来到后花园甄瑶的闺房。
甄瑶早已经哭得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了。把三人让进屋里坐下。丫鬟上来沏茶,然后拿着托盘低着头退了出去。
甄瑶大嘴幽幽叹了口气:“巧儿,你昨日成亲,我都没能来道贺,当真无礼,只因昨日我和我娘一整天都在奔波曾老太爷的事情,实在无法抽身,你别见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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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巧儿摇摇头,关切地道:“曾老太爷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没有,这些天我父亲,爷爷他们都在四处走关系,我和我娘也去找了一些人,拿着钱财去,人家找各种借口推诿不见,就算原先如何要好的人家,也都躲着我们,好象我们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这也难怪,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杜淹上演了一场死而复生的把戏,看清了不少阳奉阴违的人,所以不少人跟着倒霉了,其余的人那是宁可事事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当然是能躲就躲了。谁叫你们两个老爷子对杜淹图谋不轨,想杀了他呢?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只怕必须得杜淹原谅了才能了解。但是,要原谅一个企图杀死自己的人,别说杜淹本来就想整甄氏兄弟了,就算是常人,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左少阳道:“你们应该去找御史大夫杜大人了说说情,这件事……”
甄瑶尖声叫道:“就算死,我们也不会去求那老匹夫的”
左少阳吃了一惊,想不到甄瑶如此大的反应。
乔巧儿忙陪笑道:“瑶瑶,我家相公也只是好意,他刚到京城,很多事不知道的。”
甄瑶顿时醒悟,起身福了一礼,垂泪道:“不好意思,左公子,我情急之下失礼了。”
“没关系。”左少阳拱手还礼。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可是见甄瑶如此大的动静,想必是对这杜淹深恶痛绝,便不想再捅马蜂窝了。
乔巧儿跟甄瑶说了一会话,宽慰了她好一会,一家人这才告辞离开了甄家。
回家的马车里,左少阳低声问甄瑶:“甄瑶怎么对杜淹好象很痛恨似的,这件事虽然是御史大夫杜淹决定立案查处的,但他是御史大夫,说起来也是职责所在。不应该为此恼恨人家,找上门去求个情,或许能有所帮助。”
乔巧儿低声道:“相公,你刚来京城不久,又还不是官场中人,还不知道这杜淹的为人。”
“杜淹为人很差吗?”
“岂止是很差”乔巧儿道,“我也是听瑶瑶跟我说的,说这人在朝廷拉帮结伙、贪赃枉法、买官卖官、心狠手辣,逮到人家把柄就往死里整。朝廷官员都对他都是又恨又怕。偏偏皇上对他极好,上次他病了,皇上还专门指定甄氏兄弟给他治病呢,加之他亲侄儿又是尚书右仆射杜如晦,所以谁也不敢惹他。”
左少阳笑道:“你个小丫头,听风就是雨,这些还不都是你从别人哪里听来的?谁又能说是真的呢?再说了,官场如战场,如果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与世无争还行,但是,杜淹这样高的职务的官员,有几个不拉帮结伙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又有几个不见钱眼开?对付政敌,有几个不心狠手辣?如果这些做不到,就别指望能在这样的高位待下去。”
乔巧儿也笑道:“嘻嘻,听你这么说,好象已经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似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现代社会里,关于官场争斗的各种小说、电影、电视铺天盖地的,真真假假,看得让人心惊胆颤,虽然有些艺术夸张,但艺术到底是来源于生活的,从揭露的真实官场腐败案例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的。所以左少阳虽然没有当过官,也没有混过官场,却看过不少官场小说电视,所以对官场百态并不陌生。
乔巧儿道:“可是我听人说这杜淹真的很霸道很坏的。”
左少阳扭头问白芷寒:“你怎么看?”
白芷寒嫣然一笑:“我不了解这位杜淹杜大人,不过,他既然是纠察百官的御史大夫,而纠察百官是个很容易得罪人的活,被他得罪过的人,自然不会说他好。再说了,当今皇上十分圣明,想在他眼皮底下搞鬼,只怕没那么容易。”
左少阳一拍大腿:“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嘿嘿,芷儿当真是兰心慧质”
“白姐姐说的也是,”乔巧儿也道:“唉,可是甄家是不愿意去求杜淹的,要是能有个杜淹的人帮着说说情,或许能度过这一关。要不然,现在两位老神医都被打入死牢了,只怕活不了的。”
左少阳虽然救过杜淹的命,但是他对这杜淹潜意识有一种恐惧,而且杜淹也让人告诉他了,不准在外面说这件事。现在朝廷知道他跟杜淹的关系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加之他对甄家印象也不好,所以这件事根本不想插手,也插不上手帮不上忙,便没有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