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争阴云笼罩下的巴尔干半岛,似乎终于挣脱出一丝和平的曙光。
保罗带着李捷批准的国书返回了君士坦丁堡之后,为了表达诚意,第二天,罗马元老院就组织了几十个真正元老作为使团亲自到凯撒利亚朝拜李捷。
果然,保罗这个大牧首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冒牌货,此时真正被希腊正教承认的大牧首是狄奥多尔一世,是与元老院联合的领头人之一,正如大闽不相信君士坦丁四世一样,这些罗马人也惧怕李捷翻脸把他们也砍了脑袋,所以即便来的元老也是些小贵族,带来了元老院的问候以及进一步谈判的条件。
虽然这些贵族都是身份低微,不过好歹是元老院的自己人了,相比于保罗的来回传话,可算打通了真正的沟通渠道。
来的第一时间,十几个穿着象征高贵的蓝色,绣满一串串圆形飞鸟纹饰的长袍斗篷,斗篷顶针上还用黄金的贵族元老开口就请求李捷立刻停止对巴尔干的劫掠,召回那些阿拉伯人鹰犬。
对此,李捷倒是不小气,既然答应了,当庭就下令给君士坦丁堡滩头的李业诩,命令他即日开始收拢军队,召回已经遍布在巴尔干的亚洲军队,眼看着王命下达,那些身负重任的元老代表终于松了一口气。
旋即的宫廷会议,听那些元老们讲述,大闽这才进一步弄清了罗马帝国如今的政治局势。
君士坦丁四世自然是不肯妥协,为了这个皇位,他也同样付出了太多,君士坦丁四世不惜和这个皇位同生共死。
可他有这个觉悟,不代表元老们愿意陪他一起死,如今小亚细亚的元老势力基本上被铲除,君士坦丁堡中的元老多是由马其顿,色雷斯等地的地主组成,四百多年前匈奴大帝阿提拉摧毁巴尔干的惨事还历历在目,就算日后战胜了大闽,这么打下去他们也要玩完了。
而且君士坦丁四世的表现也让元老们颇感失望,罗马军团中由希拉克略组建的兵团几乎都打光了,守备君士坦丁堡的军队一大部分都是由色雷斯与马其顿当地的贵族子弟和庄园护卫组成,眼看着阿拉伯人在自己土地上肆虐,君士坦丁却视若无睹,仅仅强留着军队保卫君士坦丁堡,这禁不住引起元老院的强烈愤慨。
四月末,元老院发动了武装政变,要求罢免君士坦丁四世,迎接安娜,不过与几百年前的查士丁尼不同,从安条克逃回来的君士坦丁四世更加不信任本国的军队,他从保加尔人与斯拉夫人中组建了一万人的新禁卫军,加上伯罗奔尼撒还有亚得里亚海沿岸的达西亚贵族元老属于君士坦丁四世亲信,他们的罗马帝国荣誉感极强,还支持君士坦丁四世,政变并没有成功。
反倒是色雷斯的政变军队与斯拉夫野蛮人组成的卫队在达夫纳宫门前的大广场上陷入了血战,经历了两天多的血腥内战过后,损失惨重谁也压不倒谁的双方不得不提出谈判。
这才有了后来君士坦丁四世要求罗马,元老院贵族要求大闽撤围两种政治诉求。
来谈判的贵族中,最后面那个穿着黑斗篷,戴着类似放羊倌儿的黑色毛绒帽子,阴沉着脸的贵族元老就是君士坦丁四世的亲信,来自相当于后世塞尔维亚的阿波罗尼亚城,代表着君士坦丁四世的利益前来出使。
不过两派矛盾尖锐的还真是显而易见,哪怕在李捷的朝堂上,那些元老院贵族依旧慷慨陈词,贬斥着君士坦丁四世,气的羊倌帽黑脸贵族山羊胡子一阵阵的抽搐。
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两派罗马人自己咬了起来,李捷看的都直摇头,想当年第三次布匿战争时候,不世出的迦太基名将汉尼拔在坎尼会战全歼了罗马共和国主力,八万人阵亡,连续几场战争后,罗马共和国的男丁损失多达一半,三十多万男儿血染疆场。
那时候的罗马表现得是何等的令人敬佩,贵族们仅仅给自己的妻女留下一枚戒指,剩余的家产全部捐献出去,不论贫富贵贱,几乎所有的罗马公民男丁都拿起了武器保卫罗马,没等迦太基大军逼近,罗马人自己就实行了焦土政策,宁愿颗粒无收,也不肯提供给帝国一粒粮食。
可这一千多年过去了,罗马人的成就与富裕让他们将祖先那些美好传统几乎都丢光了,也难怪罗马人的土地一割再割,罗马帝国从地跨欧亚非,将地中海变成自己内湖的大国最后缩小成仅仅剩下君士坦丁堡一地,到了最后更是孤立无援的倒在奥斯曼土耳其剑下,灭亡了这一千多年的国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捷在感慨历史,一旁的安娜却是喜上眉梢,现在君士坦丁堡的两派都站不到一起,距离她返回君士坦丁堡,那可是又近了一程,她是李捷基督教法下唯一的合法妻子,李捷要称帝罗马,也是需要与她夫妻共治,向她哥哥复仇,成为一代女皇实现抱负的目标近在眼前,安娜兴奋的两颗明亮的眸子都笑成了弯弯的月亮。
第一次与元老院的接触算的上颇为成功,洽谈了一些细节后李捷还将这些元老们留在了凯撒利亚过夜,又赐予了他们些财帛,这才送他们回金角湾。
随着谈判开始有了实质性进展,剑拔弩张的局势也开始得到了缓解,君士坦丁堡城下,阿拉伯人部落成批的被召回来,耶路撒冷外港,闽军也开始停止运送新的远征军入欧洲,与此同时,一直悬吊的金角湾拦海铁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降了下来,然后就再一直没有升起过。
双方使节的级别也是越来越高,来往越来越频繁,双方约定了为李捷与安娜加冕的时间,礼仪的规模,甚至在哪个教堂举行加冕礼仪,似乎大闽与罗马帝国最后的战争亦是将要结束,李捷最终成为皇帝好像已经成了定局。
可关于礼仪方面,礼部尚书萧盛却是与对方罗马元老院起了争执,华夏的礼仪之邦可不是白叫的,虽然大闽照比大唐,礼仪已经简化了许多,祭祀太庙,祭天等这些大礼仪却依旧废不得。
以周礼传承下来的华夏大礼议可是士大夫心中最神圣的东西,更何况是自己皇帝的登基大典,以萧盛,狄仁杰,来济等一行人是一丝一毫都不肯让步。
偏偏罗马帝国也是个极其重礼仪的国度,自从君士坦丁大帝与李锡尼共同颁布《米兰赦令》,宣布基督教为合法宗教之后,上帝在罗马人心头就占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罗马人觉不允许在祭拜别的神。
至于皇天后土列祖列宗?在罗马人眼里和异教徒神明没什么区别,不论如何这些条件罗马元老院都不答应。
为此老萧盛又发挥了当年去天竺送死那一股不怕死的精神,亲自冒险去了君士坦丁堡,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与大牧守狄奥多拉一世大吵了半天,最后还是那群罗马牧师被老萧盛给骂怕了,不得不采用了折中的方法。
加冕分两步进行,第一步是华夏皇帝传统的礼仪沐浴斋戒三天,祭告天地,祭祀太庙,祭奠皇天后土,所有华夏的登基礼仪全部在罗马元老院成员抵达之前进行完,这些元老院与希腊正教会就当看不到,捏鼻子认了。
整个仪式的最,则是罗马元老院与君士坦丁堡教会抵达的那一天,由真正的大牧首狄奥多拉一世为李捷夫妇在凯撒利亚的圣若望大教堂加冕,旋即不论大闽的文武百官还是罗马的元老院上下,都要在圣若望大教堂的阶梯外朝拜大闽皇帝。
还好,就算后世叫嚣着西方多么多么文明,见到国王都不下跪,不像中国人下跪多么奴性的云云呼声中,实际上跪拜礼在东罗马帝国也是很常见的礼节,罗马皇帝已经被神圣化,平民大臣见到皇帝都需要下跪行礼,而且农民见到贵族跪下行礼的次数还更加频繁,沙皇俄国彼得大帝农奴改革的时候,就有画师绘画下被释放的农奴跪在地上亲吻沙皇使者靴子的名画传下。
甚至并且骑士阶层甚至如英国国王,法国国王这一类的大封建主,拜见大牧首或者罗马教皇时候,还要跪下亲吻教皇的脚,被称为吻脚礼,对比华夏的三拜九叩之礼也不逞多让,对于跪拜李捷这件事,罗马与大闽礼部倒是出奇的不谋而同。
大闽的历史新纪元一页就此缓缓展开,随着萧盛从君士坦丁堡归来,闽国朝廷也是与罗马元老院正式达成协议,闽王登基定于下个月的初七吉时,从那一天开始,东罗马帝国将与大闽合并在一起,正式成为一个国家,华夏文明也将正式触摸到欧洲。
至于君士坦丁四世,也在下个月二十七那天正式的离开君士坦丁堡,带着愿意跟随他的部下还有元老西行去罗马,反正在希腊还有忠于他的雅典海军,他过去教皇还有大闽的远征军总督府,伦巴第人西哥特人日耳曼诸国能不能承认他,就不是李捷需要关心得了。
虽然仅仅有一个月时间,显得仓促了些,不过朝廷上下都是心急得很,反正几乎所有宰相与重臣都是陪伴御驾前,至于留守国内的那些重臣大贵族,则是一封信函发过去,能不能赶上就不管了,反正从龙之功,他们是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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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闽开元六年七月,整个凯撒利亚城都被打扮的成了一片花团锦簇,还真有当年隋炀帝为了在外国使臣面前夸耀而下的苦功夫,整个城中的树木墙头都被五颜六色的丝绸包裹了一番,弄得仿佛花团锦簇。
不过当年隋炀帝炫富是失败的,被西域使臣识破,言中原也有衣不遮体的穷人,并反问为什么用丝绸包树也不送给穷人穿衣,问的随行官员哑口无言。对于这一前车之鉴,老萧盛干脆把礼部的小金库都掏了出来凯撒利亚城内人人发了几件新衣服一笔钱,一转眼,那泄是处于被统治地位的罗马人人人成了富翁,对大闽还真是拥戴了起来,听闻闽王加冕称帝,附近十几万人全都汇聚到了凯撒利亚,为大闽欢呼。
七月二十七日午时,在无数人的欢呼中,李捷携后妃在城郊祭告完天地,旋即亲自驱车去了港口,博斯普鲁斯海峡对面,金角湾同样数不清装点着基督教神圣图案的三十七条大船构成了一条跨海的大桥。
远远眺望去,大牧守狄奥多拉一世那拿着银十字架手杖,穿着身上满是镶金十字架的大红色法袍,胸口长长胡须迎风飘荡的身影触目可见。
罗马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