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蜿蜿蜒蜒的秦岭余脉起伏不定,再加上黄土路年久失修,让这个浦牢千年古道难行无比。
饶是如此,一支足足上百辆车驾的车队依旧艰难而又鉴定的行进在这条大路上,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颠簸挺进着,队列左右,几百彪悍骑兵随扈左右,这些人中,不少唐人,更多的却是突厥人,穿着大唐的制式玄甲,显得尤为彪悍。
只不过队伍之首的先锋探马,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怎么都显得有失威风,尤其是胖子身上又穿了不知道多少层皮甲,已经鼓成了球,更是显得颇为滑稽,这得是多怕死啊?
十多骑跟着胖子远远走在车队前列,不知道前探了多远了,望着身前道路,黄鼠狼李搞却是忽然狠狠皱了下眉头,旋即回过头吩咐道:“二狗,回去告诉王典军,前方山崖嶙峋,峡谷幽长,车队当环行,派人打探清楚方为上计!”
已经晋升为宣节校尉的张二狗立刻二话不说,打马而出,沿着车队找到了中军,左右骑兵的最中间。
从五品亲王府典军的衣甲已经很华丽了,被划入朔王府籍,又得到了个这个卓拔,顶着金灿灿明光保甲,王方翼却还是兴趣泛泛的模样耷拉着脑袋,明显是无精打采,看到张二狗打马过来,却也是慢慢悠悠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何事?”
“李亲勋命标下来报,前方深谷,车队停止前进,当探明左右悬崖在做打算。”穿上官衣,张二狗还真有了官员气势,抱着拳头骑在马上毕恭毕敬的禀告着。
可惜王方翼却没太当回事,抬起头眺望了一下远处,也是十多丈高的悬崖,峡谷也不长,最多百来丈,道路倒是挺整洁,举手眺望了一圈,王方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斥道:“胆小如鼠!如此短的峡谷怎么可能有埋伏,况且何人敢犯朔王天颜?”
“可是……”张二狗还想辩驳,王方翼却已经阴沉着脸色一摆手嚷道:“张宣节,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标下遵命。”很不甘心答应一声,张二狗拔马又往车队前赶了过去。
就这样,车队幽幽而行,一头钻进了曲折的前方峡谷中。
远远眺望,毕竟看的不真切,眼前的峡谷似乎比印象中要长了一些,但王方翼还是没当回事,闷闷的就跟在打着朔王旌旗的豪华马车一边,无精打采的慢悠悠走着,没一会,车队的头车已经出了谷,就让王方翼更加不当回事了。
不过,就在所有都朝向正常发展的这一刻,王方翼突然听到自己身侧一声布谷鸟叫声,旋即包裹在明光甲的后背,一股凉气儿从尾椎直冲到了脑门芯。
唏律律~战马有灵的高叫狂奔着,带着王方翼应是挤开前方侍卫快行了几步,下一刻,撕破空气的呼啸声中,矮崖山顶上一块棱角分明数吨巨石轰然而降,伴随而下的还有不知道多少块大小石头,哼都没哼一下,身后的车驾连同十多个侍卫全都被砸在了乱石堆下。
几丈高的乱石堆直接把朔王车队拦腰砍成了两端,愣了一阵,眼看着石缝中炯炯渗出的斑斑红色,王方翼当即野兽一般嚎叫起来:“有刺客!全体戒严!”
十多个幸存下来的骑士当即举着盾牌将朔王车驾护在其中,王方翼却是拔马飞速到了前方,此时,出了谷口的车队前锋亦是乱成了一团,前方是一个开阔的大盆地,原本一望无际的盆地中心,猛然间长草一样冒出了无数山贼的身影。
尤其是几百骑山贼骑兵,竟然队列整齐缓步而行,给人无比大的心理压力。心头猛地一沉,王方翼却没忘职责扯着嗓子对仅有百多骑侍卫高吼起来:“车驾战马摆前,弓弩随后,全体防御,誓死捍卫朔王车队!”
同样被吓得直哆嗦,呆愣在马上,看着缓缓逼过来的山贼骑兵,尤其是为首十多起全身包裹银亮钢甲的骑士,忽然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袭上李搞心头……
长安,帝国的心脏,忙碌与喧闹已经整整持续了数天,鸿胪寺一直在为吐蕃和亲人选而在宗室各藩王家遭尽了白眼,可惜,作为正主的吐蕃求亲使者禄东赞却是成天在大唐几个武库晃悠,关心着怎样才能从大唐弄到更多的战争资源。
就在这几天内,不知道为何,西市来的胡商又是多了几分,这些胡商倒是有别于往日所见到的西域胡商,一个个都长着一张红脸,让过往的唐人啧啧称奇,转眼又跑到了脑后,西市街口,浓烈的香味可愈加的浓烈,明显是西秦楼闻名遐迩的西京烤鸭熟了。
与其围着臭烘烘的胡商打转,还不如去多闻两口香味呢!
西秦楼内与楼外,绝对是两个世界,外延,不少长安贫苦居民跋涉半个长安,这才赶到此地闻一闻香味,楼内,各种美酒珍馐,包括了让人垂涎的西京烤鸭却被仅仅吃了一小半后随意的丢弃在了地上,舞台上,旋转飘逸的胡姬美人儿已经勾的各位王孙富豪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
一盘子削好的西京烤鸭,伴随着甜面酱,脆生生的瓜菜摆好在了桌子上,却一口未动,一个身材颀长的武人趴在桌子上不断的抄抄写写着什么,如果有一人未罪,晃荡到他跟前,一定会大惊失色,武人的纸条上,最上首八个隶书大字赫然是。
朔王遇袭,生死不知!
“把这个交给太子,一定要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个破落的武人晃荡到了桌前,颀长武人立刻迅捷无比将纸条塞过来,心领神会的将纸条仔细藏在袖口,破落武人很恭敬的拱手示意道:“纥干大人请放心,属下誓死带到!”
“快滚,别耽误本大爷的食欲!”纥干承基暴怒的挥着手,满意厌恶的驱赶着,破落武人当即不忿哼道:“有什么了不起,大爷我祖上当年也不是没发达过!”
破落武人踉踉跄跄走了,平常的一幕,让谁都想不到,重要的情报就这样交流了过去。
这才有了点食欲,纥干承基用筷子夹起了鸭肉,瓜菜,沾着甜面酱包裹在了薄薄的面饼中大口吞了进去,并且越吃越有滋味。
祖上也不知道是塞外那个胡种,混到纥干承基这一辈,却已经步入中原百多年,与汉人无一点差异,也只有纥干承基浓密的头发远远眺望能显露出一点栗色,这才区分而出,平凡的外表下,却包裹着一颗熊熊燃烧的野心。
朔王已经完了,魏王如断一臂,太子谋划的还如此周密,当太子登上大位那天,娘的,老子也是开国功臣了!
越想越开心,越吃约有滋味,这位太子最核心的心腹侍卫还美滋滋的喝起了小酒,这时候,原本热闹的西秦楼大厅却忽然响起阵阵争吵声。
“狗才,胆敢碰翻老子的酒,今天不把你打成狗老子西市也不用混了。”
“耶?区区鼠辈还敢这么和本公子叫嚣,找死!”
两伙跨刀待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游侠忽然就在前桌打了起来,这才让纥干承基的进餐微微停顿了下,皱着眉头看着十多个人越大越近,纥干承基却是不屑的哼了起来,真是人走茶凉,朔王这才刚走多久,就有人敢在他的场子闹事!
不过话说会了,西秦楼可是个日进斗金的金矿,朔王已经完了,太子成事之后,老子是不是把西秦楼弄过来?尤其是她妖娆的老板娘,啧啧,那可曾经是朔望嬬人呢!
举着酒杯,纥干承基美滋滋的想着,浑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一个黑洞洞的大口袋被小心取出来……
长安南郊,无比热闹的祭祀大殿正在渭水河畔如火如荼的举行着,面对渭水,李世民站在万人中央,高高的风土祭台上,举着酒樽对着茫茫苍天不断念着祈祷词,祭祀天地农神,整个大唐也只有天子有这个权利。
即台下,百官跟随叩拜不止,不断随着礼仪官的口令拜下,站起,拜下,站起,护卫在左近,更是有几万盔明甲亮大唐将士跟着呼喝祷告着,这些人都是今年新藩上京师的各地府兵,刀兵阵阵中整个场面气势惊人。
百官队列的最前沿,太子李承乾赫然就站在那里,虽然不断起身,拜下,但他的眼睛却总是狂热的注视着李世民金灿灿背影,连身旁一向令他讨厌的李泰不屑哼声都没注意道。
祭祀一脸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日沉西山,这才有钦天监宣布祭祀完成,忙碌跪拜了一天,骨头架子都要累散了的文武百官又得到了一条令他们欣喜的命令,天子有命,御驾临幸骊山华清宫,百官伴驾!
灰头土脸一整天,哪怕是上百人泡的大池子,也足以值得期待了,跟随大队伍,每一个官员都是喜气洋洋,太子金驾中,李承乾更是兴奋的发狂,中午时分,纥干承基那张纸条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这个恼人的混蛋终于死了!他也配当突厥副汗?
太子地位尊崇,哪怕受到李世民冷落,华清宫中依旧有一间正殿许给他,心中痒的如同蚂蚁一般,李承乾一瘸一拐的就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果然,没过多长时间,侯君集又是一副校尉打扮偷偷溜了进来。
“侯尚书,李捷小儿死了!”捏着热乎乎的墨书,李承乾兴奋的冲到了侯君集身前,看着手舞足蹈的李承乾,失望与不屑再一次流露在侯君集眼中,哼了一声,侯君集这才阴沉着脸说道:“太子殿下,纥干承基失踪了,今天中午,就在朔王的西秦楼!”
一瞬间,李承乾脸色明显变得苍白,手中更是冰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