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意外太多了。
原本最核心的两路,攻击温泉别院以及漳浦县城两只畲军被轻而易举拿下,原本作为分散唐军视线的各部畲乱反倒是给唐军造成了无比大的麻烦,沿途路过一些被屠杀的村庄,李捷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公事上,一旦遭受打击,闽国民众再也没了海外开拓的气魄,他将来一系列计划可就全泡汤了,私事上,侯杰与李玉儿两个小混蛋半夜不见了踪影,想着梨花带雨的侯线娘,李捷忍不住就一个头两个大。
恼火之下李捷亲自率领卫队骑兵冲击进了畲撩乱军背后,不过,没杀几下呢,就被匆匆赶来的黑齿常之替换下来,眼看着集结而来的半兽人军团以及各方府兵怒吼下,畲撩乱军瞬间就溃不成军,李捷也终于喘着粗气在后面指挥起来。
本来就乱战了一夜,再加上天明之后敌我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不论府兵还是半兽人军团全都疯狂杀来,几百骑兵还在来回冲杀着,再也没有了战意,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疲惫的畲撩乱军终于轰然而散,狼狈的四散溃逃。
北方,隆隆的蹄声滚滚而来,又是两千铁骑受命连夜从泉州渡河而来,正好赶上了溃败的一刻,饱经战阵的药格罗与大度设两人直接分兵四处追了去,仅仅派了个副官到李捷面前请示。
“拜见闽王,标下马勒戈壁,两位将军已率先追敌而去,尚未请示,还望闽王赎罪。”
赶到军阵前,骑兵副官立马单膝跪地,明显被他名字噎了一下,片刻后李捷才摆了摆手:“无妨,阁下也归队吧。”
“喏!”
不愧是马勒戈壁,雷厉风行,骑上马又跟着追了上去,大大小小的畲人乱军那可是银子与奴隶啊!打发走了铁骑副官,李捷干脆令人拔营,向着昨夜奋战一夜,至今还冒着青烟渺渺村庄焦土走去,试图了解一下昨夜战况。
刚到村口,两个意外的人影就出现在了眼前,晃晃悠悠靠在一起,满是微笑,侯杰和李玉儿靠在一起晃晃荡荡走了出来,愕然了一下,李捷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哈哈,闽王,昨晚我和玉儿可是……”
“闭嘴!”
满是暴怒,李捷直接扬起了巴掌,不过落在李玉儿脸上力道却收回了九成多,回手倒是给侯杰结结实实一个大耳光。
“义父……”虽然不疼,李玉儿还是紧张的低下了脑袋,捂着脸嗷嗷直叫,侯杰却是暴怒的弹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嚷着:“干嘛打本公子,要不是本公子,昨晚上被杀的庶民可就多了,本公子出生入死奋战半夜还换来这么个待遇!”
“你知道什么?老子干嘛显得没事在哪儿仍一府军队,顺着漳中官道往南去可有着六千户,四万多移民与泉州来的工匠,护住了这条路,老子大军回防向西南推去,就能把叛乱的畲撩一举压回去,你俩家传军令还得老子给擦了半夜的屁股!”
“还,还拿着偷老子的烟袋!”
李捷最后也忍不住气乐了,为了督促他戒烟,几个王妃还真是费尽心机,烟袋都藏李玉儿这儿了,一通训斥下去,李玉儿小脑瓜禁不住低的更低,侯杰也是傻了眼,看到一对年轻人沮丧忐忑的模样,李捷终于还是心软了。
“算了,好歹你们也算办了件好事,本王军队赶到及时,没有向南散落太多的畲撩乱军,吸引了敌军,你们也为百姓撤退争取了时间,尤其是你,玉儿,能率领孤军在此镇守这么长时间,你真的长大了。”抚着李玉儿的头发,李捷轻轻安抚着。
实际算来,李捷比李玉儿也大不了几岁,但加上前世的经历,李捷显得更成熟一些,怎么看倒也不突兀,眼角终于闪烁出泪花,李玉儿哇的大哭着扑到了李捷怀中。
“义父,玉儿错了。”
“好了,日后不要这么莽撞就行了,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没事了。”
“嗯。”
搂着李玉儿的肩膀,李捷一对父慈女孝眼看着就要往回走去,平白挨了一个大耳光,侯杰忍不住再一次暴跳着嚷嚷起来:“那我呢?本公子也是跟着血雨腥风奋战一夜。”
“如果回去不想本王帮你在你姐面前讲情,本王就认下你这个功劳,赏你一大堆东西。”
生生打了个哆嗦,想到侯线娘梨花带雨的小脸,侯杰还是如同霜打茄子那样垂下了脑袋,悲催的画着圈圈诅咒着某人,灰溜溜的跟在了李捷马屁股后头。
天亮了,真的一切就过去了。
畲人一万户,数万民众不是完全叛乱,仅仅有一部分或是曾经的部落头人勇士人上人,或是被蛊惑的年轻人,被拆分后部落之间有的仇恨比对唐人的都大,一大部分派驻到畲人村庄的府兵军官倒是得以幸免于难。
被打散后,一大部分畲人乱匪居然选择回到各村庄去躲藏起来,于是乎,重新发挥行政效力的闽国都督府村级统治一天时间就把参加暴乱五千七百多个畲人乱党押解到了漳浦县。
民众当中的损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一来多亏了李玉儿与侯杰强拉着府兵进军吸引住了畲人乱匪,一方面多亏了移民中多是闽国土著居民,一听畲撩打来了,跑得比谁都快,除了没来得及跑或者实在是守财奴没跑被杀了的一千多人,多数居民还是幸免遇难。
暴乱中唯一被攻陷的云霄县城,也是在某一个团率军官奋勇作战下奇迹般地被夺回来。
至于应雷克成邀请顺着小路偷偷杀进来四千多苗自成部众,很遗憾,出师未见红呢就被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拦截住,杀伤了五百多府兵后直接被暴怒中刀疤刘击溃,恒尔罗斯之战唐军三万就干单挑阿拉伯大军二十多万,这年头平原作战唐军真不见得怕过谁,活着逃回去的苗自成部寥寥无几。
总之,一夜纷乱到了第二天下午就彻底画上了句号,漳浦县城下临时搭建的大牢房中关押了七千多满是惶恐的畲人,又给李捷带来了新的麻烦。
“叛乱乃十恶不赦之罪,所有叛匪,当就地坑杀!”
闽国高层会议上,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拍着桌子,刀疤刘红着眼睛怒声说道,最初跟随李捷的三个武人,盛问剑死于战阵之中,死的悲惨壮烈,倒也算死得其所,焦老三却是死的太过古怪,很像是中埋伏而死,所以一直到现在,刀疤刘对于畲撩的仇恨依旧旺盛无比。
对于他杀机腾腾的话语,作为畲撩安抚副使敬陪末座的钟凰急上眉梢,却不敢轻易发言,还好,右面皱着眉头的王玄策反驳了这一点。
“不好,杀俘不祥,更何况一次坑杀七千多人,太有伤天和了,更何况大多数畲民不过是受到蛊惑……”
“受到蛊惑就可以造反吗?”
言辞锐利,丝毫没给主官面子,刀疤刘又是哼着顶撞了过去,让王玄策也忍不住哑然了下,皇权至上,谋逆确实没有理由。
不过还没有下定论的时候,管理财务方面的闽王长史王微又是苦着脸插嘴进来。
“行了,人都抓住了,到时候千刀万剐怎么摆弄都行,目前当务之急是赈济,这一次叛乱,漳浦以南一百零二个村庄被焚毁,至少两万人流离失所,如果不处理及时,又是大祸啊。”
王微刚说完,李捷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肉疼的,哆嗦了好半天,李捷才无奈的摆了摆手:“从泉仓调粮食赈济吧,每一户再发钱十吊,衣物两套。”
“闽王圣明。”话音刚落,一大群闽国文官全都拱手拜下,就像生怕李捷反悔一般,也的确是怕李捷反悔,泉仓可是闽王私仓。
都说帝王富有天下,不过就算权利通天,皇帝也不可能真把全国钱财据为己有,所以大内中还是有内库来存着皇帝私房钱,有时候皇帝无内库也是一场灾难,就比如隋炀帝,把朝廷国库当作内库,征战无度,修大运河,广建宫殿,到底消耗干了隋朝国力。
李世民都有自己的内库,当初棉纺织行会上缴多存于内库,对于这个日益壮大的怪物李世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闽国的情况有些特殊,都督府九层收益靠的不是土地而是闽王齐下商业,几乎都是李捷自己经营起来的,怎么说都是李捷私有财产。
于是乎矛盾就出来了,文臣一番不要脸的劝诫中,到底服从于事业,闽王府土地税收外加商业税收九层全都汇入了公库,剩下一层则存在了李捷设于泉州的泉库中。
征讨倭国,行赏,然后又是征服漳州,支持开荒,公库里的存粮以及物资真是消耗的差不多了,可以说这一次赈灾完全是李捷自掏腰包,难怪他的脸苦成了苦瓜。
“这一趟的确是本王策略出错,不过尔等乃本*,没有查漏补缺,也是该罚,所有人,罚俸半月!”
到底是不吃亏的闽王,闽国可施行***,一个月俸禄高出朝廷十倍,半个月俸禄可真不少,王微一下,大部分重臣也是脸色苦瓜,悲催的齐声摆到:“臣有罪!”
赈灾成了第一要务,如何处置叛军暂时被搁置了,丢了半个月俸禄,一大群闽国大臣同样肉疼出了会议大厅,只有刀疤刘还是满脸仇恨的望着门外战俘营方向,刚走到门口,猛然间刀疤刘眼睛瞬间眯成了豹子,放射出浓烈的杀机。
“是他!他还活着!”
仆从一样等候在门口,钟凰刚一出官府,安达就迅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