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了番禹城没多久,李嘉就重新对兴王府进行编户,建立严密的户籍体系,每户设户长,十户为一保,设保长,十保为一里,设里长,五里为一甲,设甲长。
甲长相当于坊正了,掌管五百户,为了更好的控制地方,李嘉将甲长设了品级,最低的从九品,直接隶属于县,任命权也在县里,五年一任,有一座小官衙,不到五亩,但却代表着朝廷。
钦州甲,甲长吴云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歇息着,而他的旁边,则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儒生,正不断挥洒着墨水,奋笔疾书,额头上的皱纹都挤成一团。
每个甲,都拥有自己的名字,而它们的名字,则属于李都督所有,于是,岭南各大州城,就成为了各个甲的名字,仿佛统治了番禹城,就统治了整个岭南一般。
虽说,它确实如此……
“赵先生,还要多久才能誊抄完毕?”望着辛苦的儒生,吴大甲叹了口气,做个甲长,着实辛苦的很,朝廷给的编制属吏只有三人,老儒生负责教化文书方面,还有两人,一个是负责收税,一个负责捕盗。
区区四个人,管理着几千人,杂物繁多,时不时的被县令老爷叫去训话吩咐,辛苦得很。
“这次禁军奖赏很多,从县衙发下来的文书来看,咱们钦州甲阵亡抚恤的有十三人,赋税,徭役都需要减免,难免有些麻烦……”老儒生摸了摸山羊胡,也叹了口气。
“薪俸不过一贯钱,劳神劳力如斯——”吴甲长心里很不平衡,他的上司张县令,每月薪俸就是三十贯,加上或多或少的进效,每年五百贯还是少了,尤其是京畿大县。
闻言,赵儒生心中也不舒服,他每个月五百钱,京城居大不易,只能温饱,更是不快活。
不过,上头有规定,为吏超过三年,薪俸增半,五年期满,甲长卸任后,就可能上位,十年后,若不犯错,必是上位。
想着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官老爷,哪怕是从九品的芝麻官,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哪怕再辛苦,这几年他也要撑下去。
一旁的吴甲长也是这个主意,他家中一个醋铺,一个米行,也算是身家不菲了,劳神当甲长没必要。
但,甲长可以升啊,做完一任,升做其他县衙官职,如六房主事,或者巡检,虽说都是九品,但权力却大不同。
而且,甲长也是官了,只要使一些银钱,就能让自家子侄进入太学,这可是登天的机会,成为官宦世家就靠这了。
每年科举,近半都是太学生。
还有,成了官身,徭役自然没了自家,其他的隐性好处自然不可胜数。
“老爷,东西都运来了——”刚伸完懒腰,其他两位吏员就赶着两辆牛车回来了,他们将抚恤的铜钱,以及其他东西,都一并从县衙带来了。
“总共一百三十贯钱,油十三斗,盐一百三十斤,布十三匹,醋十三坛,就那么多了!”
瞧着这两个虎背熊腰的吏员,再瞧瞧他们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断了一个胳膊,张甲长大约看了看,说道:
“既然都齐了,就上路吧!”
“好嘞!”两人赶着牛车,载着老儒生及甲长,就慢悠悠地上路了。
“这两人听闻都是禁军出身,咱怎能捞到好处?”瞧着这两人耿直的模样,吴甲长咬着牙,很是无奈。
这两人是十天前上任的,平日里也直来直去,对自己也只是表面尊重,可恨,为何朝廷不把这些丘八散了去,扰人的很。
不一会儿,牛车就到了一处小院,门前挂着白布,比较残破,院内满是杂草,敲了敲门,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探出了头,满是警惕之色:“你们是谁?”
“这是张大头家吧!我是钦州甲甲长,给你们送抚恤来了!”吴甲长一脸正色的说道。
门又关了,很快,一个披麻戴孝的妇女跑了出来,身材带着刚才的男孩,一脸焦悴之色:
“咱不知甲长老爷来了,还请恕罪!”
“无事,这,张大头为王事而去了,上面发了赏赐,你按个手印就可以了!”吴甲长说罢,拿出了一张纸,以及红印。
“十贯钱,十斤盐,一斗油,一坛醋,一匹布,就这些,快签字,我还要去下一家!”
吴甲长连忙催促着。
“好——”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笼罩着,女人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脸上满是泪水,披散着发,连连点头。
“对了,按例,你家是免十年徭役的,当然,你家没有壮丁就免了,年节还是有东西送来的,有事直接找县衙兵房……”
吴甲长说话的功夫,两个当过兵的已经将东西卸下,还把一块铁牌钉到了大门上,只有两个大字:军属
两个军人出身的吏员,看着哭泣地女人,想起自己若没了,家人该如何悲惨,心头一热,声音很洪亮,似乎故意让别人听到:
“以后有困难直接找咱们,都是同袍……”
忙完后,不管妇人怎么哭,吴甲长一行又要跑去其他家了。
军属铁牌前,不一会儿,街坊邻居就围了过来,眼睛闸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看,不时地赞叹着。
“还真有抚恤啊——”
“还免徭役呢!”
“张家总算撑了口气,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
索性邻居们没几个有坏心思,帮忙将东西运送到家中后,又安慰了些许,这才离开。
大家都很眼热,参军不仅有赏钱,而且死了,还有抚恤,老大一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