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都没什么用处,外面的敌军实在太多了,车轮战之下,坚持十天的凉州城已经到了极限。
城中到处都是伤员,凄厉的惨叫声彻夜不停,就算是站在城头之上,也会在半夜里被这些叫声惊醒。
男人们已经快要死光了,宇文士及也受了重伤,伏允应该是觉得围三阙一的计策不管用,现在已经开始四面同时攻城,这分明就是要屠城的表现之一。
段瓒时常会在战斗的间隙向援军过来的方向眺望,该死的吐谷浑人,他们开始的时候空出来的是西面的城门,可是大唐却是在东面,这些家伙分明就没想着要城中的百姓活着。
段瓒的思绪十分混乱,一会儿想着援军,一会儿又想敌人会如何进攻,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公子,凉州守不住了,某去招集人手,我们突围吧!”一个父亲派来的护卫靠在段瓒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突围?”段瓒冷哼一声,指指外面说道:“我们一共才有多少人,你能从这么多人中杀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某认为大将军一定是早就已经到了凉州左近,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现身,所以只要我们突出去,一定会有援兵来接应我们。”护卫继续劝说着段瓒。
小段可是段志玄的独子,一条小命如果扔到战场之上,估计老段会疯了吧。
“别说了,守了这么多天,死了那么多兄弟,老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走。”段瓒看着城外不为涌动的人潮,缓缓抽出自己已经有些卷刃的横刀:“段家从没有过临阵退缩的男人,不管是生是死,段某都将与凉州共存亡!”
护卫默不做声的点了点头,他对段瓒的劝说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小段要走,那么集合城中还能动的左骁卫军卒,保着他冲出去或许问题不大,只是出去之后能不能段过追杀是个未知数。
必竟直到现在外面的援军依旧是毫无动静,不知道是没有到还是埋伏在什么位置,漫无目的的冲去还真不一定能遇的上。
不过相对于护卫的纠结,小段道是看的很开,用刀背在他胸口上拍了拍:“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吐谷浑人又要上来了,准备拼命吧。”
“喏!公子还请多加小心,某去了!”护卫重重一点头,转身离开。
仗打到现在这个时候,左骁卫的三千先锋已经没有多少了,所以任何一个老兵都格外的珍贵,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一段城墙,就算是小段的护卫也不能例外。
第十三天的战斗在天明的时候再一次爆发,吐谷浑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着凉州城涌过来,看样子是要将整座城池一鼓而下。
看着汹涌而来远超前两天数倍的敌军,一股绝望的情绪在段瓒的心底升起,揪过身边的一个人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直接命令道:“情报科的人呢?让他们发信号,凉州城誓与吐谷浑决一死战!”
事后曾经有人问过段瓒,当时他是什么心情,或者说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段只留下四个字:你大爷的!
总之当时情况的确是千钧一发,守城十三天,八千军卒或死或伤,可战之兵不足五百,单靠一些老百姓,想要守住城头不失,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段瓒的信号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因为他的命令刚刚发出去,就已经看到在凉州城的西南方,吐谷浑数万大军的背后扬起了漫天烟尘。而正在发动进攻的吐谷浑人也开始一点点陷入混乱,像没头苍蝇一样四下乱窜。
老段同志到底还是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与凉州共存亡,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安排自己的军队从后面爆了伏允的菊。
震天的喊杀声中,战马蹄声轰鸣,原本作为骑兵的吐谷浑士兵因为需要攻城的关系,全部都是步战,坐骑什么的早就被放到一边,现在面对红着眼睛杀意盎然的大唐骑兵,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能力,逃跑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马背上的民族,下了马之后和草鸡没什么区别,他们从来就不知道步战应该如何应付骑兵,被左骁卫追上后面像撵兔子一样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最后还是伏允出面调动本阵军马迎上了左骁卫,抑制住了左骁卫的攻势,这才有机会让伏顺有机会收拢那些跑的满山遍野,鸭子一样的部下。
凉州之围在左骁卫出现的瞬间便已经解除,装备精良的十六卫虽然只有两万余战兵,但如果加上辅军的话,算算怎么也有五万余人。
而且五万人可是以逸待劳的在后面休整了整整半个月时间,不管是气势还是精力,都不是那几万吐谷浑的丧家之犬能比的。
段瓒无力的靠在城头之上,看着下面老头子的将旗迎风招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劫后余生的喜悦?不,事后他回忆起这段经过的时候坦然承认,当时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没什么喜悦,也没有什么悲哀,有的只是一种解脱。
凉州城东墙,他在上面整整待了一十三天,现在终于可以下去了。
而凉州城里也没有什么欢呼,没有什么激动,有的只是哭声一片,家家搭灵台,户户挂灵幡才是城里当时的真实写照。
凉州城,算上各县逃难过来的百姓,人数足有三、四万,但这一战过后,直接锐减了大概五分之一,这还不算一些因伤残疾的。
从城头下来的段瓒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看着那些哭泣的百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劝慰,十三天时间,他亲自送走的左骁卫兄弟就不下数百,一次次的痛苦已经让他忘记了一些。
在他的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府衙看看自己那些受伤的兄弟,去告诉他们:老子要去给你们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