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杨德之后,江诚很快就见到了钱老汉,钱老汉其实不算老,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但面容看起来的确是很老了,现在也是极为凄惨,在监狱里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用刑不仅是青衣卫诏狱的惯用招数,各级县衙也是一样,他们似乎对审案查案没什么兴趣,动不动就是先打一顿再说。
钱老汉知道江诚是来帮他的,立即就对着江诚跪下了,大呼冤枉,甚至还引起了其他牢房犯人的骚动,也纷纷喊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钦差大人来彻查冤案了。
“钱老汉,你别急着喊冤,你要是真冤枉,我就还你一个清白,你先告诉我案件的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真不知道什么案件啊,老汉就是每日磨豆腐,做豆腐,卖豆花,平日里连门都不出,更何况是要去三阳镇杀人”
“那为何死者是穿着你的衣服”
“那是我好心给那人的旧衣服,他还给我一个银钗子呢”
“银钗子呢”
“被衙役拿走了”
“你又为何要给死者旧衣服呢”
江诚问道,卷宗里并没有这句话,估计是银钗子被衙役给黑掉了,正常行为了,衙役要是不贪,那就不是衙役了。
“当时我在自家门口卖豆花,见到一个男子穿着女人的衣服,脸上还打了粉,一副女儿家的打扮,十分怪异,他在我家门口喝了一碗豆花,我见他可怜,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他却没说,只是问我有没有衣物卖一件给他,我就拿了以前的旧衣服,也不值钱,但他走时,却在桌子上留了一个银钗子。
谁承想,没过两日,县衙里的衙役却突然把我抓了,那县太爷更是不由分说,不容我解释半分,就认定我是杀人凶手,我不认,他们就打我,我没办法才签字画押的。
可怜我老汉行善半生,村里说起我老汉,谁不说善人二字,如今,呜呜·····”
钱老汉越说越激动,最后又是嚎啕大哭起来,无比的委屈,哭着哭着又哼哼了起来,扯动了伤口。
“小莫”
“大人,我在”
“去请个大夫过来,给钱老汉治伤”
江诚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小莫,钱老汉伤势很重,别案件没有查清楚,关键的人却死了,到时候杨德也没法救了。
小莫走了,江诚在牢房里坐下来,在脑子里复盘案件的过程,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钱老汉的确是一个好人,先是遇到了私奔的杨德和玉珠,因为好心,连极为贵重的毛驴都借给了他们,其后又遇到了穿着女装的死者,好心给他旧衣服,因此牵扯上了谋杀案,被县令断定为杀人凶手,连累了为他说话的杨德。
而县令也绝对是一个糊涂官,杀人得有动机,死者是谁,身份什么,和钱老汉是什么关系,什么都不知道,就认为是钱老汉杀人的,这个官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
小莫很快就请了大夫过来,为钱老汉看病,又抓药拿药,江诚叫来狱卒,让他帮忙,还给了好处。
“大人”
“怎么了,小莫”
“这才第一天,什么都没查,大人已经支出去五六两银子了”
小莫一脸怪异的看着江诚,在他印象中,江诚绝不是这样啊,论贪钱也是一把好手,而且性格像其父,属貔貅的,有进没出,今天这是怎么了,撞邪了吗?
“小莫,我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记住”
“请大人赐教”
“抱薪救火者不可使其冻于毙”
“大人,我没听懂”
“原话叫做愿意抱着柴火救火之人,不能让他被冻死,钱老汉是否杀人我们还无法断定,可就从他借毛驴给杨德,送旧衣服给死者这两件事情来看,他无疑是一个好人,好人如果因为做好事而死,人心道德就会败坏,到时候人们就不愿意去做好事了。
我们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风顺水,说不定哪天就落难了,如果我们落难了,我们难道不不希望有好人来救我们吗”
江诚对小莫说道,他并不是什么烂好人,青衣卫的灰色收入他也拿了,坑害吴怀良他也做了,但江诚还是会帮一把钱老汉,因为他不忍钱老汉这种好人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小莫一下子沉默起来了,他想到之前在永州城,他被蜘蛛妖抓走的事情,如果不是江武大人,他现在可能成为蜘蛛妖的粪土吧。
“走吧,去赵子明那边看看”
江诚没再多说,出了监狱,去找了赵子明,赵子明已经找来画师,对死者画了画像,正在抄印,准备散到平原县的各个乡镇贴发。
“赵子明,如何了”
“已经画了七张,平原县十二个乡镇,再画五张即可”
“死者呢,让仵作检查过了吗”
“检查了,的确是死于刀伤,背后中了两刀,胸口一刀,没有内力的痕迹,而且我看过,看刀伤,不像是刀剑,而是菜刀一类的刀具”
“带上两张画像,跟我去三阳镇走一遭”
江诚点点头,这件案子虽然离奇,但却不是什么江湖人士所谓,他们的目的还是为杨德洗清冤屈。
江诚带着两人以及衙役,赶往三阳镇,三阳镇距离平原县不太远,不过三阳镇上有去雍都城的官道,所以还算是繁荣。
衙役带着江诚他们去了案发地点,是镇上的一口井,此时很多人正在清理水井,有二十多户人靠着这口井水生活,现在被丢了死人,他们要把水弄干净,等活水进来才能喝,这种基本的防疫知识他们也是懂的。
“大人,案发过程并无稀奇之处,就是有人来打水发现了死者,报告了三阳镇,三阳镇派人到县衙报案”
“过去多久了”
“已经三日了”
“小莫,赵子明,你们带着死者的画像,去问问有没有人认识死者的”
“是”
“大人,之前我们问过了,不是本地人,三阳镇因为有官道经过,颇为繁华,有许多商旅经过,有可能是过路的商旅”
平原县的衙役回答道,最基础的排查他们也是懂得的,死者并不是本地人,要是本地人就更好查了。
江诚点点头,但并不认可,卷宗上有仵作的判断,死者面容肤色颇为白嫩,手脚无老茧,显然不是江湖人,也不是那种经常走村串户的商旅,如果是大商号,早就有死者家属前来报案了。
一通忙碌下来,天色渐黑,而赵子明和小莫也没有收获,江诚找了客栈住下来。
“点菜,今晚算我的,除了不喝酒,肉菜管够”
“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客栈一般都是连同饭店一起的,可以供客人食物,江诚大手一挥,些许小钱他不在意,小莫和赵子明以及那些衙役都极为高兴。
“几位大人,店里的肉可能不够了”
连同衙役在内有六个人,一连点了五六个都是肉菜,这时候客栈的掌柜的连忙提醒,他们的肉可能不够了。
“掌柜的,你不会以为我们吃顿饭都吃不起吧”
小莫顿时露出了凶相,因为他觉得掌柜的是故意的,是怕他们吃饭不给钱。
“小人不敢,诸位大人,小人店里这几日肉菜的确是准备不多,绝不是怀疑几位大人”
“掌柜的,你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连菜都不备齐”
“大人见谅,并不是小人不愿意多备肉食,而是三阳镇的张屠夫陪着他娘子去娘家三日了不曾回来,这三阳镇只有张屠夫一家卖肉的,其余屠夫进不来,我只好去阳平镇买肉,可所买也不多,所以才怠慢了几位大人”
掌柜的连忙解释,乡下地方,屠夫算是比较有钱的,一般一个小镇也就一两个屠夫,不允许别的屠夫出现,算是一种垄断,如今屠夫陪着娘子去娘家了,这可不就是没肉吃了嘛。
“三日”
江诚对三日这个词很敏感,这不就是案发那天?
“掌柜的,我听说屠夫都是长相凶悍之人,这张屠夫也凶吗?”
“凶,可凶了,不瞒大人,三阳镇以前卖肉的可是有五家,后来都被张屠夫打跑了”
“他这么厉害啊”
“也不是厉害,而是敢拼命,他和打斗时,头上被刀砍了一个口子,血流如注,但脸色都不变,别人怕了,不敢拼命了,就只好认输了”
“那他不是破相了吗,头上会有疤吧”
“对啊,有了这道疤他看起来更凶了,都没什么人敢惹他哩”
“掌柜的,问一句,张屠夫的娘家人在何处”
江诚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对上了嘛,和杨德在监狱里跟他说的对上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具体不太懂,只知道是阳平镇下某个村的,也是穷苦人,不过说来也怪,那张屠夫平日对他娘子可不好,少不了拳打脚踢,平时他娘子回娘家也从不跟着去,这一次倒好,去了三日还没回来”
“也许是娘家有喜事了,行了,掌柜的,把店里能吃的都弄上来,顺便去看看别处有没有肉食,我们是练武之人,没肉吃可不行”
“是,小人这就去问问”
掌柜的连忙答应下来,一回头,江诚对赵子明说道“明日一早,去打听一下张屠夫娘子的娘家在哪,你带着人把人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