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脱难

“那颜,”一个东胡千夫长提醒道:“魏人海船厉害,迫近的都是装有大床子弩,咱们在这里也未必安全。我等死不怕,那颜贵重,还是率亲卫再退后一两里较好。”

众人都是点头,这些东胡武官和贵人们都不止一次进入过大魏境内,相对而言,他们宁愿在战场上和魏军拼杀,也不愿在州县之外遭遇床弩突袭,这东西太快,如迅雷突发,根本不及反应,当听到响声的时候,基本上也可以确定弩箭射向何方,人根本没有办法躲避和反应,是生是死,完全是看运气。

对很多在战场上多年,能判断箭矢劲力,方向,与敌人交手不会被长矟和横刀所伤的大将,还有那些有亲卫簇拥保护的贵人都畏惧床弩,弩机声一响,每个人都是胆战心惊,惟恐那粗若儿臂的弩箭飞临到自己身边,自己被一箭穿过,根本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东胡与大魏征战厮杀几十年,东胡人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一位那颜被床弩射中,当场殒命,这种事情,摊上了便是大汗也没有办法,持盾的卫士不及反应,就算有反应,只要人力能举的起来的盾牌便是挡不住床弩重箭,毫无办法可言。

完颜宗树沉吟不语,床弩威胁令众人有些不安,但他心中明白,那些小型床弩威胁不大,重型床弩击发缓慢,能射死几十人就算不错的成绩,完颜宗树权衡的是眼前的那三千步兵。

从阵列来看,这是一支精锐,从铠甲,兵器,将旗来看,这支军队不是普通的大魏禁军,其突如其来,看似精锐,但从细微的反应来看,又似乎不象是百战余生,实战经验相当老练丰富的精锐禁军。

若是准备充足,装备完好的北方精锐禁军,完颜宗树便是直接选择后退了,虽然岳峙在前,残兵在前,最后的大功在前,但没有必要冒奇险,东胡已经获胜,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和将士的性命冒险了。

但眼前的这支军队他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强是弱,从装备来看,阵列来看是很强,但也不排除是只会摆阵和空有好装备的花驾子,这一次的魏国京营禁军,不就是如此?

“其大旗是秦王府军。”完颜宗树沉吟道:“此前岳峙和我说起过,魏国宗室中出了一个开府亲王,相当年轻,成就已经不小。看来这一次海上来船如此之多,过千艘船数万人来营救逃亡禁军,不象是那崇德天子的手笔。这么缜密精细,动员极强,确实是人中龙凤,是个豪杰。魏国有这么一个亲王,将来必定是极大的麻烦,仅从其带来的三千府军还看不出太多东西,其动员这么多舰船和人员最多说其地盘大,人手多,也擅长内政,但其敢在这种时候派三千府军上岸,悍然与东胡兵对阵,不惧死伤,不怕损威信,从这里来看,岳峙对徐子先这个亲王的评价果然没有吹嘘之处,这确实是一个人杰。

“嗯……”完颜宗树眼中冷漠之意明显,他已经准备挥手下令。

是不是人杰,带来的兵马管不管用,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

打一场看一看,才能见着真颜色!

至于死多少人,多少忠勇将士是不是会死于阵前,完颜宗树一旦下令就不会做太多考虑,身为一部那颜,适当的牺牲部民将士的性命也是无所谓的事,慈不掌兵,必要之时,眼前这千多骑兵都折损了,只要所得大过付出,大汗和其余的那颜们也不会有不满。

在骑阵之中,纛旗之下,那颜完颜宗树微微抬臂,进击府军的命令,就要挥臂下达。

……

“击鼓,持矟,侧翼向前。”

最为关键之时,李星五和董瑞祥都看出来胡骑有进击之意,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看的出来对方眼中的决绝之间。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每个人带兵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徐子先的驭下之道也是如此。

石桥之战,江滩之战,岐州翻山突袭,海盗大举来袭时病体初愈便亲上前线,率骑兵突袭,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子先并不暴戾,也不冲动,更不莽撞,但当需要破釜沉舟的拼命之时,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种风格和选择的方向,当然会影响其麾下的每个将领。

李星五和董瑞祥虽不是嫡系,用兵的风格也不似张虎臣那样决绝暴烈,但当适当之时,如何决择,也是与府军之中受到秦王影响的大多数人一样,如何决择,不言自明!

鼓声响起,三千府军将士突然安静下来,那些军士,武官,都是停止了战场最后的动员,纷纷抿嘴安静下来。

只有激昂,单调,略显沉闷的鼓声,配合海上舰船上拉动床弩的吱吱呀呀的声响,给人一种风雨俱来的暴烈之感。

“杀!”

三千余府军将士开始往右侧略作移动,同时抬起长矟,一瞬之间,阵列之中长矟如林而立,一股杀气弥漫开来。

长矟斜举,刀盾掩护,长弓和神臂弓斜举向天,一旦敌袭至,便可以第一时间反击。

毫无疑问,这三千人铠甲厚重,兵器精良,训练有素,以千余重骑可以尝试破阵,并且多半能成功,但东胡骑兵是以轻骑追击败兵,很多胡骑连绵甲,皮甲都卸了下来,只持矟带弓,并无铠甲,宫帐重骑兵的马甲,当然也全部卸了下来,轻骑上阵,此时想要正面破阵,或有可能穿阵而过,打开阵列,但多半的可能还是无功而返,损失惨重。

若想以老办法在两翼来回侧击,弓矢和体力也不够了,这些胡骑也是日夜不休息的追击,战马和将士的体能也差不多要耗光了,箭矢更是所剩无已。

况且游骑在侧翼拉扯摆动射箭侧击,这是对付意志不坚,阵列不严的步阵军伍之法,眼前的三千余魏军阵列严整,铠甲厚重,盾牌也并不少,骑兵侧击射箭,效果应该也是相当普通,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收获。

在府军击鼓准备迎战之后,对面的东胡兵却是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

很多人松了口气,不少东胡人也是唇干舌燥,体能在耗尽的边缘,此时叫他们打一场硬仗也是相当困难,骑兵们的士气也是相当的低,听到撤兵军令之后,毫无疑问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完颜宗树面色不愉,又看了海上一阵子,此时突然传来崩崩巨响,很多东胡人不分将领还是贵族,又或是普通的骑兵,俱是骇然变色。

在肉眼可见之处,几艘大舰突然发射八牛弩,粗若儿臂的床弩突然击发向着胡骑所在地方飞掠而来,几乎是在人们听到响动的时候,长矛般的箭矢已经飞在半空,没有人会知道它们落在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射中就必死无疑。

骑兵混乱,不分高低贵贱,人人均是情不自禁的驱动战马跑动,同时侧身趴伏,尽可能的把身体藏在马腹一侧,缩小被射中的范围。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间事,在巨大的动能驱动之下,八牛弩的箭矢已经至骑阵之中,由于太过密集,尽管采取了很多办法来躲避,在第一时间还是有多名骑兵,包括战马在内被射中了。

沉重的箭矢射穿了马腹,带起大蓬的血雨,鲜血和碎肉在半空飞舞,战马象是被射成了两截,内脏在半空和血肉一起洒落,趴在战马上的骑士也没有能幸免,直接被洞穿,当场便死去了。

虽然只射死了一人一马,另外几支八牛弩的箭矢在骑阵中掠过,并未伤人,但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白了。

这样的死法,毫无办法,无可抵挡,又是这样的突如其来,死状又相当惨烈,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完颜宗树的护卫开始苦劝,这个那颜也知道确有威胁,当下只能停止眺望,下令全军转向后撤,最少要撤出三里开外,令战舰上的八牛弩也不复有威胁才停止。

大队骑兵开始狼狈转向,他们甚至顾不得去追杀远处零散的大魏禁军了,毕竟在这种已经确定了大胜结果,就要采摘胜利果实的当口,实在没有人想死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不想。

魏军发出了一阵欢呼,主要来自于禁军,府军将士没有命令还处于备战状态,无人转头回顾,不得东张西望,更加不准交头结耳,更不要说放声欢呼了。

不过欢呼声也是转瞬即停,惨败的结果又不会因为眼前这一点小小的胜利而改变,结果还是如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开始再次向海水中涌去,只是这一次少了很多急切紧张的情绪,虽然大伙儿动作还是相当快,但已经少了生死之间迫在眉睫的紧迫。

到了黄昏时,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趁着暮色又有不少禁军将士从灌木和林地里走出,他们拼力奔跑,最远的地方距离海边有十来里,他们也看到了府军和东胡兵对峙的情形,知道这是最后逃出生天的机会,此后就算不被东胡人所杀,也定会被俘去为奴,生不如死。在暮色之中,很多人用最后一点力气奔跑着,有不少人力气耗光了,在奔跑途中突然眼前一黑,接着便是栽倒在地,直接就那么死去了。更多的人在半途就没有了力气,只能彼此搀扶,勉强来到海边。

很多水手,水师官兵都跑到几里外的陆上,帮着搀扶,用拖架的办法将那些力气耗光的人拉到海里,进了大海就安全了,海面上战舰守备森严,四散护卫,在岸上少量的府军将士打着火把游弋巡逻,替战舰照亮远方的目标。

黑暗中时不时的传来马蹄声响,那是重新聚集,并且骑兵数量明显在大量增加的东胡人,他们在黑暗中远远窥探,张望,但忌惮于床弩的威力,并且不欲夜战而远远避开。可想而知,当天明之时,会有多少东胡骑兵趁势掩杀过来,敌骑只要与步兵相当,哪怕是轻骑奔袭也非步兵容易抵挡,况且东胡人必定集结了一部份重骑兵,能逃出生天,顺利上船的禁军,只能是看这最后一晚上了。

徐子先考虑到会有一些禁军持续往榆关方向走,发觉不对之后再折向海边,因此又派了一部份小船往北方赶,哪怕只有一个禁军将士也要将其接上船只,安全救走。

至天黑之后,原本的万余残部已经全部上船,所有禁军残部都激动万全,在近海边又没有台风大浪,船身只是轻微摇晃,所有人都有劫后余生的亢奋,没有人进船舱休息,尽管水手们把吊床都让了出来,禁军将士们就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有人甚至一直站着,靠在船舷上看着黑漆漆的大陆。

到后半夜时,府军也是全部撤回,只有少量人在四处巡逻,救援那些姗姗来迟的禁军残部们。

到黎明之前,已经有超过一个时辰没有新的禁军赶过来,不少人都彻夜未眠,很多人打着盹就在睡梦中惊醒,此前的几天,对每一个逃亡者来说都是一生一世不会淡忘的恶梦。

当太阳在远方的海平线露出身形,天地间再度明亮之时,海岸上已经没有人踪,只有五六里外大范围的骑兵在不停的奔驰跑动,很显然,就算有一些禁军将士从重围中突出来,此时此刻也到不了海边,只能继续往榆关逃,而要有逆天般的运气,才能侥幸从这一次大浪中脱出性命。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巡查第一百九十二章 困惑第四百一十五章 露布报捷第七十章 暂且忍耐第三百八十章 还乡第九十一章 酌金风波第一百一十七章 阵战之法第一百九十八章 提醒第六十七章 设卡第一百八十五章 谈妥第一百一十四章 箭雨第四百五十四章 失建州第七十八章 毁约第一百零四章 暗巷刺杀第三百五十五章 长途第四百零八章 相见第五百一十二章 北方客人第二百四十章 风急第十五章 敲打第二百二十一章 厚赏第四百一十五章 露布报捷第三百五十五章 长途第二百二十章 工业化第四百八十八章 谋万世第三百三十二章 深耕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幼之别第三百一十六章 文明的曲线第一百九十三章 酒宴第四十五章 对峙第二百一十四章 赞赏第一百八十七章 凉薄第八十五章 权势人心第五百七十八章 见证第五百三十二章 南海第一百四十一章 拜年第一百五十八章 宰相计较第一百四十六章 帐目第四十章 葛家兄弟第三百九十二章 呐喊第三百一十一章 马至第二百零四章 千头万绪第三百九十四章 箭雨横空第二百五十三章 交易第三百九十四章 箭雨横空第四百三十章 真正之基第三百一十四章 村寨第七章 不是顽笑第五百章 弓弦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过如此第五百六十八章 接纳第二百三十四章 哨楼第六十章 邀约第一百四十八章 登船第一百五十六章 志向第三百九十二章 呐喊第五百七十章 夏至第五十八章 岐州岛第一百章 民生多艰第二百六十章 上船第三百四十章 动员第二十七章 潜藏的好处第五百二十八章 大汗第三百三十五章 隐有唐风第三章 秀娘第四十九章 威胁第二百九十七章 建州王越第五百一十一章 参观第二百零五章 帐目第五百零九章 开地第三百七十七章 中部第三百一十五章 摧毁第三百三十章 比抢更好第九十四章 人心不同第八十四章 军营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感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办法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收获第一百六十一章 密计第四百四十三章 计划和变化第一百四十三章 爱花人第二百九十九章 棍棒说话第一百九十六章 酬功第四百七十八章 化龙之战第二百四十六章 插翅难逃第二百九十五章 礼遇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同第五百零六章 步伐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滩第一百七十七章 排头砍去第五百五十九章 苍茫第三百六十一章 长刀加颈第二百章 南熏门外第四百五十九章 离城第一百三十七章 昌文陈家第二百一十六章 合作计划第三百四十三章 岛上日常第四百九十七章 幕府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兵第六十九章 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