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第五章成亲

身为大侠,活活饿晕,我恐怕要成为业界之耻了。

我昏睡的时间应当不久,睁眼时瑞文阴郁的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愈发骇人,整整一副随时准备把我生吞活剥的架势。

我揉揉额角问:“林朗呢?”

“我嫌他吵,把他打发走了。”

“也好,”我摸了摸胸口,低咳两声道,“劳烦你扶我一下。”

他不动:“英雄逞够了?”

“差不多了,”我看向他的袖口,“你的手怎么了?”

他平静道:“没什么。”

我不多说,直接拉起他的胳膊,失了武功的瑞文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我稍一用力便掰开了他紧握的拳头,但见掌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你平时老叫我呆子,怎么自己做起了傻事。”

我心疼不已,指尖虚虚地在上空探过,唯恐触及肌肤引来更多的疼痛。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我,攥住我的指尖。

“我的功力几时能恢复?”

我道:“詹姑娘说药效为两日。”

他眉头紧蹙:“詹廷芳?”

我道:“你放心,我检查过,就是普通的软骨散,里面绝对没有掺杂□□。”

“我看不放心的是我,中毒是你,”他用力一拽,把我拉近身前,“你可知最毒是人心。”

我沉吟片刻,道:“是了,青素没可能被旁人拿去,只有一种可能,詹门主撒了谎。以詹门主的地位,一般人根本无法左右他,陷害于你到底有何好处。”

我脑中飞转,回忆剧情,照理说瑞文惨遭诬陷这一段并没有詹落云的身影,我请他来就是想利用这个变数帮瑞文一把,未曾想变生的枝节非是我能控制的。

我仗着胸中有剧本,一向不爱动脑,事态一旦复杂就顿感头疼,理不清头绪,想问问瑞文的看法,却见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若不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真怀疑你的脑子被驴踢过。”

我正色道:“保不准半夜被你踢过。”

他在我脸皮上用力一捏:“你的脸是城墙筑的吧。”

我吃疼,嘴上讨饶,他好容易放开了手,脸上却重新笼上了郁色。

“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的萧府,詹廷芳却能瞒过萧翎的眼睛,躲过他安排的看守来找你,是谁默许的,你难道想不出来吗?”

我道:“石天门?”

他道:“何止,我身中软骨散,你又负伤,上好良机岂能浪费。我问你,倘若我受困在府,或者进一步说,被当真凶处决,而众人以为报仇之日,凶手再度犯案,证明了什么。”

“证明他们被耍了?”

“证明了萧翎是一个和你一样蠢的呆子,杀害了无辜不说,还让真凶逍遥法外。你说这样一个蠢材,有什么资格继续坐镇武林盟。萧怀离一死,号令群雄的依旧是萧翎,借此机会既能除了我,又能去了他的势,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好嘛,一口气嘲笑了两个人。

我搔搔脸颊,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我的身上,闻声有一瞬的紧张:“觉得如何?”

我道:“萧盟主下手虽重,但及不上瑞文的神丹妙药,不出两日定能痊愈。”

“很好,”他点点头,“现在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与谁定了终身?”

我眨眨眼:“两者有关系吗?”

他面不改色道:“有。”

我迟疑片刻,决定如实告之:“詹姑娘。”这三个字一经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我与她一见倾心,情投意合,是注定要成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瑞文起初的表情是暴怒,听着听着转为了担忧,到我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已经二话不说拉起了我的手。

“走,我带你去药王谷解毒,如果老神医解不了,我再带你去苗疆找他们的圣女。”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震惊地看他在我身上套上一件又一件外衣,顾及我身上的伤甚至抓上了软垫强行塞进包袱里。

“你得了失心疯,”瑞文一本正经道,“不能拖了。”

我抽回手,颇为羞恼:“我一没失忆,二没失态,何来失心疯一说。”

“错了,大错特错。”

瑞文拧起眉头,丢下手里的物件,牢牢箍住我的肩膀,一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墨潭。

“你弄错了人,你一见钟情的人是我,情投意合的人是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也是我。”

我被他的话砸地两眼一黑,我定是受了重伤耳中出现幻听,否则他怎会言之凿凿地说出一番荒谬之语。

无论如何,我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人出了问题,不是我失智就是他得了失心疯!

瑞文不容推拒地拉起我,我稍作抗拒,他眼一横,沉沉的压迫感立时坠在我的胸口,无边的内疚之情顿生,好像我在把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索性身子一仰,死死扒住床沿,反正他没了武功奈我不得。

“心病不急,你先让我养养身上的伤啊,你忍心拖着一个伤残奔走吗?”

“忍心,”瑞文道,“我会雇马车的,况且你皮糙肉厚一时三刻死不了。”

“也不知道刚才紧张兮兮的人是谁。”我嘟囔。

他叹道:“我本以为你说好听的话是为了讨好我,如今想来不过是埋下隐线,找个机会再狠狠抽出来,刮得我心如火烧才甘心。”

我闻言抬眼,心如火烧,果然得了心病的人是他。

这般想着,我一抬手,在他的胸口上摸了一把。

“心疼,我给你揉揉。”

他俊脸一红,说出那句我听过无数次的话。

“你啊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握住他微凉的指尖,拿起床头药膏,在他伤痕斑驳的手掌上慢慢涂抹。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大门,去的时候更不能改道偏门,平白无故的污名你不在乎,我不行。”

我没有再看他,一字一句地往下说下去。

“如果一次你无所谓,次次人都把罪名推到你的头上,久而久之你成了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到了那个时候你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他微微垂下头,一缕发丝顺着他的肩膀滑下,落在了我的手边。

“从以前我就觉得,你很怕我变成魔头?”

我心下一突,我是怕吗?

他玩笑似的说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坏?”

“大坏蛋都是看不出来的。”

我抹完药,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手,把沾上的药膏擦在他的精贵的衣服上。

“你还嫩着呢。”

他道:“当好人便是救人,当坏人便是杀人,一条路走到黑,自然成事,最难的是做个普通人,夹缝求生。”

如果真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我打了个呵欠:“休息吧,今日我们都累了。”

他伸手点了点我的脸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下了包袱。

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雨滴稀稀落落地敲打在窗沿,有人轻叩门扉一般。

我点了瑞文的睡穴,披衣下床,真正自己走上两步才能明白萧翎的功力有多深厚,武林盟主怒发冲冠的一掌,也只有我这一代大侠承受得住了。

苦笑两声,我按住额角,甩了甩头,甩掉眼里黑影,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外走去。

詹廷芳举着一把暗红的油纸伞立于潇潇雨下,好似话本里迷惑书生的妖精,迎着月光盈盈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