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各色角儿门轮番上场,花旦圆润的腔调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演绎得波澜起伏,声音如痴如醉。许多客人都忍不住推开门出去,唯常九这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似乎更喜欢待着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穿过来的热闹。
蓝衣男子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该离开了,却也未作别便直接转身。
常九也未留他,只是摩挲这手里的碧玺,轻轻缓缓地道了一句:“演戏的人与戏无关,看戏的人却都身处戏中。”
蓝衣男子忽然回头,道了一句:“如果那丫头真是关键,那么,就需要对她动手了。”
常九摩挲着手里的碧玺,提醒他一句:“眼下,崔文君比你还关注她。”
蓝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推开门出去了。
……
天将亮的时候,同样是一夜未眠的谢云从殿中出来,往天枢殿的方向看去,片刻后,又看向摇光殿。昨晚天枢殿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的不比方文建少,包括安岚将景府那丫鬟送回方家的事,他也清楚,唯有白广寒的心思,他无法探清。
谢云走出开阳殿的时候,百里翎也自天玑殿内出来,同样是往天枢殿的方向看去,妖娆的眉眼因一夜未眠而略显疲惫,目中亦露出几分可惜,昨晚的天枢殿不知有多少精彩的画面,他竟是错过了!
崔文君因惧冷,没有去殿外,而是裹着厚厚的毛毯靠在软榻上。阖着眼问:“可有什么动静?”
“尚无”言嬷嬷说着就低声劝道。“已一夜未眠。先生还是去歇一会吧,天马上就亮了。”
崔文君沉默了一会,忽然问:“白广寒,是真的将那丫头当成继承人了?”
言嬷嬷一怔:“若不是当成继承人,广寒先生怎么会费如此心思,还百般袒护。”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崔文君睁开眼,眼睛却没有焦距。“我的感觉,从不会出错。”
言嬷嬷迟疑了一会,才道:“先生,是太关心安侍香了。”
崔文君的眼睛恢复焦距,却只是看着地面:“我还觉得,我很快就能弄清楚她的身份了,很快!”
言嬷嬷心里一跳,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意味着,天枢殿和玉衡殿也将出现巨大的矛盾。而且。如今丹阳郡主已入玉衡殿,如果安岚最终确定不是崔先生的孩子。起码玉衡殿不会乱,但若真是崔先生的孩子,那丹阳郡主该何去何从?清耀夫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丹阳郡主偏居一隅!
崔先生,可是从来不会低头的人啊。
“这一晚怎么这么漫长。”崔文君看着旁边燃烧烛火,有些乏力地道,“去请安婆婆过来,陪我说说话。”
言嬷嬷应声出去吩咐候在外面的侍女,安婆婆入玉衡殿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什么正经差事,只是偶尔崔文君会叫她过来,聊上几句。
言嬷嬷心里清楚,安婆婆是崔文君留着对付安岚的,而安婆婆,心里想必也是明白的。
璇玑殿这边,金雀正在柳璇玑寝殿门口打着呵欠,大年三十这晚是她当差,不然她即便不能去天枢殿找安岚,也指定会去玉衡殿找安婆婆。不过,也是因为她当差的关系,所以她发现昨晚子时刚过不久,柳璇玑就离开璇玑殿了,就刚刚才回来,并且一回来就往床上一倒,睡得跟死了一样,并且睡之前还不忘吩咐她在外面候着随时供差遣。
这个晚上,长香殿七殿大香师,怕是就数净尘过得最平静了,这一晚,他几乎是在认认真真为香境祈福中渡过的。他不是不知道昨晚天枢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幸好没出什么事,而他也相信,目前白广寒有能力处理,因而他该做什么便继续做什么。
出家人,最是讲究心境平和,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但他向来把自己当做出家人。
……
天亮了,新春的第一缕阳光洒向长香殿的时候,也将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传来进来。
昨晚,夜袭天枢殿的傀儡人,今早被发现,死在谢府里!
天才灰蒙蒙亮的时候,方殿侍长就回了摇光殿,寻到方文建这,低声道:“没有人发现,不过埋在谢府里的那几个人,不得不先撤退了。”
方文建问:“老太爷那边如何?”
方殿侍长道:“景公逼得紧,方家的好些生意和庄子,都跟景府的买卖挂钩,动一下,牵扯的是好几百人的利益,而且身份高贵者不少,因占着理,景公不怕闹大。老太爷已经命人将跟那丫鬟有往来的人全都找出来,由此谢家也沾上关系了。”
方文建这才点点头,又问:“子明如何了?”
方殿侍长轻轻一叹:“四少爷心情极不好,据说连年夜饭都没有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随后又去老太爷那请罪,本来还要回香殿这边给先生请罪的,被劝下来了,如今,四少爷是恨及了安侍香。”
方文建淡淡道:“让他摔个跟头也好,免得日后又被人利用,让他在府里好好反省,不用急着回香殿了。”
方殿侍长心里一惊,这惩罚可谓是极重了,只差一步,就是永绝了方玉辉进入摇光殿。他有心想为方玉辉求情,只是因太清楚方文建的性情,因而犹豫了好一会,终是没能开这个口。
而方玉辉知道方文建对自己的惩罚后,亦是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就默默受了,却同时,安岚这两字被彻底烙在他心里,此生,不除不快。
昨天,方家因司画的死而大乱,今天,谢家则因傀儡人的死而震惊。
谢云收到消息时,紧拧着眉头走出厅外,好一会才道:“方文建,还真是会选!”
“先生的意思是,是方家的人做的!”谢蓝河吃了一惊,昨晚他回谢府看蓝七娘,天亮之前忽然发生那事,谢老太爷便让他马上回长香殿告诉谢云此事。
谢云收回目光,淡淡道:“方家被景公和白广寒盯住了,为了搅乱这趟水,肯定是要将别人拉进去的。”
谢蓝河怔了怔,才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就要看白广寒的意思了。”谢云再次将目光投往天枢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