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个人情感因素,单纯欣赏风景的话,伊洛瓦底江其实还是很美丽的。
宽阔的河道仿佛四散开的五线谱,铺陈在天地之间,河水轰隆作响,奏响一曲大气磅礴的音乐。
仰光本来就已经处于伊洛瓦底江的下游,王庸从仰光附近的雨林逃出来,一路往东走,却是已经差不多接近入海口了。
渔民自己改装的柴油机动力船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推动着船体一直往前。
一路之上可以看见各种大型的货船驶过,掀起庞大的浪花。
这种渔民小船是万万不敢靠近大货船的,不然肯定会被货船带起的浪头掀翻。
渔民很有经验,因为做的是违法的买卖,没有走主流河道,而是在一个支流那里就拐了。
这却是正合王庸心思,主河道上一定有设卡的排查人员,小支流却是可以避免这种排查。
大约一个小时的水路,王庸等人终于到达了入海口。
伊洛瓦底江带来的泥沙在这里形成一个三角洲,是一方沃土,养育了不少人。据研究,每年有约3亿吨的泥沙倾泻海内,致使整个三角洲向外伸延的速度异常惊人,平均每年向海洋扩展66米左右。
渔民将船停在一个浅水区域,然后跳上了岸,冲王庸招手,示意王庸跟他走。
王庸谨慎的打量周围一眼,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码头,吞吐量不大,附近水位也有些浅,无法容纳大型货轮。这种小码头被废弃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除了一些个中小货船,几乎看不到一丝曾经繁华的模样了。
而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这里也成为缅境每年偷渡出海的一个重要地点。
王庸跟袁霖跳上岸,跟在渔民的身后往码头方向走去。
那里停泊着一辆破旧的中号货轮,看型号应该是上世纪的老家伙了,船体上斑驳不堪,甲板脏乱的让人不愿意多看一眼。
这种船运送的货物也不会是什么贵重货物,全都是最廉价的一些土产。
渔民靠近货轮之后,就朝着货**喊起来。
之后便见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人从船舱钻出来,脚上还趿拉着一双拖鞋,满脸的倦容跟不耐烦。
他慢悠悠走上码头,跟渔民交头接耳起来。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很快中年男人就朝着王庸跟袁霖走了过来。
还没走近,中年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跟海水混合的馊味就让人闻之作呕。
而中年男人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反而哈哈大笑,仿佛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一点。
上下打量王庸一眼,中年男人开口说话了:“华夏人?”
王庸不禁惊讶于这人的眼力,常年跑码头,果然练就一双识人慧眼,一下就看出来王庸的身份了。
但是王庸不能承认,王庸轻轻摇摇头,面不改色的道:“果邦人。”
中年男人眉毛挑了挑,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没有再追问,而是用汉语问道:“听老七说你们想出境?”
王庸点点头:“嗯,得罪了一些人,所以……”
中年男人一挥手,打断了王庸的解释:“别跟我说那些,凡是想从我这里偷偷走的。哪个没有一点故事?我不管你是得罪了人,还是想要去别的地方捞金。只要你拿出足够的钱来,我就能把你送去想去的地方。”
王庸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大家都省事。
“一个人多少钱?”王庸问。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冲着王庸伸出一个手指头。
王庸眉头一皱,不禁道:“你也未免有些狮子大张口,一万美金,太贵了!”
谁知中年男人根本不准备跟王庸讨价还价,他直接道:“现在行情就是这个价,想去欧洲赚大钱,那你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况且我这船保证安全,绝对让你顺利在欧洲登陆。不跟别人一样,上了船就不管你了。”
“欧洲?”王庸一震。
他原本是想去南洋再回转华夏的,谁曾想到那渔民竟然给找了一条去欧洲的船。
王庸急忙问:“如果我不去欧洲,想去东洋或者华夏呢?”
中年男人撇撇嘴,似乎有些不屑:“那你应该走果邦陆地啊,走这边做什么!我们这条船就是去欧洲的,不转航。想去东洋也有,得四天后才有一条船。到底去不去赶紧想好,我可没时间跟你们磨叽。”
闻言,王庸不禁沉思起来。
果邦陆地是肯定不能走的,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关卡在等着,况且也要耗费大量时间。等去东洋的船,也不合适。四天时间实在是太长,缅境**一定会搜查到这里,发现王庸。
想在今晚就离开缅境,看来只有去欧洲了。
“去!欧洲就欧洲!”王庸眼中闪过一抹断然,道。
去欧洲跟去南洋转道都一样,总之能回到华夏就行。
“痛快!那交钱吧。”中年男人手一伸,说。
王庸却摇摇头:“我们没钱。”
中年男人立马脸色一变:“没钱?你耍我?信不信我现在让你沉尸海底!”
毕竟是这个码头上的一霸,中年男人身上迸发的气势还是有些威慑性的。
而将王庸带来的渔民也是急了眼,本以为这回能分不少钱呢,谁知道竟然遇上两个想坐霸王船的人。这不是找死吗?
眼看气氛变得僵硬,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王庸却轻轻一笑,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玩意。
攥着拳头往中年男人面前一伸,然后摊开掌心。
掌心里那块亮莹莹的东西立马吸引了中年男人跟渔民的视线。
“好大块翡翠!”渔民首先惊叫出来。
即便是生长在缅境,见过的翡翠比较多,可王庸拿出来的这块翡翠还是让他惊讶了。
中年男人也是一惊,眼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描淡写的道:“一块原石而已。到底能值多少钱还不好说,每年翡翠赌石大会上赔到倾家荡产的富豪不在少数。他们就是栽在这种开了一个小窗的原石上。真全打开,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谁也说不清。”
所谓神仙难断寸玉,中年男人的话倒不全是妄言,有几分道理在里面。
一些个开窗看着很漂亮的原石,以高价买下来,满怀期待的全都打开,结果发现只有开窗的那里是翡翠,其余部分是石头。这种情况铁定会赔的血本无归。
面对中年男人的质疑,王庸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块石头接近高冰,就算窗口以外的部分全都是石头,就凭这一小块的高冰料子,也能值两张船票了。
如果不是身上实在没有钱,王庸绝对不会把这块飘花的翡翠给别人的。
“船老大的意思是,这东西不要喽?”王庸以退为进,手缩回去,就要把翡翠重新揣回口袋。
中年男人顿时急了,一把抓住王庸的手腕,满脸的笑容,道:“要,怎么不要!我就当赌一把了,赌赢了我赚点,赌输了无非搭上两张船票。”
王庸冷笑一声,也不戳破船老大的话。这块石头船老大明明是大赚的。
而且他所谓的船票,根本就不值什么钱。船上那么大空间,多塞一个少塞一个人就是一句话的事。偷渡客根本就享受不到所谓的游客权利,而是像是猪狗一样被塞在角落。这种待遇,能称之为船票?
随手一扔,王庸将那块翡翠原石扔给了船老大。
船老大喜滋滋的接过去,从身上摸出一个手电筒一照,看见那一抹深邃的色泽之后,愈加喜笑颜开。
显然他也认识到了这块原石的价值,抵十张船票都不止了。
“请,二位!”船老大拿到钱,用语也谦恭起来。
王庸招呼袁霖,往那艘中号货船走去。
正要上船,忽然听见后面咚咚咚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见一个穿着破烂的人飞奔而来。
还没跑到面前,就直接滑跪在地,痛哭流涕的保住船老大的大腿,道:“船老大,求你把我带上吧!我可以给你打工,做任何工作。只要你能把我带去欧洲就行!”
船老大似乎跟这人已经很熟,有些厌恶的将这人一脚踢开,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有钱就上船,没钱什么也别想干!我缺你这么个打工的吗?你打十年工都抵不上一张船票钱!劳资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万一被巡逻海警抓住就是一梭子子弹,凭什么带上你?”
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可仍旧不肯放弃,哭诉道:“船老大,我家里老母病重,我必须要想办法去外面赚点钱给母亲看病啊!船老大,你就可怜可怜我,行行好吧。”
船老大不满的看着那人,丝毫没有一丝同情的意思。
这缅境穷人多了,值得同情的人也多了。难道他就要因此免费帮助那些人偷渡出国吗?
笑话!
船老大抬起脚,准备将那人一脚踹飞。
这时,却听王庸说话了:“带上他吧。我给你的翡翠十个人的船票钱都够了,就当我给他买票了。”
船老大闻言看王庸一眼,摸摸胡子,笑了起来:“既然你开口,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小子,听见没?算你走运遇见贵人了,赶紧滚起来上船!”
那人登时磕头如捣蒜,冲王庸不住的感谢。然后站起身往船上走去,只是他看着王庸的身影,眼中有一抹疑惑浓的化不开。
这个人怎么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