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沣仅存三座真正的千年古刹,天山上这里占了一座,处于高位,距离天极近的高山以石头建造,没有宏伟的大雄宝殿,也没有华丽的修饰,亦没有鼎盛的香火,可它屹立在那里,已有千年之久。
古刹顶尖塔顶,有一座小钟,风吹过,铃声清脆作响。
彼时古刹跟前,有人穿着锡暗红僧袍,裸露着一条手臂,手持一串佛珠,慢慢地滑动着,看着秦流西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
“阿弥陀佛,少观主不远千里而来,贫僧梵空有失远迎。”少年僧人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佛礼。
秦流西抬眸,少年不过十六岁,眉目精致如画,眼神纯净澄明,不染半点尘埃,他站在那里,身后是古刹,此间仿佛只他一人一寺。
“你知道我。”
梵空唇线勾起,眼神温和慈悲,说道:“略有所闻。”
秦流西不问他从何知道,或许从封俢这里,或许从地府,总之这些高僧,也自有他的厉害之处。
“那你也知我来所为何了。”她眸光轻闪。
梵空笑而不语,只微微侧身,让她前来,又对身后的狐狸含笑点头:“小修也来了。”
封俢傲娇地哼了一声,跳上秦流西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梵空,呲牙舞爪地吼:“别叫我小修,叫我封爷。”
别看臭和尚一副慈悲模样,他却能看着他死的,当年他要封正就是这样,求到这死和尚面前,他却不愿,说什么自己封正的有缘人非他,也非时机。
后来,他遇到了秦流西,才得以封正化形。
可封俢依然记着这恩怨呢,打从心里觉得臭和尚就是不愿舍自己的羽毛。
呸,假慈悲!
梵空丝毫不怒,依旧嘴角含笑,看封俢的眼神带着宠溺和包容,以及慈爱。
封俢打了个激灵,转身,把屁股对准了梵空,刚想向他放个屁,被秦流西冷不丁的用手拨了下去,滚了一身雪。
吱吱。
封俢大气。
你个没良心的,到底跟谁才是一伙的?
梵空带着秦流西入了古刹,这个古刹,不过只得一座殿宇,正中位置,却是供着如来佛祖像,佛相慈悲,宁静祥和,有浅浅的金光在佛像周边流转。
秦流西难得没有放肆,这是真正的古刹佛寺,供的也是真正的佛。
随着梵空来到殿宇后,那里有一座小小的木屋,屋前有用石头做的桌子,地面有两块蒲团,而桌面则是有三杯茶在冒着热气。
厉害了,这个地方的茶,竟然还能冒着点热气。
梵空邀请他们坐下。
秦流西端起茶就喝了一口,不过是最简单的苦丁茶,用的却是天山雪水所烹,回甘更强,使人烦躁的心也跟着清净下来。
“天山苦寒,不如俗世热闹,更无好茶招待,少观主可喝得惯否?”梵空浅笑着问。
“能解乏解渴,便是好茶,哪有大师说的这般不堪?”秦流西说道。
梵空道:“人生无定,时浮时沉,今与少观主共饮一壶茶,亦是佛道有缘,禅茶一味可抚心,不知少观主如今心净否?”
封俢:听听,就喝一杯苦不溜秋的苦丁茶,就能叨什么禅茶,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佛偈吗?
臭和尚就惯会装高深的样子。
“心净如何,不净又当如何?”秦流西看着他,道:“问这虚无缥缈的境界,大师不如问我还渴不,饿不,然后来点实际的。” 梵空笑容一盛:“少观主果真是性情中人。”
“天生一副暴脾气,不比大师修得一身佛性。”
梵空看着她,暴脾气,她本性倒也如此。
秦流西一口把茶饮尽,道:“好了,茶喝了,咱们来聊聊正事儿吧。”
梵空:“……”
浑身抗拒着。
“伱们这里藏着的那块佛骨……”
“不行!”梵空一妙破功。
封俢懒洋洋地歪着身子,好整以暇地看戏,来了,任你披着一副世外高僧佛法无边的伪装好皮,我家小祖宗都能把你扒下来喽。
秦流西睨着梵空,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管如何,都不行。”
“哦,我非要不可呢?”
梵空摇头:“不行的。”
“刚刚还说着佛道有缘呢。”秦流西点着茶杯:“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茶喝完了。”所以哪里来的哪里去,要佛骨,不行。
“阿弥陀佛。”梵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道:“少观主,佛骨镇压已千年,若出,苍生乱,恕梵空不能答应少观主。”
秦流西说道:“正因为苍生会乱,所以才必须把它毁了,你现在不给我,恶佛兕罗终有一日会前来把它拿走,然后融合,到时候他要成神,苍生才会大乱。”
梵空纯澄的目光看着她:“道家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皆有一线生机,他不会成事的,天道它在看。”
秦流西冷笑:“万一天道它不做人呢?!”
梵空皱眉。
这杠题把我整不会了!
“我跟你说,九块佛骨,他已经得了一半,剩余的,他志在必得,这是他的本体。”秦流西道:“你说凡事一线生机,焉知生机是否就在不经意间的推进,比如这佛骨,他没得齐全,就没恢复鼎盛实力,这也是生机。大师,一举一动皆有它的定数和用意,所以我来了是定数,我问你同样是定数。”
“这是佛门至宝。”
秦流西邪邪地一笑:“祸苍生的东西是佛门至宝,大师你怕不是在讲笑?”
梵空微微摇头:“兕罗罪大恶极,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对佛一道的悟性极强,他所残留的佛骨舍利同样充满了佛力,哪怕历经数千年之后,仍能充作佛门瑰宝传承。”
封俢嗤笑:“这么说,你们佛门挺双标的,一边说人家的舍利是瑰宝,一边对人家喊打喊杀,你们这不是又当又立么?难怪会弄出一个恶佛来,明显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梵空蹙眉:“小狐狸,佛前不可妄言!”
封俢撇撇嘴。
秦流西说道:“大师,行不行的,你说了不算,不如咱问问你家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