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和讨日,才讨了大年,与温骤然升高。州木上已隐约能看到一些绿色。白天也逐渐长了起来,此刻虽然已经有些晚,可外面的天还是亮着,加上屋中生着火炉,也不觉得冷。
偌大一个内书堂在夕阳的阴影下显得幽深静谧,也看不到一条人影。
孙淡静静地听着陈洪的叙述。
陈洪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昌芳这鸟人,下手还真是狠啊,若再重上三分,我的脑子都要被他打出来了。就算死不了?变成傻子。家中老娘没人供养,岂不更惨”小
陈洪还有些不服气,身子一提。浑身上下的骨骼如炒豆子一样乱响:“若是在平时,以咱家现在的武艺,就算是十个吕芳也不够咱家塞牙缝的。那小子趁我不注意下黑手。阴得很!”
“咱家,你是谁的咱家”。孙淡听到事情的过程,一想吕芳已经栽了进去。心中怒极,一拍桌子:“陈洪你现在还不知道错了吗,吕芳那是为了救你的命,这才冒充下药的人啊”。
陈洪哼了一声:“谁要他去顶替我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陈洪做了这种事情,大不了将一条命填进去就是了。先生若心中不满,我这就去投案自,将那吕芳换出来就是了。”
“说什么混帐话。”孙淡呵斥道:“你懂什么,如今黄锦他们正要借这件事,把祸水引到陈皇后头上来,你去投案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你和吕芳都是我的好学生。先生不想看到你们有事啊!”
陈洪听孙淡这么说,心中感动,将头低下来:“怪就怪学生自作主张,还请先生责罚。”
孙淡叹息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还好你们没有都栽进去。这个吕芳,,哎,心志坚定,能当机立断,不愧是我的好学生。”他因为关心吕芳的安危,忙问陈洪那日之后又生了些什么。
陈洪说:“学生当时被吕芳那鸟人给打晕了过去,好在学生身子骨壮实,片刻之间就醒了过来
说着话,他又将自己醒过来后生的一切同孙淡说了起来。
“哗!”一声,事情并不如陈洪所说的那样,他身体健壮,很快就醒了过来。事实上。陈洪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过来的。
“好冷。他娘的。谁泼咱家的冷水了。”头依旧疼得厉害?陈洪猛然醒了过来,一个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捏着拳头就大声怒吼。
可等他网一睁开眼睛,却现自己站在玉熙宫的大殿之中,四下都是人,皇帝正一脸怒容的坐在宝座上。而黄锦和一众太监和宫女则跪在地上哭咋小不停。
大殿门口都是全副的武士,一脸的凶相。
听到陈洪的怒骂,黄锦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就给陈洪一记耳光。“住口,陛下在这里你也敢猖狂。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陛下一一禀明
这点记耳光,扇得陈洪有些清醒,他回头看去,却见吕芳混身是血地瘫倒在地。
陈洪脑袋中了吕芳一门栓。玉熙宫的门栓又粗又大,三四十斤重,被打中脑袋。还真让他有些懵。半天也想不起刚才究竟生了什么。
看到吕芳的身体,他才猛然记起了先前的一切。心中一寒,知道事已暴露。这咋,时候。说什么也晚了,他正要豁出去对着黄锦就是一阵破口大骂:“黄
还没等他把“黄锦”二字说出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吕芳突然抬起身体,一口带血的唾沫吐过来,正好吐在陈洪的脸上:“狗,你是黄锦的狗!”
这一声如夜枭半夜尖啼,把陈洪吓得把后面的几个字吞进肚子里去了。
嘉靖怒得一拍扶手:“狂悖之徒,狂悖之徒!”
黄锦怒啸一声,“来人,把这个刺客给我拉出去打死喂狗
“等等!”嘉靖皇帝一声断喝:“谁借了这个狂徒熊心豹子胆敢向联的爱妃下药,查,彻查”。
“是。”黄锦挥手示意手下的太监不要动手,转过头问陈洪:“陈洪。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禀明陛下。”
“说”说什么?”陈洪僵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只吕芳刚才吐过来的那口血痰挂在鼻子尖上。欲断又连,红得醒目。
坐在地上的吕芳又开始大叫:“狗,狗。陈洪你这条黄锦的狗。没错度香是我投在酒中的,咱家本来已经碍手,正准备全身而退。可恨事行不秘,被你这鸟人给现了,在侧殿缠了我半天,这才被人抓住。咱家现在是完蛋了,将来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只简单的一句话。吕芳就把这个谎给圆上了,不但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保护了陈洪。还送给陈洪一个护驾大功。
可惜,吕芳的用心陈洪一时并未察觉,他现在晕得没办法思考。加丁刘和吕芳有有诸多矛盾没有化解。见他将自只骂得狗,心中大怒,冲上前去对着吕芳就是一脚,将他踢得扑倒在地。
陈洪这一动手,黄锦手下的太监们也蜂拥的上,对着吕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吕芳痛得不住大叫,口中兀自骂个不停。将陈洪的三代祖宗都翻出来变着花样地数落。
偌大一个玉熙宫大殿立即变成了市井街市,满是污言秽语,听得皇帝面色铁青:“堂堂国家军机重地,成何体统。”
黄锦惊得脸儿都白了,连声叫:“堵嘴,堵嘴。”
一个太监忙脱下袜子塞进吕芳的嘴中,大殿里这才安静下来。
黄锦好不容易控制住局势。忙跪在地上,匍匐而进:“陛下,臣之罪,段之罪。”
“的确,是你的罪。”皇帝怒得面色狰狞:“你可是管理宫禁的。怎么放刺客进来了,若不是看在你手下的陈洪忠勇护主,今日联就要录了你往日的情分,重重罚你
旷皇帝的意思好象是不想处置自己,黄锦心头松了一口气。不禁感激地看了陈洪一眼。今日若不陈洪缠住刺客,以功抵过,只怕他也逃不过被处罚的命运。
说起来,这个陈洪还真是咱家的福将啊。收了这么个干儿子,我黄锦倒是赚了。
心中正喜,突然间,陈洪却放声大哭起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张珊娘,张妃娘娘,奴才来迟了,却不想你已经被歹人给害了。奴才,奴才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说完,就站起身来,要朝大殿中的柱头上撞去。
黄锦自然不肯看到自己的得力干将去死。鱼跃而起,一伸手抓住陈洪的领口,又将他摔在地上,含泪道:“陈洪,你侍侯张妃娘娘,虽有读职之罪,可关键时刻却抓住了歹人,以功抵过,却也罪不至死。如今,张妃的身子已虚,还需要你却贴身侍侯。你要一死了之,不是要逃避自己在职责吗?”
嘉靖也动容了:“好一个忠仆,也不枉张妃这么看重你,黄锦你调教出来的好儿子。陈洪,你的心张妃和联都明白了,也不要去死,张妃那里还需要你去侍侯呢。”
陈洪被黄锦这一把摔得身子骨都要散了。心中大骂:贼厮鸟,敢摔爷爷,今后若你落到老子手里。老子留你一命,见天摔个百八十次解闷。
陈洪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这才装出一副忠字当头的模样。吕芳如今是完蛋了,自己若在犯傻去承认是下药人,那不是白白赔进去一条命吗?
因此,见黄锦和皇帝对自己的忠义赞赏有加,陈洪只趴在地上不住号哭。
在泪眼中,陈洪看到趴在身边不住喘息的吕芳朝自己眨了眨眼睛,藏在身下面的血肉模糊的手竖起了一根拇指。
陈洪心中腻味:他娘的,咱家聪明能干有口皆碑,需要你这厮来夸奖吗。吕芳你喝鸟人。爷爷敢作敢当,有你什么事,要你来顶替?
然后吕芳被人拖了下去,然后,孙淡和陈皇后就过来了。
听陈洪说完这件事,孙淡松了一口气,就目前而言,陈洪不但没有暴露。反更受黄锦的信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一想到吕芳如今生死不知道,孙淡心中隐隐疼,也就再也坐不下去了:“陈洪。你也不要再再我这里耽搁下去了,马上去张妃那里。”
“是,学生这就去张妃那里侍侯着。有消息马上来通知先生。”
“那就好,我准备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若有消息。你可来找我。”
陈洪心中欢喜:“只要先生在京城,学生心中就安稳了。”
正要走,孙淡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一颤:“陈洪,你手头的靡香是去那家药铺买的?”
陈洪身体一晃,低声道:“是城西面的《回春堂》,当时药铺里只有一个掌柜,姓安,还有一个姓官的伙计。”
“就再人?”
“对,就两人,学生记得真真的。说到这里,陈洪一咬牙:“先生放心,这事学生知道怎么处理,定然会不留后患。”
孙淡摇头:“试图有一个大错掩盖另外一个大错,最后的结果是处处漏洞,这事我会处理的,不用你管。看得出来,陈洪是动了杀心。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家伙下去之后肯定会找人将这二人都给杀了。不过,孙淡不认为杀人灭口是一件好事。弄得不好,反把事情搞大了。
看着陈洪的背影,孙淡觉得这事还真有些不好处理,黄锦虽然笨,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或许,他也要开始着手去查了。
孙淡立即站起来,急冲冲地出了西苑,朝东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