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落水第五天,韩冰失事地点迎来了林晓。
董琪远远看到林晓,看到这个男人踉跄走来。
看清楚了:
林晓脸色铁青,但精神状态还好,比董琪想象中的要好。
林晓走到董琪跟前,眼睛一闪而过轻蔑,对那些忙碌还在拍摄的人们。
林晓冷冷地说道:“她是在哪掉下去的?”
董琪站他身旁,心突然抖得厉害起来,敏感的她耳朵里甚至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从来没听过,咯吱咯吱的,董琪联想到那是人因为关节紧张卡动而发出的声音;董琪无意间看林晓手臂上的肌肉,那是一种近乎痉挛状,董琪才明白,林晓心中的痛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董琪手指有些颤抖指着韩冰落水的方向。
林晓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咬道:“你们、你们应该有拍摄得到的。”
董琪大愕,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强悍如斯。
终于,那个摄象机端来,林晓长呼了一口气,说道:“你放给我看吧。”
董琪七手八脚地调到那个时间段:在一阵惊呼声,小女孩落水,然后韩冰……
无声……
董琪正要偷看一下这个站在自己身旁像山一般的男人的表情,只见他忽然一仰头,一道血箭,跃过她的头顶,喷射出去,林晓,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原来林晓一直隐忍到现在,待到看到最真确的画面,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真实如此残酷地展现在面前的时,再忍不住,喷出一腔热血。
林晓被人用担架抬进帐篷的时,正值残阳如血时分。
晚上八点,林晓醒来,身体已无大碍。
晚上九点,林晓吃了一小罐头牛肉。
董琪进帐说一些她自己都认为不着边际的安慰话。董琪劝林晓哭一哭,哭出来会好一些,林晓却始终未哭,也未说话。林晓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董琪害怕,她如何能想到,这十多年来的画面自动开始在林晓脑海里翻腾,原来,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林晓都是为韩冰而活着的。
现在韩冰死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可能?!
韩冰水性那么好,林晓会水都是韩冰教的,想起韩冰手把手教他游泳的情景,青春年少,肌肤相亲,那是多么美好的感觉!
林晓的思绪飘远了。
一个女孩在水里和男孩在一起,在他们那个小县城算是惊世骇俗了,可韩冰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林晓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董琪听人说林晓要过那摄像机,在那反复看韩冰落水,这让董琪脊背直冒冷气,她感觉到很不正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太阳再升起的时候,董琪他们的拍摄任务基本结束,搜救工作也是无可奈何地要告一段落,这个时候,没人相信奇迹会出现。
天气不错,晴朗得好,奔腾的河水已变得驯服了许多。
林晓表现得很正常,甚至动手帮大家整理装备。
董琪注意了一会林晓,但她有许多事,过了一会,也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上午十点半左右,董琪无意扫了一眼众人,没看到林晓。董琪有些着急起来,边走边喊了一阵,然后跑动起来,很快,所有的人都在寻找林晓,然而,一无所获。
林晓随身带来的东西还在帐篷里,董琪找到,打开,在一些衣服上面端端正正放了一个mp3。
无疑,这里面录有林晓的声音。
打开,是林晓的声音:
虽然,我确定,我一定能带回韩冰,但我还是有些话要说。我腾龙的兄弟姐妹们,如果我回不来,请继续我们的事业!
如果我回不来,告诉我的爸爸…
(林晓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哽咽。)
告诉我的爸爸,我很好,我和离别了十多年的妈妈和韩冰在一起,我不孤单。
……
董琪无法再听下去,她明白了,虽然她的同事听得一头雾水,但她真的明白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那瞬间一下抓到林晓的奇怪想法,或者说在她看过林晓义无返顾地冲过天沟之后,她就对这个男人就有一种深刻的直觉认识。
这个男人,有什么不敢做的?!
是的,林晓挑选在与韩冰落水一天当中的同一时间,通过反复对比影像记录,林晓采取韩冰落水的同一姿态,他认为,这样的话,水流会把带到韩冰飘到地方,虽然,这可能被认为是荒谬的,但却是那时那地林晓唯一能想出来的方法。
十年前,他林晓抛弃了韩冰,离开了韩冰,这一次,是生,是死,他都得和韩冰在一起,这个念头让他无法摆脱,他也不想摆脱,如果人生就是这样,那就这样吧。
林晓在落水的瞬间放弃了自己的挣扎,想象中韩冰在水中如鱼的模样。
冰凉的河水,林晓心头却感到温暖,感到这一刻与韩冰无比接近。
林晓当然想到自己的身体和韩冰不同,也许韩冰会冲得更远,但他已经顾不了许多。
水中有很多道潜流,像许多小手包裹着林晓,林晓心中的火苗腾的一下点着。
不管能不能找到韩冰,这样他能够在这一次与水搏斗当中活下来,那么,韩冰就也有可能活下来。
林晓瞬间忘记了所有,包括韩冰,他要发挥他所有的本能,活下来,活下来见到韩冰。
水流突然急起来,林晓并不害怕,手脚开始有些磕碰,但都无大碍,来吧,,来吧!
一个人为了爱情可以放弃所有,不知道,这是一种伟大,还是一种自私?
浑不知林晓已经跳水的舒夜,瘦弱的双肩正扛着腾龙大厦的重担,
苏晴要和前夫对簿公堂了,她已经彻底乱了,舒夜被召回总部主持大局。
舒夜只能找到张部长让他带队去救援。
世间事真是难以预料,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张部长带人去救援他们这位林总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偶然,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必然。
舒夜只要一停下来就给林晓发短信,可是那边却没有只字片语回来,舒夜心如火烧,她都快要疯了!可是,她必须克服这些,她意识到她面临人生最重要的关卡,必须挺下来,所以,她对外依然谈笑风生,没人察觉到腾龙可能面对的群龙无首的局面。
林晓在水中挣扎,舒夜又何尝好过半分,甚至,更难……
苏晴严重口腔溃疡,可她顾不了这些,要是宝贝儿子被人抢走,她也不要活了,小杰可是她这十多年来的支柱啊。
开庭那天,来了很多人,衣冠楚楚的那个禽兽就站在苏晴对面,大谈特谈自己如何能给予孩子更好的成长条件,讲到后面,他开始指责苏晴粗暴的教育方式,而且由于其生意忙,根本没时间,没精力照顾小孩,并拿小杰五六岁出的一次意外做文章。
苏晴真想冲过去给这无耻的男人一巴掌,在他英俊如初的脸上,苏晴真觉得自己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那么喜欢这个人呢?现在,苏晴是止不住像看到绿头苍蝇一般恶心。
一个很简单的案子,苏晴的前夫想尽办法想把它复杂,可它总归还是一个简单的案子,在所有的事实面前,苏晴前夫卑鄙的嘴脸逐渐暴露在世人面前。
法庭开庭之际,张德生已赶到了那个县城。
张德生联络到搜救组,辗转最后找到董琪。
董琪把林晓的东西交给张德生,还有那个录音的mp3。
张德生一听,就感觉事态严重,吩咐手下一个人道:“小李,你马上到军分区去,给我找来这方圆百里军事地图来,董琪同志,您能帮我找来这个县城的行政区域图。”
“你的意思……”董琪对这位有着军人气质的中年汉子有一种敬畏感,世间的事似乎没有什么能引起他面部表情变化,只是眉头有些紧锁。
张德生说道:“我们林总的水性我很清楚。”
“你是说,他还活着的。”
“是的,我是这样估计的,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林总可能会受伤,需要药品。”
董琪点点头,知道林晓还有生还的希望赶紧到县委办弄地图去了,有多少弄多少。
董琪走后,张德生旁边一人说道:“张哥,要不要告诉舒总?”
张德生想了一会,说道:“我来汇报。”
深夜,舒夜接到张部长打来的电话,说林晓也失踪了,目前他们正在全力搜索,请舒总放心,林总不会出事的,他一定负责找会林总。
舒夜放下电话,再支撑不住,拉过薄被,蒙住自己头,大哭起来。她再无法忍受,她应该想的到的,韩冰姐若是死了,林晓也是活不下去的,她应该追过去的,也许还能看到他最后一面,他居然也跟着跳下河去,这个傻瓜……
舒夜哭得昏天黑地,一直到天亮,舒夜心软到极处,全身有虚脱感,她挣扎着爬起来到卫生间要用热水冲一冲。
水哗哗地从水龙头流下来,舒夜想到在水中挣扎的林晓,眼泪又流了出来。
没有了林晓,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林晓在冰凉遄急的水中挣扎,却无济于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动作完全出自本能。
他想放弃,就这样死去吧,很累,很累。
不!
他又挣扎起来。
韩冰没看到他一定舍不得离开人世,她一定会拼到底的。
好累啊,忽然,身子被抛起,然后摔下,林晓下意识抱了一下头,但还是重重地磕了一下,是一块岩石。
林晓眼睛一黑,顿时昏了过去,最后的感觉是身子好象进入一个平缓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