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拐过一处街角,就是陈府。陈岳心里正有些诧异,抬眼看到对面驶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人却正是全通,不由怔了怔,急急唤了一声:“长安?”
糟了,怎么刚好这个时候长安过来找自己!
易长安听到声音,连忙半站起身打开车帘子,一眼看到陈岳正面色焦急地驱马朝自己驶来,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就看到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来几头疯牛,猩红着眼正往陈岳这边冲来。
陈岳先前因为要去面圣,穿的正是那身御赐的大红纻丝纱罗服!
易长安脸色不由大变:“陈岳小心!”
全通吃惊之下,急忙勒住了马,正弯了腰站在车门边的易长安猝不及防,因为惯性一下子跌倒进车里。
陈岳可以驱马急跑,但是那样一来,那群疯牛势必会撞上易长安的马车——
陈岳一个纵身从马背上跃起,跳进马车里抱住了易长安,只是没等他再从马车里跳出来,几头疯牛就狠狠冲着马车撞了过来。
听着木头支离破碎的声音,顾不得多想,陈岳先紧紧将易长安护在了自己怀里,一柄长剑却在此时穿透破碎的车厢板,直刺进来……
御书房里。
永嘉长公主双手发抖地捧着一沓摁着鲜红指印的证词,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亲弟弟:“皇上,不会的,廷绪他不会的!这、这些都是诬告,是诬告啊皇上!”
燕皇森然盯着自己的皇姐:“永嘉,你以为朕是会‘三人成虎’的昏君吗?!”
从府衙里统计赋税的最基础的司户参军开始,一直到户部的度支司,这里面竟然是一条龙地运作,将本该入进国库的税银隐瞒下来,源源不断地运进了遇仙山庄。
如果不是娄四德偶然间在暗处撞见了张胜元把那些银两运到了遇仙山庄,一时以为握住了把柄,想借机抬高自己分润的银子,结果反而引起了文廷绪的杀心,这件事只怕到现在还会被牢牢捂住葫芦盖子!
燕皇也根本不会知道,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敢这样做文章!这些年得手的银两,不仅养肥了这些他本来一心念重情分的人,还养大了他们的心——居然胆大到连改朝换代这等谋逆之事都敢生了心思!
永嘉长公主紧紧盯着手中那沓证词,双手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皇上是念及姐弟情分,才把这些证据摆在她的面前,她现在哪里还能再置疑什么?只求皇上能够开恩,廷绪她保不住了,可是成熙和成颢两个是他的亲外甥,身上也流着一半燕家的血——
永嘉长公主惶急地抬起头来:“皇上——”
“皇上!”刘继面色紧张地立在门外扬声打断了永嘉长公主的话。
刘继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如果不是有紧急的事,不会这么没有规矩!燕皇眉头微动,沉声开了口:“何事?!”
刘继连忙躬身站了进来:“锦衣卫指挥同知周良保有急事求见!”
周良保才出宫不过两个时辰,又有什么急事要等着上朝前见他?燕皇立即发了话:“宣!”
周良保一进御书房就单膝跪下了:“皇上,宣义伯文成颢当街行凶,企图刺杀京畿锦衣卫千户陈岳,陈岳身负重伤,文成颢及公主府侍卫统领孔仪平被陈岳手下当场擒获……”
周良保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些什么,永嘉长公主已经听不清了,眼前的一切一阵阵地模糊旋转,终于全部猛然一黑……
燕皇面不改色地看了晕倒在地上的长姐一眼,继续问道:“还追查出了什么?”
“文成颢行事是受了锦衣卫试百户米良生的唆使,米良生甚至也派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参与了当街刺杀……”
“好大的狗胆!”燕皇“砰”的一声,重重一掌拍在翘头案桌上,只片刻就想到了重点,“米良生动机何在?!”
“米良生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毛文义的人,就在前几日,有人见他们常在房间里密谋……米良生自己也招供,毛文义心嫉陈岳,担心此案告破后自己职位不保,想居中挑唆,借文成颢的手除去陈岳!”周良保面色沉重,“都怪臣一时不查……”
想到陈岳这些天尽心尽力为自己查办了这么大一起案子,早早堵住了这么大一个漏洞,锦衣卫内部竟然还有人丝毫不顾大局,只想着个人私利,躲在后面谋划着陈岳的命——
燕皇只觉得一股戾气自胸腑间翻滚,直冲上头:“将毛文义给朕拿下!先抄了家,如何定罪,周良保你拿个章程上来,绝对不能轻饶了这等不忠不义的混帐!”
锦衣卫是他手中的利剑,利剑所指,除荆斩棘!可是这把利剑中,却有人敢置皇命于不顾,勾结罪人,妄图在其中折断他的宝锋——正值这个时际,燕皇哪里能忍?
周良保得了口谕,连忙退了下去。
燕皇又唤了刘继进来:“你即刻带上薛之焕过去,让他务必把陈岳给朕治好了!”沉吟片刻又接着开了口,“另外再赏赐三百年野参两支,紫芝两朵,犀角两支,龙涎香一匣,东珠一斛,金玉如意一柄……”
看来皇上这是对陈岳记在心上了!刘继仔细记了,见皇上眼角瞥了地上一眼,躬身请退前会意地唤了两名大宫女进来,将还晕在地上的永嘉长公主先扶去了外间的偏殿,另外又让人请了御医过来。
怎么说永嘉长公主也是皇上的亲姐,就算驸马和两位伯爷都获了罪,长公主这边总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这些礼数上也不能让诟病皇上就是。
陈府。
易长安眼眶微红,呆呆捧着那件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大红纻丝纱罗服,手指抚上被利器割破的几处口子,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以前虽然知道陈岳能爬上今天的位置,是用自己的命搏来的,但是想到和亲眼看到的差距实在太大,刚才那一番惊险,让她直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虽然很快田胜和常大兴、魏亭几个就冲上来控制住了局面,但是被撞损的马车车厢中不好腾挪,陈岳为了护住她,硬生生受了几剑……
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易长安手一抖,扔下手中那件血衣急忙迎上前来:“大夫,陈——大人他怎么样?”
“虽然避开了几处要害,但是失血过多,而且胸前一处创伤较深……”
大夫刚刚捋着胡须说完了几句话,“好在”那两个字还含在嘴里没有吐出来,外面就传来了魏亭急切的声音:“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