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东宫的岁宴由妾身主持?”良侧妃压下心里的惊喜,面上却装出些许忧心的模样,“这个……武姐姐那边,到年节下也不能解了禁足吗?”
当初武氏的那位三哥听说是受人蒙蔽,还真是可惜,这水都趟了,怎么就不多趟深一点呢?指不定武氏那个太子妃的位置都坐不稳了,不像现在,只是禁了武氏三个月的足——
良侧妃心思正在转着,突然瞧见燕恒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加诚挚了几分。
燕恒心里顿时就有些腻味起来。
良侧妃长相并不是娇美那一类型,以前少女时因为在乡下长大,常跟在她的哥哥良禹身后淘气,所以并不像燕京的闺秀那么淑女,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燕恒那日多喝了几杯,瞧着良侧妃的气质和侧面,竟觉得跟易长安有几分挂像,因此很是缱绻了几天,只是这些东宫的女人——
一涉及到利益之争,就不停地转着那点小心思,却让他陡然失了兴致。他又不是那喜欢渔色的性子,其实这些女人的争宠,他眼中看得清楚,心里更是明白,这年复一年的……真是毫无新意!
掩下了自己心底涌出的那一丝厌烦,燕恒面色不变地轻点了下头:“母后亲自下的凤旨,这才得几天的工夫,哪里就能违背?孤也是有心无力,只有劳烦你这里这一回多费些心了。”
良侧妃连忙起身应了声:“那妾身就勉为其难,代武姐姐辛苦这一回了。妾身以前也没做过,要是有什么疏漏不到之处,还请殿下多指点妾身。”
燕恒笑了笑,并没有应声,端起一边的茶盏喝了几口茶水。
也不用侍立在门边的大宫女动手,良侧妃亲自捧了茶壶,给燕恒的茶盏里又添了热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一双眼殷殷看向燕恒:“殿下,天色不早了,晚膳——”
燕恒接过茶盏搁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行了,孤过来就是知会你这件事的,孤那里还有事要忙,良妃你自便即可。”说完就抬脚走了。
良侧妃本来算好了日子,今儿正是最易受孕的时候;先前太子殿下忙了好几天公事,今天却正好过来,她心中好不高兴,还想着像前些时日那样,留住太子殿下一起用晚膳,然后顺理成章地就拉了太子殿下晚上住在这里,没想到……
良侧妃咬了咬唇,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鸣玉:“去打听打听,看看太子殿下今天晚上歇在哪里!”
太子妃殿下禁足,现在东宫是她和李侧妃一起主持宫务,可是太子殿下却往她这边来得多;良侧妃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笼络住太子,最好是可以生个儿子傍身,没想到明明前些时日太子殿下对她还颇为温柔,今天却一下子又变回以前那副有些冷情的模样了……
鸣玉出去了小半个时辰才转回来:“主子,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回了自己的寝殿,又在外面等了一阵,也没看到太子殿下出来,想来今儿个太子殿下是自己住下了。”
外面风寒沁骨,鸣玉怕行动不方便,被人看见,也不敢披披风,这会儿已经冻得脸色青白,一边回话一边打着哆嗦。
听到太子殿下并没有去别处睡觉,良侧妃心里多少还是舒坦了很多,瞧着鸣玉这样子,撸下手上一只白玉镯子递给了她:“辛苦你挨了这一场冻,这只镯子赏你了!下去煮点姜汤喝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别感了风寒。”
那只镯子是羊脂玉料,虽然不是顶尖儿的好,却也是精品了。鸣玉连接双手捧着接过,就势跪了下来:“奴婢谢主子赏!主子的关心,奴婢感激铭心,一定会好好为主子尽忠!”
良侧妃摆摆手,让鸣玉先下去了,想到太子殿下在寝殿歇下了,自己也安了些心,转而考虑起今年的岁宴该如何办才出彩起来。
燕恒此时却一身便服,从一间民宅里出来,一步蹬进了马车。
已经乔装过的董渭放粗了嗓子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燕恒本来只是觉得有些气闷,只想着出来散散,并没有明确的目的,被董渭这一问,不由怔了怔,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竟马上浮现出易长安的脸,嘴里也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去易府!”
马车立即驶动起来,不过两刻钟已经停在了易府正门口。
董渭跳下车,上前“砰砰”敲响了门。门房开了小门看了一眼“请问你——”
董渭粗着嗓子打断了门房的话:“麻烦跟易大人通禀一声,就说故人黄公子来访!”
故人黄公子来访?怎么之前也没有送帖子过来?门房有些狐疑地又打量了一眼那辆没有任何徽记,外表看起来很是普通的马车,慑于董渭那一身气势,连忙小步跑去禀报了。
衙门里已经封印放假,易长安新近淘得了一本《疑案录》,正在书房里慢慢看着,听到墨竹禀报有一位故人黄公子来访,愣了半刻,才猛然想了起来:当初她第一次遇见燕恒的时候,燕恒正是自称黄公子——
这天都黑了,宫门应该已经下匙了,太子怎么还从东宫跑出来了?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易长安连忙站起身来,疾步迎到了大门口,见果然是燕恒一身便服从马车上下来,急忙上前迎了几步,将他请进了府里:“黄……公子快请进!”
怕在外面人多嘴杂,易长安直到把人迎进了书房,才行了参拜之礼:“殿下夙夜过来——”
燕恒忙扶了易长安起身:“闲着无事,一时兴起,想过来跟长安清谈几句。”
“呃……”易长安不由好一阵无语;身为太子殿下,宫门都下匙了还偷偷溜出来只为了找人说话,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不能直接把心里的怨念说出来,易长安只得亲手给燕恒先奉了一杯热茶,才欠身坐下答了话:“臣只会做些验尸破案的粗事,殿下宏图大治的政事,臣可不懂,殿下找臣来清谈,只怕坏了您的雅兴。”
燕恒却笑着拿起刚才易长安搁在案桌上的那本《疑案录》,随手翻了几页:“长安不必自谦了,当初在沧州的时候,长安就教我良多,如今入京为官后,只怕眼界更是开拓一层,想来也有许多心得吧?”
当初在沧州的时候,燕恒要去沙城劳军慰问,本着一颗常年在一线当刑警的心,易长安随口就说了几句,宗旨就是要接地气,不要说什么大话空话套话,要贴近军心,没想到那几句话竟然让燕恒对她印象分外好,还记了这么久——
要说当了京官以后,眼里看到的一些事是更多了,但是说起来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