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念忙不迭的点头:“少爷放心,我不怕辛苦的!”反正当小沙弥的时候也不是没苦过,读书苦,是为了自己今后能像少爷一样厉害,那算什么苦呢?
易长安笑了笑,让人给沐氏那里禀了一声,说把唐一念调到他院子里伺候笔墨,扔给唐一念一本千字文让他先背着,自己转身上衙去了,打算明年春天等官塾开学了,再把唐一念送进去先读着。
她不喜欢沐氏想对她的掌控,以后……总得要有自己的人,如果唐一念是可造之才,易长安不介意花钱把他养出来,抛开对这孩子的好,或许今后也能让自己的路更宽更好走。
今天是这一年开衙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县衙里就可以封印,各回各家过大年了。
易长安还是按时去的,其他的几位同僚却是足足晚了一个多时辰,才懒懒散散地过来当值。
大家本以为嘻嘻哈哈地混一天,这一年也就忙到头了,没想到衙门外的大鼓却突然被“咚咚”敲响起来。
站班的衙役们手忙脚乱地跑了出来,有人又积极跑到后院去请县令李泰。
李泰大概是还在温柔乡里跟哪个小妾温存,出来时官服穿的并不平整,脸上还有一抹艳色的口脂,皮师爷连忙做了个动作暗示。
掏出帕子将那痕迹抹干净,被扰了好事的李泰也没个好声气,将惊堂木重重一拍:“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两班衙役有些参差不齐地杵着水火棍敲击地面,嘴里低低齐喝:“威武”
这是易长安第一次看到古代衙门升堂,觉得还颇有些架势;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被带到公堂上的那个人。
那人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然被这阵仗骇得的双腿直发抖,却是倔强地坚持走到公堂中跪了下来,深深磕了三个头:“求青天大老爷给民女伸冤!”
小姑娘容貌普通,身形瘦弱,身上穿着件老棉袄子,罩着青蓝碎花的棉布罩衣,下面穿着一条青色的老棉裤,并没有穿裙子,一看就知道是庄户人家的女孩儿。
这年代庄户人家的女孩儿不说大多有些村气,就是胆子也是小的,这小姑娘年岁不大,竟然敢过来击鼓鸣冤,确实是个胆气壮的。
李泰不耐烦地看了皮师爷一眼,皮师爷会意,开口问道:“下跪何人,何事喊冤,把状纸递上来!”
女孩儿愣了愣,抬起头来:“民女不会写字,没有状纸……”
“没有状纸你来告什么!”皮师爷立即就喝斥了一声,“看你是不知规矩的,太爷也不追究你的罪了,赶紧出去找人写了状纸再来!”
写讼状不比其他,有规定的格式要求,要的银钱可不少。皮师爷瞧着这女孩儿身上应该是个没什么钱的,但是哪家庄户也不会让个小女孩儿身上带着银钱乱跑啊,所以等这小姑娘凑够了银钱找到了人写讼状,衙门早散衙封印了。
要告状啊,成,等过完了年,明年正月初八再来吧!
反正这庄户人家来告状,不是东家占了西家的田梗,就是西家毒死了东家的鸡鸭之类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谁耐烦还在今天来审?拖着过完了年,这小姑娘凝的那股子胆气拖没了,自然也不会再来告状了。
女孩儿明显不知道皮师爷这是在忽悠她,懵懵地有些不知所措,被衙役一手提了起来,大概是心中实在不甘心,咬了咬嘴唇死犟着又跪了下来:“青天大老爷,民女真的有冤!”
李泰懒得听她这些芝麻绿豆事儿,眼皮子张了张,皮师爷连忙发了话:“聒噪!还不快把人带出去!”
立即有两名衙役上前,搭了水火棍要叉她出去,因着女孩儿不配合,竟一下子将这瘦弱的小姑娘的叉翻在地,有些粗黑的面庞沾了半颊灰尘,狼狈又可怜;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倔强而漆黑。
易长安突然开了口:“且慢!”踏出一步向李泰拱了拱手,“县尊大人,我《大燕律》有云,若原告口齿清晰,亦可令其于堂上口头供状,着书吏誊写清晰,原告画押即可。”
《大燕律》是有这么一条,不过这不是因为寻常草民百姓都不知道么,而讼师又和衙门里的人多有勾结,所以很多衙门都没把这条当数,只让原告去找讼师。
讼师写了状纸,也会故意危言耸听让打官司的人请自己过去上堂,除了写状纸的花费,这里面又是一笔费用,会私下跟衙门里相关人等分润的;因此大家都不会叫破这件事,没想到今天竟被易长安这个二愣子给直接提了出来。
李泰脸色一沉,却也无法反驳易长安的话,想到前些日子锦衣卫还提请了易长安过去帮忙,心里到底有些忌惮,只得按捺下性子,吊着眼盯着堂下的那小姑娘,将那块沉重的惊堂木拍得格外大声:“咄,堂下女子,有什么冤你快快说来!”
惊堂木重重拍在案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让站班的衙役们心里都“砰”的剧跳了一下。
李泰本想着好好把那庄户农女吓一吓,让她骇得话都说不出来,到时看易长安还怎么拿“口齿清晰”的由头来挟令人,没想到那小姑娘虽然身子下意识地一抖,却顽强地抬起头,口齿伶俐地开了口:
“禀告青天大老爷,民女胡二杏,是本县赤河村人氏,四日前民女的姐姐胡大杏嫁给本村申家大郎,昨日回门时我姐姐都是好好的,今日申家却来人说我姐姐跟货郎私奔了……”
就知道会是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麻纱事!李泰有些烦躁地恨不得捂住耳朵,好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胡二杏的申诉,两眼就是一瞪:
“你说你姐姐不会跟人私奔,要告申家,那你有什么证据?衙门不是你想着什么就能红口白牙说什么的地方,胡二杏,你要是没有证据却过来告状,要知道诬陷人也是要受罚的!”
“大老爷,我姐姐的事实在是其中还有原委!”胡二杏急急辩解,“我胡家父母早亡,只有我和我姐姐两人相依为命,我和姐姐商定,到时姐姐出嫁,由我留在胡家当守灶女。
去年我和姐姐偶然间在飞鹿崖采得几块上好的崖香,卖得银钱后在村里买了十亩好田,当时就说好姐姐若是出嫁,就拿出五亩当作嫁妆……”
易长安的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起来。
太平县这一带一亩好田要七八两银子,庄户女儿出嫁,有五亩好田的嫁妆,这家底可是不薄了。
而且胡大杏能去飞鹿崖采香,证明身体应该是健康的,庄户女孩儿既身体康健,又有这么一份厚重的嫁妆,就算样貌普通些,也应该是不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