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安领了这份好意,弯腰登上了马车,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一行人回到了县衙。
李泰听说案情既破,连面都懒得露,只让皮师爷出来用了印,把两名人犯给扔大牢里去了,其余事项等过完年了再说。
本以为这几天都赶不回来了的,没想到易长安效率如此之高,吴见友和张东两个还了马车,高高兴兴地跟她作了别,穿着那件厚茧绸棉袄,各回各家了。
易长安一个人慢慢从衙门往家里走着,见沿街住户都挂出了红灯笼,将街面装点得分外喜气,想到现在还昏迷未醒的胡大杏,想到木然被拖进女牢里的陈玉兰,易长安心里却一片冷清。
其实哪怕是在现代,动辄把错归到女人头上的事依然不少,自己丈夫出了轨,全是因为小三勾引的,自己的运道不好,是因为娶了个败家媳妇儿,生男生女明明是男性的染色体决定,却偏要说女人肚子不争气,有的甚至是男的不能生,婆家却骂媳妇是不生蛋的母鸡……
如果不是申令行勾搭骗奸陈玉兰在前,为了媳妇的嫁妆又昧着良心娶了胡大杏在后,甚至还打着拿了胡大杏的钱纳了陈玉兰为妾的如意算盘,又怎么会闹出这个案子呢?
陈玉兰一是害怕自己未婚有孕的事被爆出来,二是不甘心自己清白身子给了申令行,却只能当个小妇,再加上陈父竟然做出了那个荒唐的决定,这才一不做二不休……
“长安,你怎么了?”听到门房递话,高高兴兴出来迎接易长安的何云娘见易长安只顾着愣愣往里走,连忙唤住了她。
易长安猛然醒神,见何云娘正担心地看着自己,揉了揉脸,冲她笑了笑:“云娘,我饿了,我晡食还没有吃的。”
何云娘立即要去厨房:“我去厨房里给你下碗肉臊子面来!”
“奶奶,还是奴婢去吧。”锦儿连忙拦住了她,怕易长安怪罪何云娘,一脸为难地看了易长安一眼,“少爷,少奶奶这两天闻着油味儿就恶心……”
“孕吐了?”易长安愣了愣,拉住了何云娘,挥手让锦儿去了,“云娘你离厨房远着点儿,你想不想吃腌梅子?或者什么腌酸菜?想吃什么我明天去给你买回来。”
女人怀孕很辛苦的,易长安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立时反省自己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对何云娘关心不够了。
何云娘心里跟蜜一样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易长安,小声说道:“我想吃大前门的腌金桔,还有上次那个酱菜疙瘩。”
见易长安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说了明天去买,何云娘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跟丈夫更加亲近了,不自然就问了出来:“长安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的差事不太顺利?”
原本都带话说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没想到又赶回来了,不过瞧着易长安这样子,倒像是不太开心。
何云娘一时没想多,张口就问了出来,话刚说完,又想到才成亲那时候自己曾经无意中问过丈夫一句公事上的事,被丈夫沉着脸斥了一顿,让她好好呆在后宅,不要理男人外面的事……
只是刚才的气氛太放松,何云娘话已经说出去也收不回来了,不由有些心情紧张地看向易长安。
易长安只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担心,拍拍她的手安慰:“没有,今天的差事很顺利,我过去就把案子破了,就是心里有点不大痛快……”慢慢扶着何云娘往里面走着,把今天的案情跟她说了起来。
两人相扶着一路往西院子过去了,并没有发现东院拐角处还立着两个人。
宛嬷嬷扶着沐氏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听着易长安给何云娘说着今天的案情,有些忐忑地看了沐氏一眼:要是梁少爷,哪里会跟何云娘说这些,一回来肯定都是来找太太说话的……
沐氏抿了抿唇,搭在宛嬷嬷手上的手紧了紧:“小俩口好得蜜里调油呢,我这老太婆就别去打扰人了!回吧!”
刚回到院里,沐氏就看到唐一念等在了那里,见她过来连忙行礼:“太太,大人说他今天回来有些累着了,明天一早再过来给你请安。”
小孩子不会遮掩什么心思,刚才听着易长安说破案的事,心里正发痒呢,这会儿把话递到了,就想着赶紧回去再缠着易长安细说说。
瞧着唐一念等不及想走的神情,再想到这孩子还俗了在家里做杂事,却没个下人的样子,还没规没矩地叫易长安“大人”,沐氏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不悦,却还是开了口:“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好好休息,快过年了,别累着了。”
唐一念应了一声,兔子似地一溜儿跑出去了。
宛嬷嬷也皱了眉头:“现在这些小兔崽子们,当年要是这德性,早就拖下去打了……”
沐氏深吸了一口气:“罢了,彼一时此一时。一切,等何云娘把肚子里那块肉生下来再说!”
易长安本来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再加上何云娘有孕,不方便出门,因此过年这一段时间基本就是在家里陪着何云娘,得空又教唐一念一些东西。
她当初专攻的是犯罪心理学,不过也选修了法医的几门课,这时趁着闲暇,把当初所学的尽量默写了出来,先教给唐一念。
易家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戚,易长安只让人准备了一份很平常的年礼,让墨竹和修竹给同僚送去,算是全了个面子情。
除了吴见友和张东两家人上门来拜了个年,易长安出来接待了一回回了礼,其余的时候都呆在了家里,一个年倒是过得很是清净。
而在此时的榕城宜园,陈岳的书房里却是忙忙碌碌,直到天都黑下来了,那几个心腹才陆续走了。
陈岳按了按眉心,刚斟了一杯热茶挨到嘴边,魏亭就一包子劲儿地冲了进来:“大人,太平县那个易长安——”
陈岳停了杯子,挑眉看向魏亭。
魏亭一脸惊讶的表情:“我听说他年前二十四那天,赶在封印前大半天就破了一件杀人未遂案?!”
陈岳若无其事地举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是啊,怎么了?”
锦衣卫在太平县也有暗桩,特别是陈岳有交待,因此易长安这案子这头才破完,那一头陈岳就已经得了情报了。倒是魏亭,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
听到陈岳这么风淡云轻,魏亭忍不住一拳砸在自己掌心:“大人,你说这人的脑袋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大人,咱们也别遮遮掩掩了,直接把他给弄到你这儿来吧!”
弄是肯定要弄过来的,不过……陈岳轻轻放下了茶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