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挂的灯笼从窗户透过一片淡淡的灯光,轻轻挑开床帐,见易长安侧身面向外沉沉睡着,陈岳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想探探她是不是发热。
温暖的大手才刚触到易长安的额头,一只手突然搭上陈岳的的手腕猛然翻身一拧,然后借着腰部的力量将陈岳一下子甩进了床内侧。
陈岳眼明手快地捏住了易长安直袭向他喉间的另外一只手:“是我!”
易长安怔了片刻,愣愣看着被自己半压在身下的男人,下意识地唤了一声:“陈岳?”
她差不多睡了整整一天,刚才完全是本能反应,到现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陈岳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半压过,明明易长安身上还奇怪地穿着那件内甲,但是他却莫名地感觉到了压住他的身体有一种奇怪的柔软,软得让他很想反手搂紧;而且因为靠得太近,易长安身上清淡的、说不出什么香味却极其好闻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陈岳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卸下了本来想推开易长安的力道,低低应了一声:“嗯。”
来不及考虑刚才发生了什么,易长安立即慌慌张张地一把推开陈岳;只是陈岳已经被她压在内侧紧挨着床壁,一推之下,对方没有被她推动,易长安自己反而往后倒去。
陈岳下意识地伸手将她一把捞了回来,随着沉闷的一声响,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因为疼痛,眼泪应激地涌了上来,易长安飞快地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角,一手揉着被撞得生痛的额头,一边有些气恼地控诉:“谁让你进来的!”
其实陈岳的下巴也被撞得生痛,不过睨见易长安眼泪汪汪瞪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痒,又有些微微的胀,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下来,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我见你睡了整整一天了,担心你生病……”
睡了一天了?易长安这才赫然发觉窗外光线很暗,只有屋檐下挂的灯笼透过来的微光——原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陈岳也是一片好心,易长安只得放下了这一节,飞快地转了话题:“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陈岳一边答着话,一边慢条斯理地下了床,见自己经过易长安跟前时她不自觉地将堆在身前的被子搂了搂,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语气却并没有半分改变,“既然你没事,起来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瞪着长身立在自己床边,很给人一种压迫的男人,易长安清咳了一声:“刚才纯属意外,陈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个……还请大人先在外面等候片刻……”
陈岳不出去,她怎么起身?刚才那一番动作,下面大姨妈一下子汹涌了一下,现在她很想泪奔啊……
陈岳站着不动,只是轻轻挑了挑眉:“陈大人?”
不就是一个称呼吗,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不好!易长安飞快地改了口:“钰山兄!”
陈岳这才转身走了出去:“我去叫人给你送饭菜过来。”
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易长安几乎是飞扑过去将门栓重新栓紧,然后冲进了净房:好险,差一点就要弄脏衣服了……
等易长安走出房间时,迎接她的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桌上的一钵乌鸡炖甲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易长安的眼角不由微抽——气血双补……
陈岳已经给她盛了一碗汤递到了面前:“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汤。”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听刘二柱说这一路赶得太急,害得你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特意让人炖了些补汤,你多喝点。”
易长安接过碗谢了,也给陈岳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听说钰山兄这一段时间也忙于公事,公事固然重要,不过身体更加要紧,你也多喝点。”
陈岳微笑着接过那只汤碗轻呷了一口,见易长安也正低头喝着汤,突然迸出了一句话:“我怎么突然有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易长安猛地呛咳起来,陈岳连忙递过手帕,易长安顺手接过捂了嘴咳了一阵,才喘定了气息:“钰山兄真会说笑……”
这该死的陈岳,“相敬如宾”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这么说出来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她虽然拿陈岳那方大帕子捂住了大半边脸,露在外面的耳朵却有些发红;陈岳凤眸闪了闪,歉意地笑了起来:“真是对不住,我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惊到长安了。”
陈岳这神情,应该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吧?她在路上因为担心露出马脚,可是把胸都缠了的……易长安飞快地稳了稳心神:“可见古人说的‘言如杀人利刃’是有依据的,钰山兄一句话,好险没把我呛死。”
不等陈岳再说话,易长安就急急开口继续说道:“喝汤喝汤,不喝不觉得,这一喝就觉得饿了。”三两下喝完了碗中的汤,取了碗直接盛了一碗饭,动作迅速地开吃起来。
见她一副有些饿急了的模样,陈岳咽了还想说的话,也安静地吃起饭来。
易长安趁着他搛菜的空当,偷偷瞄了他一眼,低了头认真吃着碗里的菜,却并不知道在自己一低头的瞬间,陈岳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眸中露出一抹说不清的意味……
第二天易长安歇足了精神,睡到巳时才起。雷三娘正和常大兴在院子外面斗着嘴,见她开了房门出来,“吆”了一声似笑非笑:“易大人今天这么早就不睡了?你那身子骨儿可养好了?”
她从小生活在以强者为尊的常胜寨里,只觉得像易长安这种手上连二两力气都没有的白面书生最是无用,平常就会口花花说些花言巧语,真要让他做些什么事,却是百无一用。
常胜寨才被清剿,后续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这院子里的人早就起来去忙了,谁像易长安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
偏偏陈大人交待,让她和常大兴两个守在这里听候易长安的差遣。常大兴这夯牛又是个逗不起来的,雷三娘守在这里简直是百无聊赖到了极点,见易长安出来,忍不住就开口刺了她一句。
常大兴连忙拉住了她:“雷三娘,不许对易大人无礼!”回头又向易长安解释,“易大人,这位雷三娘原来是常胜寨的寨主,后来被他们那寨里内讧给轰下了台,死里逃生被大人救了她一命,她这才投诚过来的。
她粗野惯了,说话没个轻重,易大人千万不要跟这种人计较,等回头我再……”
常大兴话还说完,雷三娘就倒了毛:“夯牛,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这种人是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