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道:“我看那位老先生也不是蓬蒿人。”
司机忍不住问道:“蓬蒿人是啥意思?”
张松道:“草根!”
周老太住在南陵斜阳村,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已经成了景区,所有外来车辆都要求统一停在村口的停车场,门票每人三十。
许纯良本想去买票,看到售票处贴着晚六点免费进入,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不想花这冤枉钱,几人在村口逛了逛,许纯良帮叶清雅拍了几张照片,最近摄影技术提高不少。
等到了时间,他们才走入村子。
检票口已经空无一人,沿途挂着红灯笼,周家就住在东南的一栋老宅子,离祠堂很近。
因为景区对外开放不久,没什么人,偶尔可见当地的村民迎上来询问是否住宿。
张松过去曾经来过这里,当时这里还没有做任何的商业开发,一切保持着原生态,张松凭着过去的印象找到了周家。
大门开着,几人拎着礼品进了大门,一黄一白两条土狗警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松大声道:“大娘,我们来看您了。”
一位中年妇女闻声出来,她是周老太的本家侄女,平时充当了保姆的职责,见到来客人了,慌忙去屋里把老太太请出来。
周老太看到张松,又看到许纯良,乐得满脸皱纹如菊花开放:“小张,小许,哎呦,真是你们,正念叨你们这些孩子也不来看我呢。”
叶清雅也跟着叫了声周大娘,周老太望着叶清雅,她没见过,看到叶清雅跟在许纯良身边只当是许纯良的对象,笑着握住叶清雅的手:“哎呦这闺女真俊,纯良,你好福气啊,啥时候结婚一定要叫我。”
一句话把叶清雅臊了个大红脸。
张松心说老太太糊涂了,乱点鸳鸯谱,也轮不到他解释,许纯良那边把自己和叶清雅的关系向周老太说了,周老太也没明白,连连点头道:“姐姐好,姐姐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孩子大点知道疼人。”
许纯良不解释了,越解释越乱。
周老太让侄女去做饭,把客人请到堂屋里喝茶。
张松让司机把礼品放下,这其中有他准备的也有许纯良买的。
周老太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多住几天,我家有的是地方。”
张松道:“大娘,我明天还有个会。”
周老太道:“你走你的,让纯良多留几天。”
许纯良笑道:“我住两天,后天跟张哥的车一起回去。”
周老太知道他们都有工作,也没有强留。
当晚几人就在周家吃了顿土菜,老太太特地拿出自酿的米酒给他们喝。据老太太说,周家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曾经出过进士。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专门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周书记听说张松和许纯良去了他老家,也颇为高兴,张松借着酒意跟周书记热线长谈。
叶清雅喝了几杯米酒,感觉有些上头,早早去休息了。
周老太提起孙子周德明和甄纯,今年他们俩过来陪着老太太过年,老太太本来挺开心的,可听说孙子硕士毕业后打算在香江就业,不由得添了心思,跟许纯良聊起这件事忍不住长吁短叹。
许纯良知道老太太还是想孙子回到身边,好好开导了她一番,又为老太太诊脉检查了一下身体,老太太身体倒是硬朗。
翌日清晨,张松一早就离开了斜阳村前去开会,和许纯良约好明天上午过来接他返程。
许纯良送走张松,看到叶清雅已经梳洗完毕来到了院子里,笑道:“这么早啊?”
叶清雅道:“昨天喝多了,我失态吧?”
许纯良道:“你这么理智清醒的人怎么会失态?”
叶清雅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半,提议去村里走走,两人沿着小路向前,不一会儿来到了村口池塘,南皖小山村基本上都会有一面池塘。
清晨池塘内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晨雾,池塘南边立着一座石牌坊,西侧山丘上有一座文峰塔。
叶清雅来了兴致,提出要去塔上看看,许纯良陪着她拾阶而上。
走了百余级台阶,已经来到文峰塔下,旧塔在七十年代被毁,现在看到的是上世纪末重建的,叶清雅看着重修碑文,忽然惊奇地咦了一声:“纯良,你看。”
许纯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重修碑文捐款名录,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杜长文。
叶清雅道:“不知道这个杜长文是不是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个?”
许纯良笑道:“不是他还有谁?”
叶清雅道:“如此说来,世界还真是够小。”
许纯良的目光循着名单继续往下看,居然在上面又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唐经纬。
许纯良心中一怔,唐经纬和杜长文同时出现在一个名单上,虽然只能证明他们都捐助重修文峰塔,不过两人认识的可能性很大。
许纯良并未在上面找到唐经纶的名字,估计这次的活动他并未参予,在名单的最后,他居然看到了乔远江的名字。
叶清雅几乎和许纯良同时发现了乔远江的名字,轻声道:“大伯的名字也在上面。”虽然她和乔如龙已经离婚,但是还习惯性地称呼乔远江为大伯。
许纯良道:“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如果早就认识,都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他心中明白,乔远江和唐家兄弟早就认识,但是乔远江和杜长文认不认识就不知道了,如此说来,这个杜长文出现在画展并非偶然。
文峰塔上的匾额换过不久,塔门上了锁,无法从正门一探究竟,叶清雅提议就此下山,许纯良让她稍等,轻轻一跃已经抓住宝塔二层飞檐,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进入二层平台,这还是他有意隐藏身手,不想叶清雅太过惊奇。
叶清雅想出声阻止的时候,许纯良已经进入塔内,她只好站在外面为许纯良望风。
文峰塔共计七层,里面已经很久无人打扫,结满蛛网尘丝,许纯良之所以想进入其中一探究竟,是想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相关的线索。
来到五层的时候,看到地板上搁着一张早已腐朽的匾额,虽然油漆剥落,但是仍然能够看清上面的字迹。
上面是四个字——文风鼎盛,虽然并无落款,可许纯良从字体的风格上已经断定,这四个字乃是通惠和尚所书。
换而言之,当年文峰塔的重修,通惠和尚也曾经参加过。
许纯良用手机拍下照片,继续来到七层,并没有其他的发现,然后沿着原来的路线重新返回,下到四层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
透过窗口望去,却见一位带着红袖章的老人正在和叶清雅说话,声音颇为严厉:“你买票了没有?”
叶清雅担心的并不是查票,而是仍然身在塔内的许纯良,如果许纯良现在出来,岂不是被查票的老头抓个正着,她背朝文峰塔,纤手摆了摆,意在提醒许纯良别急着出来,向老人解释,自己是昨晚进村的,不用买票。
那老者道:“昨晚是昨晚,今天在村中游览必须买票。”
许纯良从塔的另外一侧,悄然一跃,宛如一片枯叶轻飘飘落在塔基平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塔后绕了过去:“老师傅,有话好说。”
那老者瞪了许纯良一眼,毫不客气道:“有什么可说的,逃票必须补票,念在你们是初次就不罚款了。”
叶清雅见许纯良已经出来暗自松了口气,她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更何况本来就没几个钱,准备掏钱补票的时候,许纯良反倒不乐意了:“我们走亲戚的。”
老者将信将疑:“逃票的都这么说,看你年轻轻的咋就不说实话。”
许纯良本来也没想跟这老者一般计较,可他说话太不中听,于是把周老太太的名号报了出来。
老者听完让许纯良给周老太太打个电话,许纯良只好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跟周老太太说了一下。
周老太一听就活了,让许纯良把电话给那老者,把老者骂了个狗血喷头,周家在斜阳村地位不低。
那老者姓周按照辈分还得称周老太太一声婶子,他也是自讨没趣,被骂完还得向许纯良他们赔罪。
叶清雅非常宽容,笑道:“您老也不认识我们,现在说清楚了就好。”
许纯良故意道:“还要补票吗?”
那老者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自家人买什么票,塔上去了没有?我去拿钥匙开门,去塔顶可以俯瞰全村的景色。”
叶清雅看了许纯良一眼,心说他刚刚去过了,奇怪的是自己看到他爬进去,没见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许纯良道:“不去了,大叔,打听个事儿,杜长文是这个村的人吗?”
老者道:“杜长文?”
许纯良指了指重修文峰塔的捐赠名单,老者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李寡妇的儿子,他是这个村的,七十年代的时候去了香江。”
许纯良道:“那时候出去不容易吧?”
老者道:“可不是嘛,我听说他是偷渡,不过人家后来发了大财,也算是衣锦还乡。”
看这老者的样子对杜长文有些不屑。
许纯良道:“文峰塔是他召集重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