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来啦!”
“这不是刘兵爷吗?一个月没见了,上次不是钱都花完了,你怎么又来了?”
流云楼大门打开,无数小厮和侍女穿梭在桌与桌之间,一楼大厅内的台子上已经奏起了歌舞,女子们的笑声和灯笼的灯火一起摇曳,让无数人身心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台上的丝竹管弦管弦不是一味酥软的曲调,隐约竟有铿锵之意,却依旧让桌边的酒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只是大厅内的歌舞就有如此水准,不愧是流云楼。”折扇公子身边坐的新客拍手叹道。
“这算什么,”折扇公子不屑道,“要听真正的好曲还是要进包厢,不过在下想让周兄你见见这流云楼的气派,才在大厅略坐。”
“不光这曲好,酒也好,”周姓公子端起小小酒盅,赞不绝口,“我还以为中午在山海居中喝的酒是最好,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山海居和流云楼的酿酒手艺据说是同一个师父所授,”折扇公子和着曲调打着拍子,“这些酒都有编号,据说数字越小,酒越名贵。中午带你喝的是八号酒,今晚喝的是七号酒,又名七里香,一两上千钱,自然要比中午喝的要好。”
“上千钱?”周姓公子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四周大碗喝酒如喝水的兵士,目瞪口呆,“那这些兵喝的是什么?”
就这些兵兜里的那几个军饷,他可不信他们喝的起这么贵的酒!
“那是山海居的主人特地为兵士所酿的酒,叫作烧刀子,只卖给永夜长城上驻扎的兵士,不卖给其他人。”
“特地为兵士所酿?”周姓公子愣愣注视着四周一边喝一边叫上花娘大声行酒令的兵士,微微皱眉。
在他看来这群兵士们举止粗野,将整个大厅搅得无比嘈杂,看着就让人心生不喜。
但出乎他的意料,流云楼内的侍女和小厮们对这群兵却都极为宽容,招待他们恭敬有礼,居然将这群兵士当成了座上宾。
“这流云楼为什么这么善待兵士?”周姓公子皱眉问道。
折扇公子也皱了眉头,但还是隐忍着开口,“这是流云楼十多年前就有的规矩,据说还是和山海居主人一起定下的,只要兵士不闹事就一定要好好接待。”
“如果其他客人无端找这些当兵的麻烦,流云楼的护卫还会把其他客人丢出去。”
“有这事?”周姓公子不禁咋舌,“这流云楼不会是军中将领开的吧?”
“这种话可不能说!会惹祸上身的!”折扇公子站起身来,“十几年前的老规矩了,现在也没人追究起源了,反正这些兵一个月就来三天,忍忍就过去了。”
“走吧,嫌吵的话我们去包厢。”
“赶紧去,”周围有其他公子挤眉弄眼,“毕竟陈兄还要去拜访万大家呢!”
一众公子哥都笑起来,折扇公子也并不恼,和众人行至二楼,在转弯处向一位扎着花苞头看上去年纪尚幼的侍女客气地拱手道,“花容姐姐,请问万大家今晚可有空?小生想向万大家请教音律。”
“又是你啊?”
花苞头侍女有一张喜气的圆脸,见人三分笑,对这种请求似乎也司空见惯了,捂嘴一笑,“陈公子今晚恐怕也无法得偿所愿。”
折扇公子并不意外,毕竟同样的回答他已经听了一个月了,他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正想向这位侍女调笑几句,却没想到花苞头侍女捂嘴笑着道,“万大家今晚已经有客了。”
啪嗒一声,折扇公子手中的折扇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
他被拒绝已经习惯了,因为从七年前开始万大家闭门谢客,连北魏王宫内的王爷和北寒阁圣女来了都不见,万大家不见客才是常态。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万大家居然见客了!
“是、是什么?”折扇公子有些结巴地问道。
“这小女就不好说了,”花苞头侍女笑眯眯道,“陈公子精神可嘉,小女也十分佩服,之后也请多多帮衬流云楼的生意哦。”
折扇公子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回头,来人脚步太快,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张瘦削的侧脸和来人紧抿的薄唇。
鼻尖拂过一怔冰冷肃杀带着铁锈味般气味的气息,折扇公子猛地一抖,浑身鸡皮疙瘩泛起,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是附着在铠甲上的血腥之气!
身上带血的人肯定是进不了流云楼的,但擦干净的铠甲上居然还有血腥味,那此人的铠甲是浸透过多少人血?
折扇公子颤抖着抬头,看清那人行走的方向更是瞪圆了眼睛。
那人居然在流云楼侍女的引领下往楼上走去!
他在流云楼见过不少兵士,但兵士大多只是在大厅取乐,上楼的兵士屈指可数,而这个瘦小的兵士不仅上楼了,还往楼上流云楼的禁地走去。
要知道,流云楼的活招牌,万大家就住在流云楼顶楼!
“他……”折扇公子张口结舌,瞪着眼前的侍女,“难道此人就是万大家今晚的客人?”
花苞头侍女脸上的笑容忽然淡去,虽然她还在笑,折扇公子后背却忽然觉得凉飕飕的。
“陈公子能在这山海关中活下来,应该知道什么事能问什么事不能问吧?”
冷汗从折扇公子脸边滑落,他当然知道。
能在边关活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哪怕是个看上去纨绔的公子。
“小生自然省的,”折扇公子抹了把冷汗,笑着僵硬地转身,“今晚真是遗憾,小生什么都没看到,明晚再来。”
“感谢陈公子光临,以后常来哦,”花苞头侍女目视着他离开,笑眯眯地挥手。
……
……
“你吓走了我的一名常客。”
瘦小的校尉一步步登上顶楼,掀开眼前一层层如烟如雾般的帘障,房间深处传来一声柔软的女声。
“你又不见他,算什么常客。”
瘦小的校尉掀开最后一道帘障,看向坐在窗边的一位绝色女子。
来人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没想到你还愿意见我。”
“你三年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长城上了,”绝色女子懒洋洋地转身,看向来人覆盖在铠甲内的坚毅面容,莞尔一笑,“我正想着要不要给赵暮人送封信,让他别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