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杨果然等着林方晓回来一起吃饭,甚至还亲手做了一桌小菜:“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
林方晓一回来看到这阵势就有点儿吓懵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菜色,不过就是凉拌肚丝,椒盐排骨,浇汁茄盒,麻婆豆腐,葱花炒蛋和一盆的凉拌白菜丝,再加上一道白菜大骨汤,很寻常的家常菜而已。林方晓跟了易杨这几年也不是白跟的,光是闻这味儿就知道这是易大掌柜亲手所做。
虽然知道他平时也有自己动手炒上两个小菜的习惯,可是这番大张旗鼓地专程做菜等自己一起吃,林方晓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受不起了:“易大掌柜,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人家很辛苦的知不知道!
易杨有点不可思议地挑眉看着林方晓,胆子够大的哈,居然敢质问我了?
林方晓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您知道我笨嘛,我就是想不明白。”关键是也不敢想啊!
易杨挠挠头,这事还真没什么经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总要娶妻生子的,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果然是这样啊,林方晓有点慌乱地脸红起来,又止不住有点儿暗暗的欣喜,还有点儿不敢确定:“其实凤掌柜也挺合适的。”话一出口,林方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没脑子的话也说得出来?
“她这个人太过精明,心思复杂,我不喜欢她。”易杨答道。
“那易大掌柜的意思是,喜,喜欢我?”最后三个字是红着脸低着头挤出来的,蚊蚋般的声音。
易杨大方地回答:“嗯,没错。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我觉得……”林方晓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这个易大掌柜谈起情来也像谈生意一样干巴巴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先吃饭吧!”
“哦!”林方晓提起筷子猛扒饭,“易大掌柜,这茄盒做得真好吃。”她一向是个吃上好吃的就忘了烦心事的人。
第二日林方晓便自动自觉地回到厨房去开工了,虽然厨房里的活儿多她不多,少她不少,不过闷了那么多天,能和大伙儿开开玩笑,乐呵乐呵也是好的。
只是易大掌柜找林方晓的频率也太高了点,这才半天的功夫,就叫她到书房里去了三四趟,去了也不干什么,就让她倒倒茶、擦擦灰什么的,这次易杨又唤了林方晓过来帮他在书架上找一本书,林方晓一边找一边嘀咕:“这些不是清河的活嘛,这小子跑哪儿偷懒去了?”
耳尖的易杨听到了,居然还会回答她:“清河说想学着做生意,好攒点钱以后取媳妇,我就让他跟着张掌柜在外边跑跑。”
“是这本吗?”林方晓拿着一本书过来。
“嗯,没错!”易杨伸手去拿书,顺便把林方晓也扯了过来,按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陪我一会。”
一接触到易杨滚烫的体温,林方晓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我,我厨房里还有事,先出去了。”易杨看着她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只觉好笑:“别忙着走啊,五天后新任知府大人请客,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去可以吗?”林方晓虽然爱吃,但是那种虚以委蛇的饭局,实在是让人食不知味。
“听说新任的文知府素来极爱美食,每到一处都会尽情搜罗当地的美食与名厨,相信这次在宴席上也能吃到很多别处尝不到的好东西。”易杨慢慢说道。
“这样啊!”林方晓有点儿动摇了,“比你做的还好吃吗?”
“好不好吃不一定,但我一个人毕竟见识有限,不可能什么都会做的,我听说文知府家中可是养着五六位名厨呢!”
“可是我很少去那种场合,会给您丢脸的。”林方晓还是不放心。
“没关系,他这次请的也就是一些饮食界的同仁而已,很多你都见过的,不用紧张,你只管吃就行,应酬客套的事交给我。”
“嗯,那好吧!”林方晓答应着高兴地蹦出去了,易杨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多长点儿心眼啊。
易杨口里说是给时间让林方晓好好想想清楚,实际行动上却当她是早已答应了一般,不但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她栓在自己的身边,行动上也是时不时地借故搂搂抱抱,吃尽了她的豆腐。林方晓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了几天,竟也慢慢习惯了,只是时时担心会被旁人看见。
几天下来竟也没有被旁人看出林方晓和易大掌柜之间的不同寻常之处,事实上谁也不会把他们两个往那方面去想,刚进喜福顺的时候谁都以为林方晓是易杨的女人,通房或是小妾之类的,过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林方晓不过是个笨手笨脚、屡错屡犯的小杂役,而易杨一直对她好好相待,当然是为了显示他的宽宏大量不忘本了。
很快就到了新任知府宴请泰安各大掌柜酒楼的日子。
由于喜福顺在泰安城饮食业中的泰斗地位,林方晓有幸跟着易杨坐在了主桌上,虽然敬陪末席,也算是天大的荣耀了。
开席之前桌上一干人等自然免不了要议论一下今日的主人知府大人的,林方晓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大对劲,知府大人姓文,是三年前的状元郎,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么像是自己的一位故人呢?
悄声问了问身边的易杨:“易大掌柜你知道知府大人的名讳吗?”
“知道啊,姓文名思明嘛!”易杨也压低了嗓音道。
“什么!”林方晓把端在手上掩饰自己窃窃私语的茶杯拍在桌上,“霍”地站了起来,把近旁几人都吓了一跳,易杨忙把她扯下来,“你干什么?”
林方晓道:“易大掌柜,我遇上仇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有仇报仇咯!”
“那如果我报仇的事会影响到喜福顺呢?”
“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知府大人吧,难道他就是那个你青梅竹马,最后却始乱终弃的文思明?”
“胡说什么呀,根本就没有乱好不好,我是恨他见死不救!没错,就是他,害得我们一家失散多年的文思明!”最后三个字林方晓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拼着喜福顺不在泰安城做下去也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易杨坚定地说。
“易大掌柜,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林方晓感动地道。
“那咱们这顿饭还有没有必要再吃下去?”
“当然要吃,如果就这么走掉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他?”
话未说完,大家就纷纷站了起来,原来是文知府进来了,林方晓顺着大伙的目光看过去,几年未见,文思明倒是出落得益发清俊了,深色的官袍穿在身上,更平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只是这份稳重在他的目光落到林方晓身上的时候,马上就荡然无存了。只见咱们的文知府大人生生地撞开热情地迎上来的客人们,大跨步地疾奔至林方晓的身边,途中甚至绊倒了两张凳子而不自知。
“晓晓!”饱含渴盼与深情的一句呼唤让所有被惊吓到的客人们浮想联翩,齐刷刷的目光一致望向林方晓,林方晓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顾忌着喜福顺的脸面才强压住了那份想要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的冲动,拂袖转身快步离开了宴席大厅。
“晓晓!”又是一声急切的呼唤,文知府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丢下满室的客人追了出去,顾不上身后一大片抽气声,众人惊叹之后是嗡嗡的窃窃私语,最后变成了大声的议论。
“天见可怜,终于被我遇见你了,晓晓,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找你找得多苦啊!”
林方晓在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文思明差点收势不住撞了上去,急忙扶住林方晓的双肩道:“晓晓,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林方晓抬脚狠狠踢上文思明的膝盖,文思明膝上剧痛,却又怕她走掉不敢松手,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好笑。
林方晓挣脱不开,只管生气道:“你苦?哪里苦了?我看你倒是春风得意,做知府做得惬意得很嘛!你这个见死不救、无情无义的家伙,你还好意思叫我?要不是你,我会差点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吗?要不是你,我会为了逃婚搞得连家也没有了吗?要不是你,我会与爹娘兄长失散至今生死不知吗?不许说话!”
文思明张口欲说什么,被林方晓一脚踢上膝盖,疼得说不出来。
“你要你的荣华富贵、前程似锦,那你就去啊!你要娶官家小姐,那就去娶啊,我林方晓从来都没拦着你,可是你至于把我当仇人一样吗?明明就是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我托人带了那么多次话,写了那么多封信给你,你居然就能狠得下心连个回音都不给,眼睁睁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
文思明心中狂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每次想要张口说话,都被林方晓狠狠地踢了回去,而且每次都是踢的同一只脚同一个位置,最后一次踢得最狠,文思明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林方晓趁机抽出身子,飞奔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