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最好与下章连看——特别是当您忍不住欲破口开骂的时候!)
谢绝了白圭安排服侍的两名娇俏侍女,酒足饭饱,醉意微醺的杨枫一直绷得紧紧的心神舒缓松弛下来,躺在质地极考究上乘的铺盖被褥里,舒舒服服睡足了一整天。
待得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自深沉的熟睡中醒来,却见得残灯早灭,房中昏黯模糊,辨不出是什么辰光。静静躺了一会,他暗暗思忖着,是干干脆脆把一切撂开,和白圭摆在桌面上来谈,还是旁敲侧击地再缓一缓,又该与这巨贾提出怎么样的条件······精细周详地瞑思了一阵,尽可能拟定出几个应变的腹案,他的心头轻松了些儿,舒展了一下身子,跳下榻去。只一动弹,却觉得全身骨头酥软,肌肉又酸又疼,直想着再躺回去睡倒。摇摇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是听见了房里的响动,舱门处传来几声叩击,停了一会,舱门被轻轻拉开,几名美婢俊童捧着热水、巾帕、铜镜、梳具、漱具,进入房间。环侍于杨枫左右,忙碌开来。
“杨大人,家主爷早准备好等大人晚膳呢。”一名美婢甜笑着道。
杨枫一回神,“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戌时一刻了。家主爷不让我们搅扰了大人······今个儿一整天家主爷连乐舞都停了。”笑靥如花的婢女仿若无意地道。
杨枫发现,看似粗俗的白圭心思极深细,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在领他的情,内心有点占了便宜的愧疚感。挥手斥退童婢,他自个儿咬着牙冷笑了一笑。
先探看过蒲其,聊了几句,杨枫施施然地在仆役的引领下,来到大厅。
喜眉笑眼的白圭依然是一副熟络亲切的热情样,豪华奢侈的席面也依然是丰富得叫人难以置信。有如仙籁的轻柔乐音悠悠奏响,晚膳的气氛轻松愉快。
酒筵过半,礼数周全、慷慨大方的主人两眼炯炯放光,忽然很正经地道:“杨大人,你——有笔大生意要和白某商谈罢?”
杨枫笑了一笑,筷子挑起一个笋尖放在嘴里慢慢嚼着,摇头道:“杨枫一穷二白,哪来什么大生意和白老板谈。”
“呵——”白圭拉长了声音,搓搓肥手,态度极为诚挚地道,“蒙杨大人不弃,令白某一介市侩能有和大人合作的机会,无论是多大的买卖,都是白某的荣幸啊!”
杨枫敛了笑意,双手按在桌案上,目光和白圭一触,沉声道:“不是生意,而是,杨枫有意和白老板合作开一条新的商路!”
“商路?”白圭颜色不动,心里却不可抑制地一热,开辟一条新的商路,随之滚滚而来的财源收益又岂是一两回大生意所能比拟的。呷了一口酒,抿抿肥厚的嘴唇,白大老板淡淡一笑,显出种泄了气般的失望,无可无不可地道:“开条新商路?愿闻其详。”
鼻子里笑了一声,笑声里含着一种警告,杨枫不经意地在厅里溜了一眼,声音低沉地道:“一条新的商路!毋需观时之变,财源滚滚的商路。”
沉默片晌,侧着头看杨枫的白圭咂咂嘴,挥挥胖手,周遭服侍的侍女、仆役、乐师尽都躬身退了出去。咧开嘴笑了笑,白圭道:“杨大人,请讲!”看他的神气,这只是一种尊敬对方的讨好式举动,而非真正将这什么新商路放在心上。
白圭的态度,杨枫自能意会,他微扬起头,语气里表现出成竹在胸的优越感,“这条商路打通,白老板足可一本万利,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会谈的气氛开始变了!
“哦!”白圭慢吞吞地呷着酒,略略侧身靠向杨枫,表示他的专注。
直盯着白圭的胖脸,杨枫不兜圈子,完全一副奸商的嘴脸,赤裸裸直截了当地道:“在商言商。我尽可以帮白老板垄断这条商路。但首先,白老板得先期投入一笔资金,帮我谋一个位置。”对上白圭细渺的双目,杨枫沉沉地吐出三个字,“代郡守!”
“和匈奴人作买卖?”敏感的白圭立即捕捉到了杨枫的言下之意,挺了挺腰,眼睛里不可察觉地闪过一线精芒。
“代郡守?”他嘴里茫惑不解似地重复着杨枫的话,心里却在飞快地构算各种利害得失。这的确是条新的商路,可对象是凶蛮的匈奴人,这是巨大的商机还是无底深渊,他心里可一点底也没有。杨枫已经提出了具体的要求,那么明确的目的指向何在?是真有把握打通北方的商路,还是只为诈财谋官?哼哼!钱是贴骨之肉,没有相应的回报,任是谁,也休想割去一分一厘。心思异常灵活的白圭一颗七窍玲珑心念头电转,面上却愈发显出呆头呆脑的蠢相。
他多年行商天下,着重在于掌握时机,精确运用“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法则,利用各地货物的丰欠、有无、差价谋利,为了精确掌握行情消息,各都邑城市他都广布有收集信息情报的人手。他从眼睑底瞥了笃定的杨枫一眼,阴沉沉地暗暗一笑,邯郸形势已变,可眼前的这杨大人明显不知,谋官?北方的商路?呵呵!不过,这是一个美妙的机会,只要是赚钱的机会,它的诱惑力对白圭而言,是无可抗拒的。摸摸鼻头,自以为手里握了一张王牌的白圭眉宇舒展开,努力抻长几乎没有的脖子,聆听杨枫说话。
“杨枫在代郡数载,多与匈奴各部族打交道。匈奴人,平素畜牧,困窘则侵伐劫掠。其俗苟利所在,不知礼义。其人食畜肉,饮汁衣皮,深好我中原缯绨绢帛及食物。然各国边郡,筑长城自守,复多荒僻地,匈奴人每秋熟驰蹂寇边,所获无多,又乏美善之物,白老板若能输运中原各国之善物美食、机巧之器,若齐之漆丝,楚越之珠玑绢帛,洙鲁之麻谷,赵燕之美酒,出代郡与匈奴贸易,复可贩其牛羊牲畜、旃裘、筋角等出产至中原。其利之巨,白老板可想而知。”
白圭一脸严肃,头摇得象拨浪鼓,“不然不然。杨大人所言,匈奴人苟利所在,不知礼义。如何会与我贸易?只怕白某货物甫出塞,即被劫掠一空了。”
杨枫阖上双目,悠然笑道:“只要杨枫为代郡守,白老板的担忧就完全是多余的。”语气里流露出强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