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高府秘辛风云会
且不说徐灵枝在这边愁云惨雾,第二进房子里面可是笑语盈盈。
只‘花’了半个时辰,黛青就用竹园的小厨房做了美味的饭菜,看得那帮厨的桃‘花’嫂子目瞪口呆:“黛青姑娘,你做事情也太利索了!”
黛青也不推辞,落落大方的把赞赏全盘招收,对着桃‘花’嫂子微微一点头:“以往我一次整治过两桌酒席呢,都没得人帮忙!”
桃‘花’嫂子更是唬得连眼睛都圆了:“姑娘好手艺!”
这时葱翠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黛青,姑娘喊你一起去用饭!”随手又塞了个小银锞子在桃‘花’嫂子手心:“这位嫂子,方才可真累着你了,这点小意思,不拘给家里孩子去买些零嘴儿吃!”
桃‘花’嫂子悄悄掂了掂,大约有半两重,心中一喜,这位苏姑娘倒是个识趣的,一来就给了半两银子!
比着住在第一进的徐灵枝,桃‘花’嫂子撇了下嘴,心里暗暗鄙夷,说起来也是从徐国公府出来的姑娘,那位表小姐却是个舍不得的。虽说那表小姐出来的五房没有袭爵,可总归是世家大族,却不想养出了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姑娘!看见自己从来就没个正眼儿,更别提有一丝丝笑影,可倒是对太太身边的‘花’妈妈金妈妈菱角藕芯那些丫鬟婆子巴巴结结的,一点也没有大家小姐的气度。说起来真真可气,这表小姐对太太身边那些丫鬟婆子舍得‘花’钱,来高府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在她们身上散漫了多少银子。而自己天天围着灶台团团转,忙里忙外的快给她做了一年饭菜,没见着一毫银子的打赏!只有在去年冬天她及笄的那日,费心帮她整治了几桌席面,她这才施恩似的当着一干仆‘妇’的面给了一个荷包儿,打开一看却只有三分银子,还及不上现儿这位苏姑娘一次给的!桃‘花’嫂子摇了摇头,这位表小姐,还一心想嫁给自家少爷呢?瞧这小气巴巴的样子,太太定然也不会愿意的!
润璃和四个丫鬟在厢房里吃得正香,就见那‘门’帘儿一挑,一个身子修长的中年仆‘妇’端了个盘子走了进来:“给苏姑娘请安了!”
黛青倒是识得她,就是刚刚一起在小厨房忙了半个时辰的桃‘花’嫂子:“姑娘,这是桃‘花’嫂子,专管竹园的厨房。”
润璃朝那桃‘花’嫂子点点头:“辛苦了!”
“姑娘,这是我们应天府的名菜盐水鸭,也不知道苏姑娘尝过没有?”桃‘花’嫂子放下手中的托盘,面带微笑:“黛青姑娘手脚太麻溜,我都没能挨着菜刀的边,只有等她来用饭的时候,厨房总算得空了!”
润璃很惊讶的看着那盘鸭子,心里感慨万分,这不就是前世南京的盐水桂‘花’鸭?没想到大周朝也有了这道名菜!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具有香、酥、嫩的特点,因为鸭子在中秋前后养得最‘肥’,所以很多酒楼选在桂‘花’盛开季节制作盐水鸭,故它还有一个别名叫桂‘花’鸭。食谱里曾有记载: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桂‘花’香也。前世和同学去南京旅游的时候吃过一次这种鸭子,实在美味,回上海都一直念念不忘。
“桃‘花’嫂子,这鸭可否也叫桂‘花’鸭?”润璃看着盘子里那‘色’泽鲜明的鸭子,食指大动。
“这倒没听说过。”桃‘花’嫂子想了一下回答:“应天府都管这种鸭子叫盐水鸭。”
润璃夹了一块鸭‘肉’,慢慢品尝:“果然鲜美!”转头对嫣红说:“去拿五两银子来打赏给桃‘花’嫂子!”
站在面前的桃‘花’嫂子兴奋得搓了搓手,可嘴里还是在推辞:“苏姑娘,怎么好意思呢?方才已经接过姑娘的打赏了……”
嫣红拿着一个银锭子走了过来,在桃‘花’嫂子面前晃了晃:“嫂子,我们家姑娘爱吃这盐水鸭,你把这个做鸭子的方法教教我们家黛青,这银子就归你了!”
桃‘花’嫂子一把夺过那银子,眼睛早就笑得眯成一条缝:“没问题没问题,黛青姑娘跟我来吧,咱们现在就去教这盐水鸭的做法!”
黛青应了一声跟着桃‘花’嫂子往后院走,这边润璃感叹着大周朝没有知识产权的同时朝葱翠点点头,示意她也跟去厨房从那桃‘花’嫂子那套点高府的秘辛。
葱翠是个伶俐人儿,一看润璃的眼‘色’就撒着两条‘腿’飞快的跟了过去。
不多时黛青和葱翠就端着一盘盐水鸭回来了。
“姑娘,这高府倒是有不少秘辛之事呢!”葱翠从盘子里用竹箸捞了一块鸭‘肉’,一边细细的嚼着一边开讲。
高总督名字叫高良,听着这音儿,润璃噎了下——她想到了高粱……
这位高总督出身贫寒,生父生母早亡,没有什么好说的,倒是高太太,来头不小,却是徐国公府的五房嫡长‘女’!
国公府的姑娘嫁一位寒‘门’子弟,怎么说都充满了传奇‘色’彩,润璃一听便来了兴趣,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浪’漫故事?
葱翠看着润璃两眼放光的看着她,颇为得意:“姑娘,你都不知道呢,这位高太太和高总督之间的事情,都快可以写一本戏文了!只消找了好的戏班子来排练几日,放到外头去唱,准是一出好戏呢!”
据说当年高良只身一人赴京参加武举之试,快到京城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女’子仓皇呼救,跑过去一看,却见一伙市井无赖正在调戏一位姑娘。他豪侠之心一时兴起,就施展拳脚把那几个纨绔泼皮赶走。那被救的姑娘正是现在的高太太,徐国公府五房的长‘女’。
原来那日徐姑娘带着‘奶’娘丫鬟去郊外的普济寺为亡母上香,刚刚出城马车就坏了,徐姑娘只好在‘奶’娘丫鬟的搀扶下站到路边,等着马车修好再走。谁知不久后便来了一伙无赖泼皮,言语猥琐的调笑,徐姑娘羞得站不住脚,只能带着‘奶’娘丫鬟避到一边,无奈那些泼皮可厌,竟像膏‘药’般甩也甩不掉,到处跟着她走。幸亏高良及时出现,拳脚功夫了得,三招两式就把那伙无赖赶跑了!
徐姑娘羞答答的叫‘奶’娘去问了高良姓名,奉上五十两银子道谢。高良婉拒了,对着徐姑娘说:“锄强扶弱,本是在下应该做的,何需小姐的银子!不若将银两捐了做香油钱,请菩萨保佑小姐一世平安!”
徐姑娘听得芳心大悦,偷眼看着这高良,虎背熊腰,双眼如炬,神采飞扬。心里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字,回家便直接告知父亲,自己愿嫁这位高良为妻。
乍听此事,徐姑娘的父亲被唬得魂飞魄散,把徐姑娘关在自己的闺房禁足一个月,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小姐出来!武举会试完毕后,徐国公府五房老爷还是差人去看了皇榜,想看看‘女’儿所说的那个高良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没曾想下人来回报说那高良竟然中了武状元!徐五老爷当时心就动了,轮了几轮,觉得结这‘门’亲事倒也不是坏事——自己‘女’儿生得不是特别漂亮,在京城姑娘堆里是个不显眼的,况且自己是庶出,虽然‘女’儿是嫡‘女’,嫁个武状元也不算辱没她身份!想了又想,终究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了老太爷商议此事。
徐老太爷听到徐五爷说起此事,捻了捻胡须,面‘露’难‘色’。文试武试榜单一放,他就已经派人去打听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家庭情况,那个老五口里说的高良,却是已经娶妻了。徐国公府岂是寻常人家能攀得上亲戚的?徐老太爷连连摇头,徐国公府无论是长房还是五房,都断断然没有把嫡长‘女’嫁去做平妻的道理!
可彼时正是先皇身体极其虚弱,后宫皇位之争火热的时候,徐国公府急着想要笼络朝廷新贵为中宫之子效力,徐老太爷看着高良倒是个有能力的,眼睛转了转便提出要求,叫高良把家里的妻子降为妾室,再把徐姑娘明媒正娶了去。
那高良得了这桩从天而降的喜事,哪里又肯放手?于是赶紧修书一封回家,告之结发妻子钱氏,信里把各种实惠一一道出,请她自降为妾,自己好迎娶徐国公府的小姐,否则等着她的只有休书一封。钱氏看信看得泪眼滂沱,可无奈现实却不容她又选择的余地,她只能流着一路的眼泪和高氏族长从江南来到京都。第二天,高良就带着他们去了徐国公府,钱氏在诸人见证下自请降为‘侍’妾。亏得徐国公府的老太太心地慈善,抹着眼泪说钱氏是个贤惠的,这等贤妻怎么能降为‘侍’妾?所以力主只将钱氏降做平妻,娶徐姑娘为正妻,许老太太这举动赢得了大家的一致称赞,直说徐国公府真是大家‘胸’襟,事事考虑周全。
就这样,‘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高良的人生简直可以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有两位贴心的妻子,还有了徐国公府做他的靠山。这高良自己本来也是有些本领的,现在又有了妻族徐国公府的帮衬,仕途倒也‘混’得风生水起。起初他在五城兵马司历练了数年,而后被保举做了京卫指挥所司从五品的镇抚,没得几年便升了从三品的同知,后来紧接着又升了指挥使,恰逢西北大‘乱’,他便自请跟着镇国将军去了西北,在平定了北狄之‘乱’以后,皇上论功行赏封了他做两江总督,坐镇江南已是两年有余。
高太太只生了两个公子,长子随了高总督的‘性’子,喜欢舞刀‘弄’枪,那年跟着高总督去西北平‘乱’,原是想得些战功,以后好提拔的,可不料他少年气盛,打起仗来一个人领了一队士兵便冲锋上前,结果不幸中了流矢,不治身亡,就是高总督现在这个官位,都有皇上体恤怜惜的那一份在里面。高太太一听到这噩耗,哭得死去活来。可死者已矣,生者犹在,长子故去,膝下只余得一位公子,所以这高瑞简直就是高太太的命根子!
却说那钱氏从正妻降为平妻,心里怎会不怨怼?自己是三媒六聘的嫁进高家,却因为高太太对高良青眼有加,自己突然就掉了身价!思来想去,总觉得是高太太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麻似的‘乱’,忿忿不平之余她便设计去害高太太的两个儿子。虽然高太太也警觉,防护手段儿做得周密,可百密一疏,终究是让那钱氏得了手,高瑞小时候在寒冬腊月里被钱氏唆使的人推进了池塘,虽然被救了上来,可身体却由此落下了病根,一直没得大好。
东窗事发后,那钱氏便自请去庙里持斋,不再问世事,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她育有一‘女’一子,说是说放在高太太名下养着,可高总督究竟还是害怕高太太会报复到钱氏所出孩子的身上,所以一直把这双儿‘女’放在外院,自己派人照料着。前年高总督把长‘女’嫁了个进士,随着夫君放外任去了福建,长子高祥还在金陵书院读书,准备今年去参加乡试。
润璃眼前晃过高家大少‘奶’‘奶’愁苦的面容,微微点头,高太太那态度就对了,难怪一副不欢喜的模样,那可是她仇人的儿媳‘妇’,叫她怎么欢喜得起来?
这就是三妻四妾的好处!润璃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要在有平妻姨娘的院子里,就有无穷无尽的宅斗,为什么那些男人还热衷于纳妾呢?这高总督也算‘艳’福不浅,就连徐国公府的姑娘都下嫁了他,而且他还有好几房美妾!
葱翠说前堂见到的那五位姑娘,都是高总督小妾所出,高总督一共有六房小妾!
想到高太太那张粉团子脸,前世的各种化妆指南里都说是最不容易显老相的,可是那天她和苏三太太坐在一块儿,相比之下,高太太仿佛比苏三太太要年长了十余岁,明晃晃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眼角的褶子便看得一清二楚,一点点的由深化浅,渐渐隐没在鬓边的星星点点的‘花’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