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大雨将群山洗刷的一新,清晨的阳光显得明媚动人,昨夜遗落在枝头叶面上的水珠经由阳光的照射,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玉,熠熠生辉。
偶有山风吹来,掀起枝头翠叶,其上滞留的水滴当空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坠落于地,而后飞花碎玉般的向着四周溅开。
有几滴清晨的水珠夹着丝丝凉意击在洛风的脸上,那股冰凉的感觉从面颊传遍全身,竟是十分受用,浑身舒泰感觉令洛风不由得发出几声舒服的呻吟。
洛风本是世俗间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弟,他自幼聪慧,爱好仙道之说,整日不去研习四书五经,而是广结神仙羽士,共参玄道。但,奈何他资质有限,随同那些所谓的神仙羽士修行数年,仍一无所成。
自洛风之父仙去后,他更是变本加厉,散尽先父遗产,寻遍大山名川,拜访仙家各门各派,希冀能够入得山门,修行金丹大道,直至羽化飞升而去。
洛风的向道之心虽然坚定,但是奈何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每次满怀信心去拜访,往往被拒之门外,问其原因,那些神仙中人均给他一个忠告:“仙道难修,以你之资质,不如常人,即便是入我门下,也不过浪费百岁光阴。”
无一例外的,那些仙们中人都认为他是废材,而且是废材中的废材,引他入门,只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而已。
几经挫折,洛风寻仙之心并未淡去,到了最后他狠下心来,花去万两黄金,在问鼎山中的问鼎宗谋了个入室弟子的身份。
来问鼎宗六月有余,自三月前洛风从掌门口中得知,自己之所以被认为是废材中的废材,究其原因在于他体内状况特殊,他体内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无时无刻的摧残他的生机,而且任何真元以及法术作用于他的身上,都像是泥牛入海,被他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化解的一干二净。
问鼎宗宗主虽说是一派之主,但是他的问鼎宗在修行界中,根本排不上名号,以他的道行与见识自然是不知洛风体内到底是何状况,思索许久之后,他便借闭关之名,将洛风送出静室,并命洛风无生命攸关的大事不许来叨扰自己。
宗主这一闭关,洛风这个尚未入修行之门的弟子便无所事事,整日都在山中游荡,这一日他又来到了后山的水潭边,在水潭边的岩石上美美睡了一觉之后,一夜便就此过去,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
伸了伸懒腰,洛风解开衣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稍作活动一番之后,就欲下水嬉戏。虽说这几年他修行未成,但是身子骨却是锤炼的极好。
在水潭中游弋一番之后,洛风又回到岩石上小憩。
日头逐渐升上高天,温度也越来越热,光洁的岩石被烤得有些发烫,洛风卧于其上,丝毫未觉,只是口中轻叹一声:“唉!如今又到了十五。”
叹息过后,纵身跃入水中。
时到正午,烈日如火,洛风纵是潜入水中,也觉浑身如被刀割,疼痛入骨。每当天上的烈日强盛一分,洛风体内的痛楚更加强烈。
隐于幽潭之下,洛风一张俊脸因强烈的痛楚而变得扭曲变形,此时在他体内,一道磅礴无比的金色光华肆无忌惮的在他的经脉与血肉中穿行,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切割着他的骨肉与灵魂。
猩红的血水从洛风身上逸出,染红了一潭碧水,而后洛风体内游走的金光像是活物一般,骤然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将潭中的血水尽数吸去。
烈日更盛,洛风体内肆虐的金光逐渐变化,似是活过来了一般,就像是一头蛰伏的天龙在慢慢的苏醒过来,而且洛风更是能够感觉得出,那道金光化作的天龙正在吞噬着他的生命精元,他体内的生机在逐渐的流失。
“佛界护法天龙果然霸道,不知是谁与我有这等深仇大怨,将佛界护法天龙锁于我体内?”
强盛的金光逐渐凝聚成形,赫然是一条通体金色的天龙,凛凛生威,破洛风躯体而出,悬于他头顶三尺,但逃脱不出三尺开外,似被一种无形力量锁住。
天龙之威,虽囿于洛风周身三尺,但是那磅礴龙威,断不是洛风能够承受得住的,刹那间洛风只觉头疼欲炸,痛苦之意更盛十分。
佛界护法天龙乃是天下龙族之主,亦是佛界天龙八部,龙部正神,洛风自小熟读佛家典籍,对于护法天龙知之甚祥,而他身上隐藏着的这条天龙,绝对是佛界护法天龙。
可是,洛风一个废材中的废材,若想杀他,只须一柄铁剑足以,何须用如此大的手笔?
十数年来,洛风一直都在思索这样的问题,曾为此他足不出户研读佛家典籍三年,也未曾从那些佛家典籍中找到任何关于护法天龙的信息。
时间渐移,此时已经到午时,乃是天地间日光最为强盛之时,而洛风体内游走的佛界护法天龙肆虐之势也达到了顶点。
此时洛风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点,他体内的血液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浑身滚烫如火,潭水也被极高的温度蒸得热气腾腾。
“无论是谁,想要取我性命,必须得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便是满天神佛,也给我去死!”
洛风对天狂吼,无边的恨意自胸腔逸出,在这一刻,仇恨似乎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洛风的眼耳口鼻间,涌出了淋漓鲜血,这全是他体内的生命精血,涌出之后,又被锁于他体内的护法天龙全部吸去。
以身伺龙,被锁入他体内的佛界护法天龙就像是一个贪婪的吸血鬼,在不断的吞噬着洛风的精血,以洛风体内的精血温养己身。
“若我有屠龙之力,第一个杀的便是你,且让你尸骨无存。”
洛风恨意滔天,受这磅礴恨意所侵,佛界护法天龙也咆哮起来,它周身的吸力也愈发的盛烈,似是要将洛风体内的精血都吸干一般。
烈日向西移了一分,恰在这一刻,洛风体内的护法天龙刚要发威,欲彻底将洛风吞噬,却不料洛风体内忽生出一道青光,光华厚重而内敛,那道青光在瞬间聚成一朵青莲,悬于头顶。
“呼……。”
至此时,洛风方才松了口气,沐浴在青光之下,他感觉到体内的生命精元在慢慢的复苏。青莲光华纯正,似有极强的恢复效果。
数十年来,每当佛界护法天龙在洛风体内肆虐之时,每每他支持不住时,那朵隐于他体内的青莲便会立时而出,助他度过此劫。
若非有青莲之助,任凭洛风意志如何坚定,他一介凡人,如何能够抵得住天龙恣意的索取?
落日已经沉下山头,洛风体内的痛楚之意完全消去,那锁入他体内的佛界天龙与青莲同时隐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洛风轻轻呼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他经历的多了,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自他懂事以来,那恣意吞噬他体内精血的天龙与护他性命的青莲就一直伴随着他,每月十五亦即是天地间刚正之气最为炽烈的时候,佛界护法天龙便会脱离束缚,恣意肆虐。
今日只不过是千百次中最为普通的一次而已,在千百次的心性锤炼之中,洛风的心智变得极为坚定,收拾好一切之后,他便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月华如水,洒在洛风的身上,那种冰凉的感觉袭来,他体内那朵隐没的青莲若隐若现,仿佛在静静的炼化天地间的月华之力。
每月的十五,对于洛风来说,都有着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白日被天龙刮割肉身与灵魂的无边痛楚,晚间月圆之时,那朵青莲便会牵引月华之力洗礼他的肉身,补充他体内损去的生命精元。
一得一失之间,无形的将洛风的肉身锤炼的极为完美。
白日被天龙吞噬的生机,到了晚间又被缓缓补足,也正是因为如此,洛风才在十几年来不至于被天龙生生的吸干。
但是,洛风体内青莲毕竟不能完全镇压天龙,是以以洛风这样的状态,仍旧无法修行,即便是修来一丁点真元,在每月十五便会被天龙剥夺殆尽。
废材之名,恐会伴随自己一生!
洛风无言叹息!
翌日清晨,当洛风醒转过来之时,便听得院中传来喧哗之声,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鼎宗内等级森严,洛风虽说并未任何道行,但他好歹也入室弟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即便是普通弟子再如何瞧不起他,也不敢来他所居的院内喧哗。
“吱呀”一声,未待洛风去开门,只见得房门开启,一道刺目的强光映入眼帘,随后便只见眼前站着两人,一个青年男子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先后而立。
青年男子面色倨傲不恭,看待洛风之时,神色甚是轻蔑,而站在这人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则是面带谄笑,望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男子,而后又笑着对洛风说道:“洛风师兄,再过三个月便是本宗的祭天大典,这祭天大典可是本宗一年一度的盛事,作为本宗新晋弟子,你该当有所作为才行啊。”
洛风听得此话,心下冷笑,原来这二人登门,为的便是索要钱财而来。问鼎宗乃是修行界的小门小派,在人间并没有任何营生,所以宗中的开销用度都极为窘迫,也正是因为如此,洛风才能在问鼎宗以钱财捐得一个入室弟子的身份。
“我乃是掌门坐下三大入室弟子之一,这祭天大典乃是本门之盛事,我虽无道行在身,不能为本宗效犬马之力,但是那些黄白之物,子敬师弟尽可来找我。”
话音方落,又向着那中年的子敬说道:“子敬师弟,我入门时日短浅,宗内师弟认识的没几个,不知眼前这位又是何人?”
“凌子虚!”
敬还未开口,那神色倨傲的青年男子便冷哼一声,将自家姓名道了出来。
“他竟是凌子虚?”
洛风仔细打量了凌子虚一眼,眼前之人本是问鼎宗掌门指定的下一届入室弟子,但是因洛风之故,问鼎宗掌门便临时起意,将凌子虚替换下来。
“原是仇人见面,难怪他一脸的不快。”
洛风明了于心,对于凌子虚这种将心中的想法都写在脸上的人物甚是不屑,不过他如今并无道行,是以也不敢贸然与凌子虚交恶,只是拱手说道:“原来是子虚师弟,为兄久仰大名了。”
“哼!”
听到师弟二字,凌子虚脸色骤变,阴了下来,转身拂袖离去。
见凌子虚离去,子敬立即跟着追了出去,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师兄,切莫忘了方才答应之事。”
方才一事,只不过是一个插曲而已,但是凌子虚临走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凌厉杀机,被洛风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留心。
凌子虚此人心胸狭窄,在问鼎宗中是出了名的,而他本身道行也颇高,如今已到了练精化气境界的巅峰,若有突破,便会达到炼气化神之境,届时便可御剑飞行,逍遥游于天地间。
纵观整个问鼎宗,能够达到炼气化神之人,除去问鼎宗宗主连云真人之外,再就是与洛风同为入室弟子的两位师兄。
洛风的大师兄林子云已闭关苦修一年,二师兄早已下山离去,不知踪影。是以,偌大个问鼎宗内,真正能够御剑飞行的,只有二人,加上个即将窥其庭径的凌子虚,也不过三人而已。
对于小门派来说,能够出几个炼气化神之境的弟子,对于他们来说,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凌子虚若修入炼气化神之境,必会对我发难,看来想安心呆在问鼎宗内,也是件难事了。”洛风不惧任何人,但是他也并非莽夫,若是不能除去凌子虚,恐怕自己会凶多吉少。
洛风不会相信,届时凌子虚要杀自己,连云真人会出手相助自己,毕竟洛风对连云真人以及整个问鼎宗来说,都不过是个会下蛋的母鸡,需要之时便会来肆意索取,不需要之时便会弃之一旁。
而凌子虚则不同,如果他真正晋升入炼气化神之境,那便是问鼎宗中主要培养的人物,权衡利弊之下,连云真人必会支持凌子虚杀了自己。
洛风思忖半晌,这才轻笑一声,道:“虽然我没有道行在身,但是任何人想杀我,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佛界护法天龙十数年都杀我不死,我又何须惧怕凌子虚区区一个下等修士。”
穿过林间小道,洛风不知不觉已来到问鼎宗的膳房之中,还未等他出声,膳房内一位清瘦老者笑着走了出来,他腰系围裙,手拿着一把锅铲,迎面对着前来的洛风说道:“洛风,你来了正好,我新近又做出一道美食来,你来尝尝味道如何?”
“老张头,看来你对美食的追求还真是孜孜不倦啊。”
洛风毫不客气的步入膳房,见桌上放置着一盘食物,毫不顾忌形象的便抓了一把送进口中,吃完过后,咋舌说道:“如今已近秋日,你老张头竟还能找到如此鲜嫩的竹笋,看来是花费了不少精力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每次做的美食,都有种让人回味无穷的感觉,若是能天天吃到你老张头做的美食,就算是给我个神仙我也不干。”
“哈哈,你这小子还真会说话。”老张头哈哈笑了几声,随后又在膳房忙了起来。
洛风自顾自的在膳房走了几圈,随后随意找张凳子坐了下来。
“你印堂发黑,这些日子恐会惹来杀身之祸,只是平素你向来低调,这问鼎宗中是谁要置你于死地?”老张头放下手中的锅铲,坐在洛风对面,神色极为严肃。
洛风道:“没想到老张头你不仅会做菜,而且连命理术数都懂,倒是我小看你了。”
老张头沉吟片刻,道:“你这小子,凌子虚可是狠角色,我早已听传他即将踏入炼气化神之境,在他步入炼气化神之境时,即是你丧命之时。”
洛风道:“凌子虚也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了,我只不过抢了他一个入室弟子身份而已,他便欲对同门下手。”
张老头摇摇头道:“你修行时日短,不知道这其中关键所在,凌子虚此人心胸气度狭窄,你抢去他入室弟子身份,已是他心头的一个魔障,若不将你除去,这魔障便会伴随他一生,会阻他修行。”
“这便是修行者所说的心魔?”
老张头点了点头,道:“正是!”
洛风沉默不语,神色逐渐转冷,而在他体内蛰伏的佛界护法天龙似是察觉到了洛风的变化,立时变得狂暴凶虐,似要破体而出,一举将洛风吞噬。
但是护法天龙发狂之时,洛风体内的那朵青莲也立刻洒下万道青光,每一道都像是一条巨大的困天之锁,将天龙死死锁住。
洛风体内异样,在他体表只是忽然一金一青两光闪烁了一下,而后寂灭于无。
场中气氛沉闷,正当老张头欲开口之时,整个问鼎山剧烈摇晃起来,仿佛像是地震了一般,动荡不息,随后剧烈的动荡方止,又传来一声穿云破空的清啸之声。
洛风举目向外望去,只见问鼎山巅,一团刺目的金色光华向着四方散发出炽烈的光芒,逸散出的一道道光华宛如万千把利剑,将整个问鼎山都照耀的金碧辉煌。
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之威?
这一刹那,洛风也被惊震住了,举目扫去,满眼都是刺目的剑光,而那剑光发散之处,更像是一轮小太阳悬挂于半空。
“林子云这一闭关,道行又是大进了。”
老张头并没有洛风的惊震之色,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带着些许赞许,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锅铲,转而从腰间拿出那杆从不离身的烟杆,坐在膳房外的小凳子上惬意的吸着旱烟,看着问鼎山巅发生的一切。
问鼎山的景象持续了一阵子之后,所有的剑光都散去了,而后只见掌门大弟子林子云施然而行,足踏虚空,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问鼎宗大殿。
林子云的出现只是一瞬,但是那一瞬,已是让洛风为之心折,洛风虽未曾看清林子云的样貌,但是看他转身那一瞬的身法,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其潇洒惬意之态,已是让洛风羡慕不已。
“此生若能如同林师兄一般,也算是无憾了。”洛风心生羡慕,他本以为问鼎宗中所有弟子都是徒有虚名之辈,但是今日得见林子云,那种偏见顿时消去,心中有的只是羡慕。
张老头依旧在那抽着旱烟,对着眼睛已是看直了的洛风说道:“小子,别羡慕了,想学他那本事,你也可以的。”
老张头一席话落下,顿将洛风的心神拉回,瞪眼说道:“老张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张头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你不知林子云所学功法乃是出自逍遥游,而这逍遥游功法修行的并不是道家真元,而是儒家浩然正气,这儒家浩然正气长存,万物不侵,即便是你体内的神秘力量如何诡异,也休想撼动浩然正气半分。”
洛风怔在原地,老张头的一席话似是为他开启了一扇大门,若是老张头所说的修行之法可行,那自己岂不是真的可以如林子云一般,飞天入地?
自见林子云之后,再又得老张头提醒,洛风心中修行之心再次高涨起来,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背负废材之名,但是林子云所修行功法,恰是最适合他修行不过了。
林子云道行深湛,而且为人也颇为高傲,鲜少出现在人前,而且林子云所修之法,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洛风要想得到他的修行之法,几率非常之渺茫。
虽然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如何取得却又是另一回事,对于此点,老张头给洛风的劝告就是,让他死了这条心。
可是,仙缘就在眼前,洛风怎会如此轻易放弃,若是放弃了,他完全相信,不出三年,他体内的天龙必会将他彻底吞噬。
试问,这天地间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
是以,第二日洛风便提着一壶酒去拜访这位大师兄,林子云所居之地乃是在问鼎山脉的一座主峰之上,问鼎山共有十三座高峰,掌门入室弟子各居一座,掌门也占据一座,还有一座最高峰乃是问鼎山的祖师殿堂与后山密地,其余七峰便留给其他弟子居住。
问鼎宗虽然是个小门小派,但是问鼎山以及附近的山峰则连成一片,形成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在风水上被成为龙脉,乃是天地间灵气汇聚之地。
至于问鼎宗占据天地龙脉为何未被其他门派吞灭,则是因为问鼎宗源远流长,相传乃是上古大禹年间建派,流传了三千年,其虽然势弱,但是底蕴仍在,其他门派也不敢妄动,毕竟能够流传三千年的门派,即便是再小,也必有保命手段。
撇去此言不提,且说洛风提着一坛上好的老酒千辛万苦的翻过了几座山头,这才来到林子云所居之处。林子云所居之地极为简陋,只搭建了一座茅屋,周边地区更是杂草丛生,乱石嶙峋。
洛风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林子云所居之地竟然如此简陋。
“师兄修为如此高超,但是居于陋室,也忒不会享受了吧?”
洛风嘿嘿笑了一声,脸上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便听得茅屋中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无知之人,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若我辈修行之人,一心想着寻欢作乐,还如何去修行?”
茅屋之后,林子云一身粗布麻衣,那双深邃的眸子望着洛风,鄙夷之意极重。
听林子云这一番话,洛风深感羞愧,林子云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是气度非凡,便是在那随便一站,自有一股出尘气质。
身着锦衣华服的洛风此刻羞愧难当,林子云所说之言极为有理,但是真正能够做到林子云这样的,整个问鼎宗都无一人。
“师兄教训的极是,倒是我错了。”
洛风诚心拜服,对着林子云拱手致礼。
“师兄?莫非你便是掌门新近收的洛风师弟,没想到掌门为了黄白之物,竟沦落至斯,收了这么个资质差的弟子!”
林子云的言辞犀利,毫不讲究情面,登时将洛风说得脸上无光。
“听闻师兄昨日出关,小弟特来为师兄接风洗尘,小弟知道师兄对黄白之物看得极淡,是以特地送来一坛陈年花雕,还望师兄笑纳。”
洛风说得极为诚恳,但是这话落在林子云耳中,却是让林子云感觉有些异样,眼前这个师弟未免也太市侩了吧,这让林子云对他的印象又是大减,甚至还生出一丝厌恶。
看见林子云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洛风乃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怎会不知林子云很反感这一套,颇觉头疼,看来林子云并不是享受之人,要想从他手中得到儒家修行之法,恐怕还得另用法子。
“师兄,小弟院中还有些杂事要忙,就此先行告退了。”
说完,洛风便匆匆离去。
“咣当……。”
洛风走后,他放在林子云边的那坛陈年花雕也随即突然飞起,撞在了茅屋后的岩壁之上,顿时酒香四溢,酒水四溅,便如飞花碎玉般洒开,映着落日残阳,显得颇为好看。
那一坛价值千金的陈年花雕就此散在空气中,林子云眉头也不皱一下,转身返回屋中,端坐于床榻之上,闭目悟道去了。
次接触林子云失败,而且给林子云留下极坏的印象,这让洛风极为头疼,从林子云居住的那座山峰下来之后,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膳房。
老张头似乎永远都是忙碌的,围着那三尺灶台,时刻都在捣鼓着锅碗瓢盆,当见洛风沮丧着回来之时,老张头呵呵笑道:“洛风,是不是碰壁啦?”
看着老张头一脸的笑意,洛风没好气的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会碰壁,为何先前不与我说道?”
老张头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又坐在那张伴随着他数十年的小凳子上,拿出腰边的烟杆,吧嗒吧嗒抽起旱烟来,抽了几口之后,他不急不缓的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金钱可以解决的,你虽然性子坚毅善忍,但是与人交流,缺乏诚意,若要赢得他人信任,必须以诚相待。”
洛风听闻,良久不语,待老张头回到膳房继续忙活起来之后,他便回过神来,说道:“老张头,谢谢你!”
“小伙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你认定了的事,就不必灰心,若有十分力气,那便用尽十二分吧。”
洛风点了点头,在整个问鼎宗中,所有的弟子都只当他是个纨绔子弟,心生鄙夷,唯有老张头一人对他视若知己,在短短的数月里,老张头虽然没有传他任何修行法门,但是却教了他不少做人的道理,让洛风受益匪浅。
回到自己的院中,已是日落月升之时,洛风并无任何睡意,只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静静看着天边悬挂的繁星,以及那弯如水的明月。
每月十五天龙肆虐之苦纠缠着他,这也练就了他坚毅的性子,但是天龙锁于他体内,其暴虐的气息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让他坚韧的内心之中,带着一丝戾气,而且对待任何人,在他的意识中,都将他们当作蝼蚁。
今日与林子云的初遇,碰壁是情理之中的,所幸的是洛风的意识并没有被天龙气息完全影响,经此之后,他更是小心谨慎了,也谨记老张头以诚待人的劝告。
次日,阳光明媚,洛风早已洗刷好,一切准备好之后,他最先做的就是前去林子云所居的那座山峰,今日洛风前来,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静静呆在林子云的茅屋外。
烈日渐升,洛风在林子云的茅屋外一站便是一上午,在这个上午,他没有说任何的话,也没有做任何事情,而林子云也依旧呆在茅屋中,不知是在悟道还是修行。
过了晌午,林子云紧闭的屋门开启,林子云依旧是一袭布衫,提着一把铁剑从茅屋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洛风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言语以及行动,看了一眼过后,就将洛风忽略过去,径向着山腰处行去。
洛风一言不发,也拔腿跟在林子云身后。
穿过一路荆棘,林子云来到半山腰的一处瀑布下,这条瀑布从峰顶直泻而下,水流湍急,气势奔腾不息,而且流水似带着冷冽的寒意,洛风临近此处时,便已觉浑身冰冷刺骨,那种寒意侵入体内,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林子云手提铁剑,飘身踏着瀑布流下的寒水,手掐剑诀,闭目屏息,似已入定了一般,当他闭目的那一刻,在他周身自动散出几缕淡金色的光华,同时一股极为强大的剑势凭空而生。
剑势如山似岳,岿然不动,在瞬间洛风便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袭来,强大的剑势将他整个人都压得弯下腰来。
面对强大的剑势,洛风能做的只有死死的坚持着,好在洛风这十几年来,一直都经受着天龙威压的洗礼,虽被强大的剑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心底里却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念头,当即咬牙坚持着。
林子云释放出强大的剑势之后,看了一眼洛风,随后便自顾自的修炼起来,林子云修行之法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洛风敏锐的察觉到林子云此刻心内一片空明,体内的真元也没有任何运转的迹象,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磐石般,凝立于水面上。
在林子云脚边,没有任何的水波涌动,他的脚尖虽然沾着水面,但是体内的气息却丝毫未乱,没有影响到脚下流水。
洛风虽未修行,但也知道,御剑行空容易,但要像林子云这般做到心如止水,那实为不易,这并不是道行高深就能办到的,需要的是空明的心境。
心境修为至此,林子云这一身道行可见是经过怎样的磨练得来。
对于林子云,洛风有的只是敬佩,一心向道之人,这世间已经少的可怜,林子云就是其中一个。
“真是个痴人,如此修行又是为了哪般?”
岁末寒冬,眨眼天地间便已是瑞雪飞降,问鼎山中一片银装素裹,万里皆是白色。林子云修行的那条瀑布也因寒气的侵扰,积水处形成的寒潭也结了一层坚冰,本就是寒凛的流水,此刻更是寒彻入骨。
即使半年过去,洛风也在林子云修行之地呆了整整半年,除了每月十五,他要抽出时间应付锁在体内的天龙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呆在林子云身边,无论刮风或是下雨,从未离开过。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洛风与林子云并没有任何的交流,林子云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只不过半年时间相处下来,他对洛风的感官在悄然变化着。
纵使今日天寒地冻,洛风依然早早来到潭边,他没想到今日林子云也比平日来的早些,他出现在此地时,林子云已经提着手中铁剑,悬于瀑布下方,双目凝视流水,神情甚是严肃。
瀑布周围的寒气已经凝聚成烟雾状,极是冰寒,沉凝寒气,宛如霜刀一片片刮割着洛风的身躯,那种彻骨的寒意绝非普通修行之人能够承受得住的,更别说毫无道行在身的洛风。
但是天气再寒,以洛风心智之坚,怎会忍受不住?
再者,这天气的严寒,即便是如何凛冽,即便是如实质的刀锋肆虐,又怎么凌厉过天龙在他身上肆虐时的那种深入骨髓与灵魂的痛楚?
这瀑布周围寒气的凛冽程度,林子云是深知的,但见洛风置于寒气之中,淡然自若,虽然脸色被寒气侵蚀的有些发白,但是其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痛苦之色。
经过半年的接触,林子云早已看出洛风是心智坚定之人,但却想不到洛风心智之坚,已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心中悄然对洛风生出一丝好感。
林子云并未将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他那张脸永远都是冰冷的,他身上也永远穿的是那件粗布麻衣,手中提着的也是那把从未离身且最为普通不过的铁剑。
林子云飘身而起,身上淡金色的光华徐徐流转,那种极为强大的剑势再次迸发出来,如山似岳般朝着四方卷开。
剑势似比往日更为沉稳,那种凝重感觉更胜从前,洛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林子云的道行似乎在短短的一日之间晋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厚重、沉稳的压力一寸寸逼至,洛风有些喘不过气来,受这压力所制,他体内蛰伏的天龙似也被制住,没有一丝的动静。
半年时间,每日被这样的剑势洗礼,已是将洛风的心智凝练的更为坚毅,更为沉稳,而且在他的体表和丹田之中,似有一星点的淡金色光华攀附着。
洛风心中稍喜,这样的折磨并非没有任何好处,他体内如今已有了一丝林子云剑势所蕴含的浩然之气,而且这浩然之气正如老张头所说,万物不侵,即便是龙族正神佛界护法天龙都无法撼其半分。
时间似乎过得非常快,眨眼即到了夜晚,月落星沉,已是到了夜幕初降时分,林子云收起手中铁剑,这次并没有收起铁剑就走,而是行至洛风身旁,说道:“若是坚持不住,你今后就不必来了。”
话语平淡,却激起了洛风的好强之心,如今他已知晓自己该走怎样的路,怎会放弃,放弃坚定地说道:“师兄,我近日又得了一坛陈年花雕,不知你有兴致与我对饮?”
林子云怔了一怔,仔细看了洛风一眼,说道:“我的酒量不好,不过你若是要与我喝,那我破例一次罢。”说完,便转身向着峰顶行去。
今天虽然天寒地冻,但是夜晚的星光却灿烂异常,满天繁星闪烁,彷如孩童纯真的双眼,闪个不停。百年来,洛风还是第一次与林子云交谈,但是今日这一番交谈,他已知晓,自己离成功不远。
对于林子云的性子,洛风已多方打听,所有问鼎宗给予他的评价便是,此人生性冷漠,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但是,洛风却又有另一番想法,即是林子云此人外冷内热,若是真能与他相交,必是生死之交,今日,洛风初次试探,更加确定了林子云的性格。
夜色已深,洛风带着十分的满足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并没有立刻睡去,而是盘膝而坐,像是个修行之人一样,渐渐入定。
洛风体内没有真元,不能像普通的修行者一般,运转丹田中的真元在体内运行周天,他此刻入定只是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一切随心而为。
保持灵台空明,这是林子云的修行之法,洛风没有林子云的修行法诀,不能快速的让自己的心神进入空明之境。
但是,洛风却独有自己的法门,他从未对人提起过,他先天灵觉异于常人,能够感知到别人不能感知的事物,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每日都经受着林子云剑势的洗礼,已将那剑势产生的每一丝波动都印入脑海之中。
洛风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先天灵觉,已是摸清了林子云剑势运行的轨迹,以及运剑时浩然之气在林子云身上行走的路线。
今日被剑势洗礼,洛风体内可以说生出了一颗浩然正气的种子,要想让这颗浩然正气的种子壮大起来需要的是林子云的修行法诀。
洛风凭借着异于常人的灵觉,不断在脑海中衍化,不断推演,试图将林子云修行的法诀给推演出来,一夜就此过去,他并未所得。
待天将放光之时,洛风停下了推演,这一晚的推演,耗去了他大部分的心力,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刺目的日光刺得双眼生疼时才蓦然醒来。
“糟糕,竟睡忘了时间,只怕好不容易与林师兄建立起来的感情又要破灭了!”
看着窗外那已经半挂于西天的日头,洛风后悔不迭,草草收拾一番过来,他便将床底下的陈年花雕提起,急匆匆的往瀑布赶去。
待来到瀑布之时,洛风惊奇的发现,林子云今日竟不在这里修行,心思一转,即又提着那坛陈年花雕往林子云的住处赶去。
“凌师弟竟也在此!”
洛风来到林子云的茅屋前时,正遇见林子云与凌子虚半坐于虚天,两人神色都显得极为严肃,而且凌子虚那身洁白的衣袍上点缀着点点血液,看其面色惨白,显是受伤不轻。
林子云看见洛风,即从半空徐徐落下,眉头皱了皱,向着洛风说道:“今日你迟到了……。”随即,又看了一眼洛风手中提到的陈年花雕,再次说道:“看在你这坛陈年老酒的份上,我不计较了。”
言罢,极是自然的从洛风手中接过美酒,伸手一招,紧闭的茅屋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从屋中飞出一张石桌来,稳稳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林子云拂去身边乱石上的灰尘,就这样以乱石为凳子,坐在那里饮起酒来。
“凌师弟,高处不胜寒,若你赏脸,不妨也来喝一杯?”
林子云自然不客气,洛风也表现的大大咧咧,接过林子云方才拿走的酒坛,猛灌了一口之后,对着仍坐于虚天的凌子虚如是说道。
凌子虚脸色极为难看,昨日他道行大进,已是一只脚踏入了炼气化神的门槛,为印证自己的道行,他今日上午便来寻林子云讨教,但为料到竟一招落败。
他心中本来有气,看见洛风那副似在嘲讽的表情,正欲发作,想给洛风一个教训,但是转念又是一想,嘴边泛起一丝冷笑。
“也好,我也曾许久未喝过好酒了。”
从空落下,一步便已至两人身旁,拿起那坛花雕就往口中灌去,不到眨眼的功夫,那还剩下的半坛子花雕就入了他的腹中。
凌子虚嘴巴一抹,故作豪气,道:“这酒太淡,饮之无味,我这恰巧有一壶仙人醉,不知林师兄是否要尝一尝?”
林子云皱眉道:“我酒量不佳,不过凌师弟竟然藏有酒中神品的仙人醉,我倒是想尝尝了。”
凌子虚曲指一弹,一道亮光在指尖凭空生出,继而又见一个拳头大的酒葫芦落下,轻轻放置于地。凌子虚淡淡笑道:“这仙人醉在我这须弥芥子中呆了许久,终有见光的一天了。”
“酒中神品仙人醉,乃是一代奇才洛青云取昆仑之水酿制而成,其中更辅于四十七味昆仑仙草,饮之更有助于修行,这乃是修行人心目中的酒中之神。”
凌子虚意外得这一坛仙人醉,禁不住炫耀起来,而看林子云那冰冷的脸上也浮出一丝欣赏,心下暗爽,即有看了洛风一眼,正巧遇见洛风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更是乐翻天了。
“虽然洛青云与你一样姓洛,但是你又怎及得上洛青云半分!”
看见凌子虚一副鄙夷脸色,洛风有些哑然,半晌才说道:“凌师弟,你确定这仙人醉就是洛青云酿制的仙人醉?”
凌子虚傲然道:“那是自然。”随后,一掌拍开坛上的泥封,顿时一股甘洌酒香扑鼻而来,但是甘洌的酒香之中,似还有一股其他味道。
凌子虚对着林子云说道:“师兄,请吧。”
林子云正欲浅饮,却不料洛风大喝道:“师兄,这酒喝不得。”
一时间,林子云与凌子虚一同向着他望去,洛风唯有笑笑道:“林师兄,这乃是凌师弟用以修行之物,我们岂可夺来饮用,我们只须看看即可,不必去饮了。”
林子云怔了一下过后,点了点头,道:“师弟所有有理。”
见两人不饮,凌子虚心下却也松了一口气,暗道:“若是真要将这仙人醉与他们二人分享,还真是有些浪费。”
想罢,凌子虚立即将那葫芦中的仙人醉一口饮尽,随后口中似有无穷香味,眼神迷离之际,口中囔囔道:“此酒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
“凌师弟,你确定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吗?”
洛风见凌子虚那一脸意气风发模样,脸上神色极为怪异,似是憋着满脸的笑意。
酒中神品仙人醉下肚,凌子虚似感觉体内一股热气在蒸腾,全身毛孔像是全部张开一般,浑身爽泰之极。
“那是自然,酒中神品当然是非同凡响了。”
洛风终是憋不出脸上的笑意,“噗哧”笑了一声,道:“用童子尿做成的仙人醉当然是非同凡响了。”
“哈哈……。”
说完,洛风骤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