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一轮箭矢射来。郑司楚一军已有准备,而且人人身手不凡,虽然这轮箭射得甚是密集,但中箭落马的却没有几个,大多箭矢都被击落。那支北军亦不曾想到这一轮箭居然丝毫阻不了敌军的攻势,登时有点慌乱,第二波箭便远不及第一波威力大了。
在快马的冲锋下,三叠阵的第三波箭雨是射不出来了。郑司楚击落了两支利箭,他的飞羽比别的马快得多,已率先冲到了敌军面前,挺枪向一个半蹲在地上的箭手刺去。这一枪虽不是交牙十二金枪术,但这等力量却也不是轻易挡得开的,不消说是那个半蹲着的箭手了。因为靠得近,他已能看到了那箭手眼中的惊恐之色。
死吧!
虽然郑司楚并不嗜杀,可是一上战场,他也从不留情。一枪眼看便要刺中了他,边上忽地一枪刺来,正中郑司楚的枪头。
要刺中一个急速刺出的枪头,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但一旦刺中,就成了败枪势。轻敌了!郑司楚没想到敌方竟然还有这等好手,只是自己虽成败枪势,仍是分毫不乱,右手用力将枪带转过来,左手从腰间抽出了腰刀,一刀斩向敌将枪尖。
败枪势无可救药,是因为枪尖被人击开,自己前心尽是空门,等如任人宰割。郑司楚当初跟老师学枪时,说到这败枪势,老师也说以枪术论,到这地步已不能救,但并不就是只能等死,因为人有两只手,并非只能用一杆枪。只是那时郑司楚问到底该如何反击,老师说还没有完全想通。后来他一家南逃,老师在分手时给了他一本枪谱,最后有几个变招是不曾教过的,其中一个正是解救这败枪势的绝技。
只消敌将趁势一枪刺来,自己以腰刀斩中枪尖,右手长枪便有机会带转回来,就成了反败枪势。老师一生精研枪法,几乎心不旁骛,郑司楚练熟后,已觉这一招确实神鬼莫测,敌人只道败枪势后必胜,定然难逃自己的反击。只是能让自己形成败枪势的敌将实在太少了,回到五羊城后还不曾碰到这种人,郑司楚也从来不曾用过。此时一刀斩落,他只待将敌人的长枪斩开,右手长枪便可一枪刺他个对穿,哪知腰刀斩落,却劈了个空。
那人没有趁势攻击?郑司楚不由一怔,耳边却听有个人道:“郑司楚,别来无恙。”
沈扬翼!
这人是沈扬翼!
郑司楚愕然望去,却见面前一员面如鹰隼的敌将正横枪挡在跟前,正是别来已久的沈扬翼。他记得沈扬翼本是翼尉,自己因避战潜逃之罪被开革出伍后,沈扬翼也受牵连降级成了辅尉。此时看他身上的军衔章,仍是辅尉,看来从那时起,沈扬翼一直在军中蹭蹬不顺,这么久也没晋升。他惊道:“沈扬翼!”
沈扬翼眼里,也带着一丝痛苦。当初与郑司楚一同反扑楚都城,差一点得手,他对郑司楚就极为佩服,只觉这个少年军官虽然年纪比自己还小,军事上的天份却远远超过自己,所以虽然受郑司楚牵连降级,他也从未有过怨恨。待听得郑司楚和父母一同反叛,他还曾茫然竟日。方才突然出手让郑司楚成了败枪势,本来马上一枪挑去,当可将郑司楚挑落马上,但临出手时他还是缓了缓。
和郑司楚虽然相交不深,在沈扬翼心中,这个少年将领实是自己的知己,郑司楚的智谋和勇猛亦让他心折。不过也正是这一缓手,让他逃过了郑司楚的反败枪势,此时有点犹豫不前。他的模样尽在郑司楚眼中,他喝道:“沈将军,随我来吧!”
沈扬翼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此人若能成为自己麾下,定会是一大臂助。但沈扬翼身子一凛,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就算是知己,如今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沈扬翼的心中隐隐作痛,但也无比坚定。郑司楚已是搅乱天下的祸首,这个人便让他死在自己枪下……或者自己死在他枪下,那才是真正的知己之交。他挺枪向郑司楚一示意,冷冷道:“恕难从命!”
还是要决一生死?郑司楚心里也和沈扬翼一般痛楚。他想对沈扬翼说,大统制刚愎自用,独断专横,已完全违背了共和的信念,转向再造共和一方才是对的。可沈扬翼显然不这么想,在沈扬翼心中,自己就是一个罪该万死的反叛。他收刀回鞘,也挺枪向沈扬翼一示意,喝道:“好吧,沈将军。”
战争,终究会让人反目成仇,即使自己并不愿意。他想着,耳边尽是风火之声,如欲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