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当时他们也防到了这样的意外,这条计策仍然未完。接下来,就算赫连突利再清醒,他仍然会被搅进去的。
司徒郁的心里已是乐开了花,但脸上依旧诚惶诚恐,扬声道:“赫连台吉之言大善。大汗,事情若不清楚,我等向附大汗之心亦不能白于天下,请大汗宽容他片刻,让他将事情说完。大汗英明神武,小人谅他不敢在大汗面前颠倒黑白。”
司徒郁的马屁一个接一个,拍得无迹可寻,思然可汗已经全然信了司徒郁的话。不过司徒郁还愿与亦都赤对质,他也不忍过拂其意。他手挥了挥,喝道:“将他腰刀也除了。亦都赤,你说当时究竟又如何了?”
亦都赤心中不住叫苦,忖道:“当时还有什么究竟如何,五德营突然袭来,摆明了是弄个圈套让我们钻!”可是司徒郁先前已将这些漏洞补得实实的,若是仍要说他们突袭来得如此之快,其中必定有诈,亦都赤就算脑筋不太灵光也知道说不出来的,反倒让思然可汗觉得自己在强辞夺理。他越想越不知该怎么辩解,突然在地上磕了个头,哭道:“大汗,我阿昌部本有万余人,现在逃出来的只剩千余了。就算五德营想要讨回礼物,他们为什么要下这等狠手?”
司徒郁的眼里又是一闪。这话如果亦都赤想到,一开始就会说了,但直到现在才说出来,那么只能是一个原因:有人教他。这个人,除了赫连突利还会有谁?
虽然司徒郁并不知道赫连突利具体是什么时候教亦都赤说这一席话的,但显然他已经觉察到了自己和薛帅定下的这条计,不过在他们天衣无缝的安排下,这个机警过人的赫连突利也还找不到破绽。只是就算找不到破绽,他仍然还在利用亦都赤反击。
此人不除,思然难敌!
司徒郁已是第二次这样想了。然而要除掉赫连突利,眼下虽然绝无办法,要化解他这一拨攻击却并不困难。因为,他们纵然没有料到赫连突利这个变数,却依然准备了应付这等意外的对策。
而这,将是对阿昌部的最后一击。
司徒郁这时对薛庭轩越发地佩服。这最后一击正是薛庭轩预备下来的。在他们的计划中,思然可汗被如此挑拨,定会下令向阿昌部斩尽杀绝。如果这条命令依然未下,说明他的智计高过了事先的估计。
不论如何高估敌人,都不是过份的。就算思然可汗到这时已下了对阿昌部的屠杀令,后面的准备将会显得用力稍过,但既然阿昌部已屠,怎么用力都没关系了。假如思然可汗仍然不下屠杀令,经过这最后一击后,他吃的亏反倒更大。
司徒郁向前一步,道:“大汗,此事小人实亦不知,不敢胡乱猜测。”
思然可汗道:“难道此事就这样不明不白么?”
司徒郁正色道:“自然不会。此事立时就应大白。”
思然可汗一怔,道:“为什么?”
“我家大帅仓促之间,也曾交待过我,万一以大汗天威亦压不倒阿昌部的话,势必难免一战。如果战事真的起了,我家大汗自知僭越,就会亲自向大汗解释赔罪。”
这话一出,但是赫连突利的脸色都变了。仆固部与五德营的关系并不算好,何况出了这种事,与仆固部同属一族,依附最力的阿昌部遭到灭族,五德营大帅薛庭轩居然轻身来此。万一这时候思然可汗起了杀心,准备借此机会消灭这个隐患,五德营就马上会继阿昌族而灭。
薛庭轩难道真的会如此不识大体?
赫连突利呆住了。他已猜到阿昌部陷入了五德营的设计,这个只知以蛮勇横行西原的部落,在智计面前就算灭族了还是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可是这最后的变化却让他这种猜测也产生了动摇,现在看来,只能认为五德营确有交好仆固部之心,因此不顾一切前来解释?因为一旦仆固部与五德营势不两立,立时交战的话,五德营也是抵不住仆固部的全力进攻的。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喧哗,思然可汗引颈望去,正要让人去查探,又有一个仆固部士兵冲进来道:“禀大汗,楚国大帅薛庭轩求见。”
真的来了!思然可汗的心里也终于产生了波动。他还没见过薛庭轩,只知这个有“独臂枪”之号的中原孤臣是个武力过人之辈。仆固部与西原诸部一样,最敬英雄,即使薛庭轩是敌人,他们也承认此人算得上是个英雄。思然可汗道:“起辇,迎接薛元帅!”
思然可汗的宝座,其实是一抬八人座辇。八条光着上身,束着牛皮宽带,头发刮得精光的大汉抬起了座辇,赫连突利以降所有人都跟着出去,被缴去所有武器的亦都赤也被押了出去。
一到外面,喧哗声更响了,却大多是些哭喊,心是那些跟随亦都赤逃到这里来的阿昌残部发出的。阿昌残部只剩了千余人,大多是妇孺,这些人虽然不能上阵参战,但骂人时却是很凶的,一串串毒詈脱口而出。好在薛庭轩虽然听得懂一些西原话了,但那些口音极重的阿昌族骂声全然不解,正好充耳不闻。他领着七人走马前来,这七人一式的年轻精壮汉子,服饰一样,手中握的也是一式的金枪,后面跟着三辆大车。
五德营元帅的贴身侍卫,本来是五剑斩。但朗月省一战,五剑斩损失殆尽,于是薛庭轩依昭帝国旧例,选了七个枪术过人的年轻好手,组成这一支金枪班。这七人个个枪术不凡,加上年纪虽轻,相貌俊朗,虽然阿昌部残部在一边毒詈,但仆固部的不少少女却看得含情脉脉,只觉这些异族少年郎个个说不出的可爱,本族的少年人与他们一比,土头土脑的全然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