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睁开迷蒙的眼睛,好半天没适应眼前的环境,他以为自己从一场梦境中醒来,梦里好像有一场雪在不停地下,那纷纷飞扬在空中雪白的精灵如絮、如蝶、如羽,轻盈无声,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心里。他那焦渴的心田沉淀、净滤,变得纯洁、圣灵、安静,心灵刹那间像冰雪一样晶亮透明。
梦里的世界一片洁白……
一个穿着天蓝色羽绒服的女人,迎着那飘飞的雪花踏着那满地的瑞雪安静地走来,清亮的雪光中,女人的眼睛有着诱人的光芒,脸颊映衬着白雪靓丽绯红。
河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内有一股电流涌过,体内的血液仿佛要沸腾,周身一下子感觉温暖起来。
他兴奋地迎上前去,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脚印。
“你醒了?……”妻在他身边站立着,他缓缓移动目光,落到了妻子的脸上,微微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把目光迅速移开,环视了一下四周,心里这才清晰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动手术的地方,那里的疼痛让他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经历,哦,这里空了,空荡荡的,但心没空,满登登地装着一份爱恋。
他的思想一下子被草儿占据了,他清醒过来的头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草儿是否像他一样,此时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体正像一部加了油,被重新打磨过的机器一样,欢实地转动着。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问谁。妻子淡然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忧郁。一股歉意就爬上了河的心头,这个与自己牵手的女人,因了自己承受了许多额外的重荷,虽然她像个刺猬一样剑拔弩张地竖着她的刺,但其实她是在捍卫因了自己而使她受损的尊严和情感。
现在,她默默地守在自己的床前,不离不弃。这在她,是怎样的一种隐忍和大度,而她之所以能这样去做,还不是源于对自己的那份最初的情感。她恨他、恼他,但她还是放不下他,他始终在她的心窝上焐着。
而自己有时就变成了一块石头,生生地在她的心口上压着、硌着,让她疼着……
但他还是想知道草儿的情况,他只是想知道而已。他不想再去做什么,他不想再去对妻子造成更大的伤害;他知道一颗肾脏维系着他和草儿,那是永远都扯不断的联系,这就够了,够了!
妻子出去的空当,河征询的目光又望向了护士,护士的注意力正在那些插在他身上的仪器上,河轻声地咳嗽了一下,震得那手术的刀口有些酸疼,他不由地“诶呦”了一声。
护士把脸侧向了他,脸上有着温和的微笑,“怎么了?”“没什么……”他回敬了一个微笑,“护士,能不能告诉我和我同时手术换肾的那个女人怎样了?我想知道……”“她很好,和你一样的好……”护士依旧朝他笑着,“你对她真好,是你朋友吗?”护士的目光更加柔和起来,从河住进这间病房开始,护士就没有停止过感动,河为草儿捐肾的消息,在这冬日的病房里,就像是和煦的春风一样荡漾在每一个人的心房。
护士的话像是给河打了一剂强心针,他的心情不由地亢奋起来,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又被护士手疾眼快地按倒了,“不能乱动,你不要命啦?”护士的口气里带着明显的嗔怪,他难为情地笑了笑。
河的身体日渐恢复,当他接到草儿的信息的时候,他身上那些零乱的仪器已被有秩序地撤走了。但是他却躺着没动,当那些温暖的字眼落入他的眼睛里时,他觉得阳光仿佛一下子照进了他的血液里,全身都流溢着一种麻酥酥的温暖。
但他的眼睛却平静的像一汪水,那水波澜不惊。当他决定捐肾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捐出了他的未来,让自己的肾脏在草儿的身体里跳动,足矣!
从此,转身……
他的眼光又回到妻子身上,越加柔和,心底里一个轻柔的声音像梵阿玲弦上的乐曲,幽幽地响起:从此与妻共度余生。
妻子的心被他的眼光抓了去,轻轻地战栗着,妻子的眼光顷刻间就落了一层雾,她动了动嘴角,笑了,他也笑了。
电话铃一声接一声,响着,响着……
看看那号码,他的心又莫名地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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