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盼着长大。
等有一天真的长大了,才蓦然发现自己更怀念年幼无知的日子。
无知是一种特权,爱可以大声说出来,伤心可以大声哭出来,不知道去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懂用虚假的笑容维持摇摇欲坠的坚强。
无知多好!
舞蹈室里,光洁如镜的地面映着欢快流畅的舞姿,沫沫像舞动的精灵,跳出最欢快的脚步。
跳跃,落地,她舒展着柔韧的腰肢,展开双腿,如一片雪花,飘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滴。
音乐在欢快的旋律里收尾,苏越看得一阵感叹,不禁鼓掌。“你跳得真好!”
“谢谢!”
沫沫直起身,喘了几口气,扶着地面坐起来,从扶栏上去了毛巾,抹一把汗。
“沫沫,今晚我带你去参加舞会吧,你一定会成为今晚最闪亮的明星。”
“我去不了,我爸妈不喜欢我参加舞会。”
“真可惜,今晚的舞会公主又是Candy的了。”
Candy是舞会中最骄傲的公主,被人众星拱月般追捧着。
沫沫也曾一度艳羡着她的魅力,偷偷问她:怎么才能让被男人狂热地爱着,趋之若鹜?
Candy无比骄傲地告诉她,那些男人狂热地迷恋着她的身体,说她性感得能要人命!
闻言,沫沫从上到下打量一番Candy,十七岁的Candy,一身正统的校服,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再加上她媚惑的眼神,很难不让男人产生罪恶的遐想。
看着Candy,想起安诺寒的话:“你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爱的身体。”,沫沫下定决心,要让自己也拥有一副让男人血脉喷张的身体。
从那以后,沫沫拼命地练习跳舞,瑜伽,一切能塑造身材,让身体变得柔韧的方法她都不会放过。
她以为有一天,她变得和Candy一样性感的时候,安诺寒就会爱上她。
可惜,她错了!
“沫沫?”苏越的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回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想Candy,听说她换男朋友了!”
“是啊!因为前几天的Party上,她刚好撞见男友跟女人,那个……”苏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长,沫沫马上领会了,胸口隐隐抽痛起来。
苏越没看出她的反常,继续说:“Candy当晚就跟Aaron好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沫沫站在镜子前面,看看自己紧缚的腰,慢慢地,把浸透汗水的布带缠下来。
光洁平坦的小腹被勒得皱了起来,微微泛红,还痒痒的。这一年多来,她都是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在练习舞蹈,她以为不管多难的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笑。
如果女人能用身体拴住一个男人的心,Candy就可以从一而终了!
“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沫沫,你的宝贝未婚夫一个人在国外,你可要留点神,千万别让其他女人勾搭去了。”
苏越特别喜欢逗她的小学妹,因为每次逗她,她都会眨着大眼睛怯怯地笑。恋爱中的甜蜜都写在可爱的小脸上。
可是今天,沫沫也在笑,笑容里却多了一丝飘忽不定。
“能被别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留他何用?”
沫沫的声音异常冷漠,苏越听的一阵心寒,隐隐有种预感。她记得沫沫好久没提自己的未婚夫了,即使被问起,也会很快转移话题。
该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苏越试探着问:“沫沫,你未婚夫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毕业了,他说过月底就会回来。这几天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还回不回来。”
“他就要回来了?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沫沫从墙角拿起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苦的喉咙。她对苏越慢慢地笑起来。“说不定真让你说中了,他被别的女人勾搭去了。”
苏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你别听我乱说,他一定不会的。你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变心。”
沫沫摇摇头。
他的心压根就没在她身上,谈何变心呢?
她不想再跟苏越谈这个话题,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说:“学姐,我先去洗澡了。”
洗过澡,从浴室走出来,沫沫在换衣服前,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已经五天了,他为什么不再打电话给她,在生她的气?还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沐浴后,沫沫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新买的黑色暗纹的裙子,拿起梳子慢慢从头顶向下梳理纠结在一起的湿发,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
头发纠缠在梳子上,她加重了力气,继续往下梳。头发一根根硬生生被拉断,她丝毫没感觉到疼,一下一下……
这时,手机响了,她两步跑到柜子前拿起手机。
上面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有些期待地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纤细的女声。“请问,是韩沫吗?”
“我是。”这个声音她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听见过,是萧薇。“你找我有事吗?”
“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刚想说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萧薇很快补充一句:“关于诚的。”
“好。”
这些天,她很想知道萧诚的伤势好些没有。
……
半小时后,沫沫踩着一地的银杏树叶走出学校,萧薇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她。
几日不见,萧薇更憔悴了,名牌的衣服,闪光的首饰都无法掩饰她面容上的灰暗。沫沫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估计她的脸色不会比萧薇好多少。
“能不能找个地方坐坐?”
“可以。”她带着萧薇去校园旁边的饮品店,要了两杯热奶茶,等着萧薇说下去。
说话前,萧薇先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涩:“诚被打的事情,警察已经查清了。”
沫沫一惊,手里的奶茶杯子被捏的变了形。
萧薇平淡地说:“警察说,诚那间酒吧的老板在一间赌场输了很多钱,还不起,又不舍得拿酒吧出来抵债,赌场的负责人跟他交涉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所以,赌场的人请了黑道帮忙。黑道的人做事从来不计后果,为了警告酒吧的老板,干脆砸了酒吧,打伤了诚……”
这是沫沫听过最童话的天方夜谭,原来澳洲的警察比希腊人还会编故事。
“酒吧老板跟诚道歉了,说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还说赌场的人愿意赔给诚一大笔钱,作为赔偿,劝他能同意庭外和解。诚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诚的伤好些了吗?”
萧薇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薄薄的热气中,她睫毛上挂着水珠。“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就因为他是我弟弟。”
沫沫无法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她也问过无数次:为什么要这么对萧诚?他做错了什么?
每个人给她的答案都一样:因为他是萧薇的弟弟。
“你恨诚,对吗?”萧薇又问她。
沫沫摇摇头,她不恨,就算他是萧薇的弟弟,就算他为了给自己的姐姐报仇,故意接近她,她也不恨他。
没有付出过感情,何来恨意?
“他是真心爱你的,那天,他说那些话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
萧薇抬眼看看她,接着说:“以前,诚欣赏你天赋,也被你对音乐的执着打动,但他不想教你唱歌,因为你抢走了我的男朋友……可你一再的坚持,一再纠缠。后来他被你纠缠的烦了,故意骗你,想让你知难而退,放弃跟他学音乐的念头。没想到,你在音乐学院里找了一整天。那天,诚跟我说:他想教你……”
沫沫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周末,她到处找萧诚,累得精疲力尽。
如果她早知道萧诚和萧薇的关系,绝对不会找他。“我真的没想到他是你弟弟。”
“诚是真的喜欢上你,他说你是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女孩儿。他还告诉我,你对安诺寒的感情并不比我浅,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输谁赢。为了你的事,我还跟他不止一次地争吵过……”
萧薇哭了,沫沫递给她一张纸巾,萧薇擦擦眼泪,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发现他真心的爱你,他想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你,他想帮你忘记烦恼,开开心心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我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也就不再怪他。”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萧薇哀求地抓住她的手:“诚需要你,除了你没人能帮他。”
“需要我?为什么?”
“大夫说他肺部受损,以后可能唱不了高音的部分了。”
“什么!?”沫沫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热茶杯。“你说他不能再唱歌?!”
“也不是说绝对不能,医生说: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但诚不信,他说医生在安慰他……他的精神状态很差,我担心他会出事。”
音乐是诚的生命,不能唱歌,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沫沫,只有你能帮他。你去劝劝他振作起来,好好接受治疗……算我求你,你一定要帮他。”
“你放心,我会的。”沫沫点点头。在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候,能让他建立信心的不是施舍,而是别人对他的欣赏与爱慕。
萧薇离开时,特意交代她:“别让诚知道我来找过你,他一定会怪我……他不想打扰你。”
“我不会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心心始终认为,本文里没有谁对谁错,性格决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