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我的眼角不自觉的瞥到了不远处,一把横躺在地上的白色靠背木椅上。记得刚才从冥界回来的时候,我正好摔在这把椅子的旁边。也幸亏运气好,要是直接给摔在椅子上,那酸爽,简直难以想象。
“喂,沈白鳞!”这么想着,忍不住质问道,“你是存心的吧,为什么要在那里放一把椅子?放就放吧,干嘛倒了也不扶起来?”
“我怎么突然间觉得,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辣椒,留在冥界,其实也挺好的?”我说完,隔了好一会儿功夫,沈白鳞才斜着眼睛懒洋洋的回答,“起码这样,我的耳朵会比较清静。”
话虽说的无情,但从那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里,隐隐闪烁的眸光中,还是不难看出,被沈白鳞刻意掩藏的那一丝愉悦。所以,看到我能够平安回来,这个大海怪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吧?
“首先,这把椅子,并不是我摔倒的。”我刚张了张嘴,但原本想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沈白鳞满不在乎的继续往下说道,“其次,即便我想扶,也无能为力。”
不是你摔倒的,难不成还是我摔倒的?再说了,扶个椅子而已,又不是难于上青天,怎么就无能无力了?
“你别忘了,当你去冥界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时间,可是凝滞不前的。”看出我的困惑,沈白鳞一边说,一边用泛着冷意的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神情颇有些嘲弄,“既然我跟你家废物男人一样,连动都不能动弹,又怎么可能扶得起这把椅子?”
“而且……”说到这里,语气故意一顿,随即侧过头,缓缓朝我看来:“这把椅子,确实是你刚才睡醒的时候,自己摔倒的,赖不得我头上。”
我刚才,睡醒的时候?听沈白鳞说完,我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莫非,回到过去的种种,全都是我的南柯一梦?事实上,我只不过是坐在椅子上睡了一觉?
“拜托,回到过去的,仅仅只是你的意识而已。”沈白鳞了然的挑了一下眉梢,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十足像个街头的小混混。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穿着去冥界以前的衣服,而不是那件结婚礼裙,也就解释的通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不对啊!照你的话来说,我根本不可能带回属于冥界的任何东西,那手链又是怎么一回事?”
“信念。”好像我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似的,靠坐在床边的大海怪不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只要你想得到手链的信念,足够坚定,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反之……”
反之,哪怕我即便回到了冥界,也终将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像一个被蒙上眼睛,行走在悬崖峭壁上的探险者。稍有不慎,就会带着凤渊一起,跌得粉身碎骨。
在暗自心惊的同时,也庆幸沈白鳞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一点。否则,到了冥界之后,难保我不会压力过大,弄巧成拙,反而将事情办砸。
“谢谢你,沈白鳞!”虽然眼前的这个大海怪,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说话也不中听。但凭他屡次出手相助,我也应该真心实意表达一下谢意。为自己,也为凤渊。
“呵!免了。”结果人家并不领情:“与其来这些虚的,倒不如在兑现承诺的时候,表现的爽快一点。”这么说着,生怕我会忘记答应过他的条件似的,故意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的跟前晃了晃。
“行了行了,我不会忘记的,放心吧!”不就是当初为了得到他的七滴血,被迫答应满足他的三个要求嘛?只要不让我做对不起凤渊,违背道义的事,我绝对不会轻易食言。前提是,只要我叶小鱼能够做到。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得到我的保证,沈白鳞满意的眯缝了一下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痞气十足的笑。不过又很快言归正传,难得认真的问道:“千万别告诉我,你想一辈子留在医院里,陪着你家废物男人。”这么说着,视线还有意无意的朝病床上的凤渊扫了一眼。
“大海怪,我再说一遍,别叫我男朋友废物,否则我就把你变成废物!”我攥紧拳头,凑到沈白鳞的面前以示警告。完了之后才接过话茬,口吻颇有些轻蔑的反问:“至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觉得我叶小鱼是那种苟且偷生,会甘心留在医院里坐以待毙的人吗?”
没错!且不说我绝对不会让自家蛇精病,这个不可一世,骨子里骄傲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就这样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庸碌无为的度过余生。即便我愿意,老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背地里那些专门喜欢搞小动作的人,也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算他们现在还没有得到凤渊出事的消息,但纸终归包不住火。或早或晚,不管是冥王还是闫重烈,亦或是青雪,都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即便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了前世的灵力,可双拳难敌四手,不要说这些人一块儿出现,单是来其中一个,就够我喝一壶的了。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想再凭借一己之力保护凤渊,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事到如今,眼下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我神色一凌,目光定定的看向沈白鳞,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去找凤渊的母亲,只有她能够想办法让凤渊醒过来。”
“你要去找你家废物男人的母亲?”完全无视我先前的警告,沈白鳞一边说,一边神情懒散的抬手伸了个懒腰。见我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随后才有些不置信,又略带一点质疑的问道:“小辣椒,你可知道在冥界,别人是怎么在背后称呼你家废物男人的?”
“……”我垂了一下眼帘,没有说话——怎么会不知道,不论是“小杂种”,还是“私生子”,其中任何一个,都叫人难以启齿。
“既然如此,你又预备去哪里找他的母亲?”我脸上的表情,沈白鳞尽收眼底,自然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从小就离开母亲,被人叫做小杂种和私生子的男人,直到今天,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母亲的样貌了吧?”
“茫茫人海,你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即便知道他母亲现今何处,又该何从寻起?纵然找到,又如何判断,那人就是你家废物男人的母亲,而不是有人蓄意假扮,引你上钩?”
沈白鳞的话不无道理,担忧也并非是逞一时之快,单纯为了吓唬我。说实话,在他提出来之前,我自己早已盘算过了。种种问题,重重困难,都已经不知道在我的脑海里过了多少遍。
就像当初小红叶提醒我的时候一样,将手链从冥界顺利带回来,才是困难真正的开始。是生是死,我都要和凤渊共存亡。既然我的心里早有准备,如果仅仅只是几句话,就能将我吓退,那么我也就不可能会坚持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我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接下来摆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路。而同样,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我想要救回凤渊的决心!
“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我好,但是抱歉,我一定要去。”沈白鳞说完,我难得没有故意和他斗气,神情严肃的说道,“还有,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凤渊的母亲,也没有她的肖像画,但我知道该去哪里找她——西北极寒之地,无日之处。”
“尽管听上去好像不是很靠谱,不过没关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叶小鱼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放弃!也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凤渊的母亲。”
“啧!”我话音刚落,沈白鳞就眉头一蹙,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好像是真的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了?本来好端端在说凤渊母亲的事,怎么突然之间唉声叹气起来?我被沈白鳞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表情有些茫然。
“看在小辣椒一片救夫心切的份上,那我只能勉为其难,舍命陪君子,和你一同前往那咯。”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沈白鳞也不急着解释,伸手就在我的脸颊上不轻不重的揪了一把。
我一时没有提防,吃了亏,抬手正准备还击,下一秒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手顿时定在了半道上——这个大海怪,他说他要跟我一起去西北极寒之地,找凤渊的母亲?
可是,为什么?凤渊是我男人,我会选择这么做,无可厚非。但这个大海怪,且不说他和凤渊本来就互相不待见。就算撇开这一点不说,我们之间的交情,也完全没有瓷实到能够让他“舍命陪君子”的份上啊?
“别,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帅,但千万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面对我百思不得其解,既惊讶,又诧异的目光,沈白鳞夸张的伸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紧跟着桃花眼一挑,没有正形的调侃道:“小辣椒,你这是被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么?”
“没关系,不用有负担,假如要报答的话,香吻一枚足矣。”说完,还当真厚脸皮的把嘴凑了过来。
“我不同意!”短暂的错愕过后,察觉到沈白鳞是认真的,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想也不想拍开他的嘴,一口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太危险了!”
明明知道此行凶险无比,我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让一个局外人卷入其中?哪怕这个局外人有些能耐,又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一起去,可万一有个好歹,我必须对他的安全负责。但目前的情况是,我连自己和凤渊的安全,都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确保,又怎么可能有精力去担心别人?与其到时候拖累沈白鳞一同涉险,不如趁现在干脆果断的拒绝。我相信,如果凤渊醒着,他也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
“呵呵……”结果我话一出口,却引得沈白鳞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小辣椒,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我愿意‘舍命陪君子’这样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