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裕的婚礼在三日后举行,婚礼的规模和热闹程度当然是空前的,无论是朱温还是张全义都不会在乎钱,他们这种封疆大吏对钱财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钱财的多少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数字而已。
当然他们这种大人物家里办喜事,当然不会亏本,光礼金就收了不知道多少,很多不管是有交情的没有交情的,都争着巴结这两位实权人物,婚礼当天,礼金堆积如山,各种金银珠宝首饰等数不胜数,几个账房先生都忙的跟什么似的。
朱温这个梁王也是应接不暇,忙着跟各种官员寒暄,由于来的人实在太多,朱温都分不清哪个对哪个了。但这个日子他这个主人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寒暄、应酬。
朱友裕一身新郎装束,面对前来贺喜的各路官员,他从容应对,不厌其烦的说着:“同喜,同喜。”说的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好不容易忙碌完了一切,新郎新娘也入了洞房了,朱温陪着一些重要人物喝了两杯之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暂且告退,把招待客人的工作交给了朱友宁、朱友伦、朱友文、朱友珪他们兄弟几个,就连年纪最轻的朱友贞也跟着几个哥哥忙里忙外。
如今朱友文担任盐铁转运使,朱友伦为金吾卫大将军,朱友宁也遥领平卢军留后、青州刺史,别看这几个小伙子年轻,可没有人敢看轻他们,他们不但是朱温的子侄,更是手握重权的实权人物,单单以现在朱友伦这个金吾卫大将军的职位,就可以让很多人刮目相看了。
盛大的婚礼终于结束,让很多人对朱温的实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朱家与张家的联姻无疑于更让很多人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式,张全义是河南尹,控制河洛有很长时间了,在中原也可谓是根深蒂固,而且在民间声望颇高。朱温这两年更是风头正健,接连平定了河中军(护)、镇(同华)、河东、凤翔,可以说黄河两岸已经没有人敢与朱温争锋了。
就在朱友裕成亲的这段日子里,黄巢以翠微禅师的身份游历到淮南,在扬州城中见了二弟子杨行密,杨行密在见到黄巢的一刹那,心中的激动之情无法言表。
杨行密自幼孤苦,可以说是被黄巢一手带大的,如果没有黄巢,就没有他杨行密的一切。甚至杨行密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就是当初杨行密在被高骈打伤之后,功力尽废,本想以一死来解决一切的时候,就是为了能够再见师父黄巢一面,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这才以最大的毅力活了下来,并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当初杨行密听说黄巢兵败身死的时候,他还没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利,当时他很愤怒,特别是对三师弟朱温的恨意之深无以复加,在他想来,正是因为朱温的背叛,才让黄巢最终撤出了长安,导致最后的兵败被杀。
所以这些年来杨行密虽然偶尔因为战略上的原因不得不与朱温合作,却和朱温的关系一直并不那么亲密,他曾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朱温,即便朱温的实力再强。
可这时候他见到师父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杨行密的欣喜之情可想而知,杨行密以最隆重的方式来迎接黄巢,这让淮南的官员很是惊异,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怎么信佛的杨行密为何突然对这个翠微禅师如此敬重。
不过说实话,翠微禅师在终南山也确实有很大的名气,无论是武功还是佛法方面都被世人所尊敬。对于这样的有道高僧,大多数人还是持敬仰态度的,更何况翠微禅师以七十余岁高龄让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年纪,这本身就让人对他充满了无限遐想。
淮南的文武官员都知道杨行密早年有内伤在身,他们都以为杨行密如此礼遇翠微禅师是为了能够找到治愈内伤的方法,这一点杨行密也不点破,只是一笑置之。
师徒二人秉烛夜谈,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杨行密屏退了,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杨行密道:“师父,这些年来弟子一直以为师父已经驾鹤西去,让弟子好生难过,没想到师父已经遁入空门,这些年来在终南山精研佛法,如果弟子早知道的话定然会前去终南山寻找师父,以尽弟子的孝道。”
黄巢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当年我听说你与老三联手打败孙儒的事情的时候心中也很是欣慰,能够看见你们两个尽弃前嫌,让为师很是高兴。如今你师妹已经嫁给老三,他们的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怎么你们两家却反而没有了多少来往?而且我听说你收留了前兖州节度使朱瑾,和河东的骑兵将领李承嗣,这些年来在淮河南岸驻有重兵,隐隐有与老三开战的意思,这是为何?”
杨行密叹道:“老三这人的本事胜我十倍,他如今如日中天,又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不得不防他南下,如今淮南正在休养生息,并不想与他兵戎相见,可现在他一举攻破护、镇、凤翔镇,就连河东的李克用都被他赶到了塞北,可能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淮南了,纵然我不想用兵也不可得啊!”
黄巢淡然笑道:“既然你知道连李克用都被老三轻易击败,你有几分把握阻挡他的火枪和大炮?”
杨行密沉思良久,道:“没有半分把握。”
黄巢点头道:“既然没有把握,你何不主动与老三合作,一匡天下,结束这场纷乱,也让天下就此太平。”
杨行密苦笑道:“师父这次是替老三做说客来的吗?即便是我同意,恐怕我麾下的将士们也未必同意,他们都是出身草莽之辈,不懂得什么大的道理,但他们却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他们跟着我转战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够在这纷乱的天下出人头地、拜将封侯吗?可一旦我投靠朱温,兄弟们作何感想?”
黄巢眉头略皱道:“老三这么多年征战,为的可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若说富贵荣华,今天他已经富贵已极,可他为何还没有一日松懈?他是不想天下再纷乱下去,只有一统天下,才能够建立另一个盛世出来,李唐气数已尽这一点任何人都看得到。现在见老三的一系列政令就可以看出,老三是一个爱民的人。”
杨行密久久不语,黄巢继续道:“老二,当初你跟着我揭竿而起的时候所为何来?难道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吗?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接受老三的建议,在一偏僻富庶之地建立根基,进可攻退可守,逐步发展。哎,当初老三刚到汴梁的时候我还曾说他不出三年必然被周围各势力合力剿灭,却不料他处四战之地,却能够破秦宗权、败孙儒、杀时溥、斩朱宣、逐朱瑾……呵呵,他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岂是偶然?”
杨行密点头道:“我知道,三师弟的过人之处非我可及,更何况当年他说的那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更是让我知道他志向不小。可即便是如今,他北方有刘仁恭,还有新近崛起的契丹,李克用也不会甘心失败,西边有王建,南边有我和钱镠,广州的刘隐、闽南的王潮等等哪一个不是用兵数十万?真要打起来,这天下还要纷乱多少年?唉,可要让我投靠老三,我还真有些不甘心。”
黄巢淡然一笑,道:“如果你在战场上与老三争锋,你感觉有多少胜算?”
杨行密颓然道:“老三麾下猛将如云,李存孝、庞师古、朱珍、李唐宾、葛从周等等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独当一面,反观我麾下,唯有李神福一人堪当大用,真要打起来的话,淮南没有丝毫胜算。”
杨行密这才知道黄巢找自己的目的,正所谓成王败寇,自己如果真的要跟朱温打起来的话,兵败的几率很大,如果到时候再想着投降的话,恐怕失去的不光是如今的地位和荣耀了,很可能就是身败名裂,或者是像韩建和李罕之一样不明不白的死于“盗匪”之手。
杨行密沉思良久,对于师父的良苦用心他岂能不知?只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麾下雄兵二十余万,战将千员,如果不战而屈的话,以后即便是朱温还让自己做淮南之主,恐怕自己也无脸在淮南为王了。
杨行密犹豫道:“师父,此事事关重大,容弟子想想,还要跟麾下几个重要的将领商议一下,如今的淮南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了主的。”
黄巢叹了口气道:“老二,你要记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时候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如果等到错过了时机的话,恐怕不但保不住现在拥有的一切,就连淮南的百姓也要深受其害,你好自为之吧。”
杨行密道:“师父的话徒儿谨记在心,徒儿定然会尽快给师父一个答复。”
黄巢微笑道:“如此为师就放心了,呵呵,老二,你过来一下。”
杨行密恭敬的来到黄巢的身前,正不知师父有什么吩咐的时候,却见黄巢猛然出手,一掌劈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杨行密的胸膛,杨行密就算是有心躲避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运气护住胸口,硬抗了黄巢这雷霆万钧的一掌。杨行密只感胸口如受重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