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琳身不能动,瞧着吴大哥痛苦模样,感同身受,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急忙哀求秋水寒等人道:“你们快制止他们,吴大哥再被他们治下去便要死了。”秋水寒练的是外门功夫,虽不知这内家上乘气功的凶险,也瞧出吴天德脸色不对,但一想到桃谷六仙诡异的武功,不禁迟疑。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马蹄声响,秋水寒回头望去,此时雾已稀薄,只见十来名身材魁梧的巨汉,簇拥着两个人急驰而来。中间二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的老人,一身青衣健装,身披银色披风,迎风猎猎。旁边一个光头大和尚,驶到近前二人飞身下马。那魁梧老人鹤发童颜,看起来年近八旬,脸膛赤红,颔下一口长长的胡须,瞧起来十分的威武,正是天河帮主“银髯蛟”黄伯流。
秋水寒见了大喜,连忙迎上前去,先恭恭敬敬叫了声帮主,凑近了又道:“爷爷,我们已经找到吴天德了,不过……不过遇到五个怪人,现在他们正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儿给吴掌门疗伤,我看吴掌门神色似乎有些不妙,再治怕是要给他们治死了。”
旁边大和尚一听,急忙道:“什么,吴天德在这里,哪个混蛋要把他治死了?糟糕糟糕,如果他死了,仪琳还不恨我一辈子么?”说着急急冲了过去。秋水寒怔了怔,黄伯流道:“这和尚是我一位多年前出家的侄儿,法号不戒,你该叫叔叔才对。”
秋水寒应了声“是!”黄伯流四下扫视一眼,见帮中弟子一个个鼻青脸肿,脸上青气一闪,强忍怒气道:“这是怎么回事?”秋水寒苦笑道:“还不是那五个怪人,不过我看他们疯疯癫癫,倒不似有意与我天河帮为敌。”
黄伯流哼了一声,道:“走,我们过去看看那五个敢挑战天河帮的怪人。”
且说前日不戒和尚走丢了仪琳,想起此地已是自己亲叔叔天河帮主黄伯流的地盘,便去寻他要他帮着寻找女儿仪琳和吴天德。黄伯流见到多年未见的侄儿,十分高兴,听说他居然还有个女儿,更是喜悦,毕竟是自家侄孙,哪能不落力寻找。不过听到他也要找吴天德,黄伯流十分惊奇。
前几日蓝凤凰来见他,要他帮忙寻找一个叫吴天德的人,还说这人胸口中过一剑,要他寻到的话帮助好生照顾,黄伯流多问几句,蓝凤凰便笑而不答,令他心中疑惑不已,派人在医馆客栈找了几日不见结果,随后便听武林中轰传二十多年前便已消失的华山剑宗弟子重现江湖,在华山朝阳峰下自立门户,要在明年四月十七日华山派开山祖师创派之日正式成立华山剑派,剑宗弟子一致推举一个叫吴天德的人做掌门。
黄伯流向侄儿问明了与吴天德的关系,知道这个吴天德来自华山,那自然便是华山剑宗掌门了,想不到他居然和自己还有些亲戚关系,正要派人再去寻找他,就有帮中弟子来禀报说和嵩山派在长宁渡口发生争斗,走失了已寻到的吴天德和一个小尼姑,不戒猜测必是女儿和吴天德,顿时便坐不住,于是黄伯流便陪他急急赶来。
不戒急急奔至吴天德身前,仪琳见是父亲来了,喜极而泣道:“爹爹,你快救吴大哥,他……他……快被桃谷六仙治死了。”桃谷六仙正运气给吴天德疗伤,嘴里却不闲着,听见仪琳说话,桃干仙怒道:“小尼姑胡说八道,你看他身躯扭动,十分有力,比方才不知生龙活虎了多少倍,怎么可能会死?”
不戒见女儿也在,心中甚喜,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说话,赶快冲到吴天德面前一看,只见桃谷四仙分别抓住吴天德手脚四肢,另一人手掌按在心口,五个人盘膝坐在地上,身上热气蒸腾,正向吴天德身上渡着真气。
吴天德面目扭曲,身子乱颤,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去死不远,不戒不由心惊胆战,急忙冲上去一掌拍向桃花仙左肩,喝道:“快快住手,人快被你们搞死啦!”桃谷六仙若是单打独斗,武功都逊了他一筹,但他们自幼联手形成习惯,桃花仙反手一拍,桃枝仙空着的右手也向不戒夹击,口中还急道:“大和尚卑鄙无耻,眼看我们要将人治好,就要赶走我们,自己抢占功劳!”说着加紧催逼内力。
不戒啪啪啪与二人交手几招,眼见吴天德危急,却抢不上前去,急忙展开奇异的轻功身法,绕到吴天德头顶,一掌抵在他左肩上,浑厚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去护他心脉。桃谷六仙大喜道:“大和尚也来给他治伤啦,吴天德一定好的更快,不过这功劳可是我们兄弟的,你可抢不得。”
不戒一道真气如何抵得住桃谷五仙五道真气的夹击缠绕,正摇摇不支,黄伯流赶到,见此情形连忙也抢上前来一掌拍在吴天德右肩上,这老儿年近八旬,一身内家功夫练了六七十年,内力浑厚至极,与不戒合力出手,顿时稳住了吴天德身子。
桃谷五仙察觉到二人真气似在驱逐自己真力,惊咦一声,好胜之心顿起,加强真气与二人真气缠斗起来,黄伯流二人顿感压力一增,险险抵抗不住,忍不住同时再出一掌,按在吴天德颈上,七个人九道真气游龙一般在吴天德体内相互激荡、来回游走。
吴天德只觉足太阴脾经、少阳心经、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等奇经八脉里穴道中真气相互激荡、乱冲乱撞,若不是肩上四道真气护住心脉,阻止五道真气袭入,此时已筋脉尽断而死。尽管如此,那如汤如沸、如煎如烤的折磨,也令人痛不欲生。
九道真气在体内比拼打斗着,如同九条蟒蛇般在经脉中翻滚,就在这时,吴天德护身真气受这九道真气激发,自发运行起来,一道混元气功的气劲自丹田腾起,慢慢在任督二脉中游走起来。
真气越行越快,丹田气劲盘旋,自成漩涡,那九道真气本来有势均力敌之势,不料吴天德体内忽然升起这道自行旋转运行的气劲来,渐渐将九道真气牵引过来。桃谷五仙虽觉奇怪,却不肯服输撤回真气,九道真气被不断盘旋运行的混元真气渐渐吸引汇入,如同百川汇聚,混元气劲渐渐将它们纳入自己的运行脉络来,这十道真气汇在一起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在吴天德任督二脉间游走奔腾。
黄伯流、不戒、桃谷五仙只觉真气已不受自己控制,惊骇之下欲要抽回内力,可那汇成一股的真气充沛莫名,紧紧摄住七人手掌,竟移动不得。吴天德经脉欲裂,痛不欲生,忽地被制住的穴道被冲开,仰天啊地一声大叫,那股强大的真气便如洪水找到了宣泄的缺口,轰地一下散入奇经八脉之中,身上经脉穴道乱跳,便在这一刻藉七人真力之助,吴天德竟突破了混元神功第七重境界的瓶颈,打通奇经八脉,进入第八重境界。这一来才算是踏入了先天真气修行的康庄大道,真力之浑厚较之先前不但进步了一大截,而真气之精纯,更远非以前可比。
真气一冲,吴天德胸口也一阵剧疼,那略有些合拢的伤口破裂开来,里边的脓血直冲出来,浸透了胸前药巾。吴天德吃这一痛,一下子晕了过去。七人如遇大赦,抽回手掌,都软倒在地,只觉筋疲力尽,好似和绝顶高手拼斗了一天一夜般疲乏。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天德晕晕沉沉醒来,只听耳边一个祥和轻柔的声音低低地诵着:“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
吴天德不知念的是什么经文,缓缓睁开双眼,见仪琳穿了一身干净缁衣,头戴尼帽,坐在自己身边,正微闭双目,双掌合什,神情极是虔诚,瞧去似乎全身都隐隐发出圣洁的光辉。吴天德心中感动,伸出手去轻轻一碰她的手掌,仪琳身子一震,霍然睁开双眼,瞧见他模样,惊喜道:“吴大哥,你醒了?果然菩萨有灵。”
吴天德微笑道:“不是菩萨有灵,是仪琳有灵,吴大哥听了怎么还能不醒来。”仪琳听了羞红着脸轻轻道:“吴大哥……”语气一顿便不在说,神色大是忸怩。
只听旁边苍老洪亮的声音哈哈一笑,道:“不戒,这小子果然如你所说一般,刚刚捡回一条命来,便不老实了。”
仪琳脸色更红,吴天德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极大的房间里,身下轻轻晃动,好像正在船上。仪琳身后地板上盘膝坐着桃谷五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状若老僧入定,对自己醒来与仪琳对话竟然恍若未闻,五张老脸严肃得很,看了令人称奇。另一侧木壁边椅上坐了两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捻须微笑。另一个胖大和尚正是不戒大师。
吴天德心中一惊,正不知说些什么好,不戒已丢了茶碗,跳到面前来,怒气冲冲地道:“好小子,你可算醒了。你这小子三心二意,始乱终弃,你……你……”说着举手就打。
吴天德曾吃过他的大亏,那时功夫在身尚且躲不开,此刻躺在榻上如何动弹,把眼一闭正要受他这一巴掌,仪琳慌忙拉住不戒手臂,顿足道:“爹爹,你若再胡说,女儿……女儿就自己回恒山去,一辈子不再见你。”
她这一拉,不戒便打不下去,却气得指着吴天德对仪琳道:“这样没良心的东西,你还护着他?他在衡阳县答应我要和你早结连理,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小子,你瞪什么眼?这话不是你说过的么?结果你去了福建一趟,不但不来恒山迎亲,还又娶了两个老婆,真是岂有此理。”
仪琳听他说得不像话,自己一个小尼姑,岂不叫这满屋子的人看笑话,又是委曲又是羞窘,可是又怕他说得生气,真的去打吴天德,只得忍着莹莹泪光劝他道:“爹爹,吴大哥受了好重的伤,才刚刚醒来,你……你要生气,也得待吴大哥伤好了才是。”
不戒瞪眼道:“那他若好不了怎么办?我岂不是永远不能教训他?”说完顿时想到自己女儿一颗芳心全系在他的身上,他若是真的永远好不了,自己怎么办且不说,自己的女儿怎么办?连忙在地上啐啐两口,改口道:“瞧他那副模样,等他病好了我的气也消了,那时还怎么教训他?”
仪琳被他逗得破涕为笑,黄伯流在一旁凑趣道:“若是那样,你便等他再做了对不起我这侄孙女儿的事时,再教训他也不迟。”
不戒想想也是,愤愤不平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顿时驻足回头怒叫道:“啊呀,不对了,若是他从此不再做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来,我还怎么教训他?”
第六卷 开封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