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情,由冷若冰霜到如胶似漆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距离,一旦捅开,便再无彼此。练武虽苦,每日有这么个大美人儿陪着,小丁倒也甘之若饴,武功进境,更是神速,加上小丁虽无武学基础,但后世信息发达,对技击的原理怕是比古人了解的还要透彻,不但混元气功日渐深厚,拳脚功夫也大有长进。
静月美人儿原本只打算传授五名王爷的贴身侍卫第一卷混元功夫,现在当然精简到四人。至于对小丁嘛,只恨不得这逾看逾是贴心的情郎武功比自己还要高上十倍,自然是倾囊相授。现在四名侍卫便是拍马,也赶不上小丁的境界。
小丁看武侠剧,最有特色的便是轻功,于是在轻功上大下工夫,别人练腿力只是站桩马步,小丁平时在双腿上缚了铁瓦,每天早上都要围着王府跑上十圈。再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只容双腿下去,直上直下的蹦,腿力日强,再辅以高深的内力,竟也能飞檐走壁,喜得小丁大做笑傲江湖的美梦。
小丁就在这种日子里又过了几个月,王府一直平安无事,可是小丁哪敢大意,除了巡夜的侍卫,他又在周王内室安排了三十名侍卫值宿,又在王府的地道中植了竹筒,内置引线,在房顶四檐下向北方卫所方向安置了七枚烟花火炮,事先让黄中官以王府的名义知会卫所驻军,若见王府火炮烟花点燃,速派人来援。
大明律若是藩王遇刺,地方官员连坐受罚,所以谅他们也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
好冷的天,天上又下起了大雪。小丁披着袍子踩在雪地上,地上初积的落雪极为柔软,靴子踩在上面寂然无声。唉,别的还好,这里就是冬天上个厕所费事儿,在里边蹲上一会儿,冻得屁股蛋儿都木了。要是有王爷那样的命就好了,人家的茅房都是单独的一间房子。
小丁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急急往回走,这一会儿功夫,身上这点儿热乎气就都跑没了。眯着眼,风雪中只见远远的墙垣上人影一闪,好快好轻巧的身法。
小丁立刻停住脚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闪身避到旁边的树下,这是一棵古柏,树冠上堆满积雪,穿着白袍的小丁立在树下不动,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有人出现,那是三个人,穿着黑深色的衣服。夜行穿黑衣,但是白雪茫茫,反而衬得更加清楚。好快的动作,三道人影很迅速的朝王爷的住处方向而去。
嘿,好像来了不少人,小丁目光流转,手探进怀中,握住了刀柄,长吸一口气,空气冷冷的,甜甜的。到底来了多少人?以小丁的功力听出这片刻功夫方圆五丈内最少又出现七八个人。
终于来了,小丁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生平头一次遇到这种危险的场面,自己没有一点畏惧,反而……有些兴奋?是因为前世的生活过于平庸?是由于自己也算是死过一回,戡破了生死?还是因为,自己这一世的生命本就为江湖而活?
来不及细思量,砰地一声,积雪炸开,小丁爆退,身后的古柏树身上探出一截枪头。人影闪出,抽出穿树的长枪,枪势更进,唿地一声,小丁只觉得眉心发炸,枪尖突兀间已刺至眉心。
砰,小丁以更快的速度仰天跌倒,单手一撑地,持枪人向前爆进,他的身子却贴着地上的积雪向持枪人滑近。枪已落空,那刀呢?
小丁的刀长不过一尺,刀背厚约寸半,刀如弯月,黑黝黝的,只有刀刃处一抹寒光,这是斩骨刀。阁下若是去鲜肉店买过排骨,想必知道它的样子,老板给你称好重量,通常都会抄起它来把骨头斩得七零八落。
小丁觉得用这个砍人才够劲,而且有点不忘本的意味在里边,所以从厨子那儿弄了这把刀来用。这把刀到了小丁手里,还是头一次开市,砍的却不再是猪,而是人。
啊,一声惨叫,持枪人被他从裆下穿了过去,那一刀也将下身劈得裂了开来,肠肚流了一地。七八道人影怒斥暴喝,纷纷冲了过来。小丁握紧刀,急冲,冲向王府住处,那里有三十名侍卫值宿,每人身边都有可以五连发的硬弩。
小丁相信就算真是什么江湖高手,在夜中要被硬弩射杀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后面几道人影追得也好快,眨眼间,两把剑已如两道电光刺向了小丁的背。小丁忽地一矮身,距殿门不过一丈距离,只要冲进去,黑暗中这些人难道地形比自己还熟?当下不招不架,脚下加劲,窜向前去,这一下他苦练的轻功终于发挥了作用。
小丁叹气,他没想到事实和自己估计的差了那么远,他已冲到了周王的房间,一路上只看到死尸,死去的侍卫,那先前闯进来的三个人居然一直杀到了周王的卧室。
小丁提着刀、喘着气站在那里发怔时,身后七个人也已冲了进来。这些人和先来的三个人都是一身的黑衣,黑巾蒙面。恒定基、冯乔等四人逞半圆形护在周王床前,黄公公站在前边,或许是因为做了一辈子奴才,这种时候脸上还是毫无威势。
后到的七人左右一分,守住门口,却不言语,显然是以里边三人为首。小丁的目光却越过众人的身影向床头探望,静月郡主看来也是匆匆赶来,只穿着亵衣,提着一把剑,一手将小周王搂在怀中,迎上小丁的目光时,勉强一笑。
小丁一见她无事,舒了口气,向恒定基身边一靠,恒定基低声道:“还以为你挂了呢,这些人武功好高,刚刚我和那个矮胖子对了一掌,右掌折了,要不是公公出手,现在已经完了。”
小丁向那三人扫了一眼,只见中间一个身材矮胖的黑衣人,目光如电。左首之人高高瘦瘦,右边那人中等身材,也是身材偏瘦。那中间的矮胖中年人抚掌笑道:“公公好俊的功夫,这几人是你的徒弟么?想不到小小的周王府居然还有这等高手,难怪我四师弟上次要铩羽而归了。”
黄公公尖细的声音道:“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竟敢谋杀王爷,形同叛逆,不怕诛九族么?”
矮胖中年人呵呵一笑,道:“这些话同我们江湖人讲,实在狗屁不通。公公武功虽高,好汉难敌四手,今晚你们是在劫难逃了,上!”
矮胖中年人语落,三人便成掎角之势,将黄公公围在中间,四人战作一团。小丁五人也和七名黑衣人战在一起。冯乔恒定基四人的武功和七名黑衣人在仲伯之间,若是一对一还可一战,四对七便落了下风,而小丁的武功却又远在七名黑衣人之上,但要他照顾四人,却又力有不逮。
反观黄公公武功,在三人围攻之下,渐落下风,只能缠斗,却难以伤人。小丁在七人中犹如穿花蝴蝶,掌中的斩骨刀已经连伤三人,眼见本就断了一臂的恒定基又被刺了一剑,只能勉强挣扎,忙急叫道:“黄公公,先来料理了这些小鱼小虾。”
黄公公倒是从善如流,闻言竟从三人合围之中斜斜跃起,以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变化身法,凌空折向小丁这边,一掌拍出。这凌空跃来的一掌,连小丁都觉得肌肤有一阵刺痛,好尖厉的杀气。
矮胖中年人冷笑一笑,身如大鹏,紧随其后,沉嘿出掌。黄公公一掌反拍,震得矮胖中年人倒翻回去,黄公公借势急进,一下子跃进七人的包围圈中,左拍一掌,右击一拳,又准又狠的落在敌人的颈项上,偶尔换个角度,直碎胸口。
这黄公公的武技实已到了举手投足俱可杀人的地步,七具尸体好快的跌落在地上。那高瘦中年人本来一直用掌,见此光景忽然从背后抽出剑来,一声厉啸,倏然拔身向前,丈余的距离好像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简直是来不及想像的速度,冯乔和另两名侍卫哀嚎一声,三道血箭扬上了半空。这高瘦中年人含忿出手,虽然看起来不如黄公公的武功深厚,可是杀人的速度却不遑稍让。
矮胖中年人眼见七名同伴惨死,也是勃然大怒,挫回的身势忽然闪电般的一折,已经直跃过来,一脚将萎顿在地的恒定基踢得头破血流,身子打着横儿跌出去,手掌当头向小丁拍落。
小丁大骇,手中的斩骨刀滴溜溜一转,向那巨灵般的手掌迎去。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若是小丁手中的兵刃再长一些,势必来不及回迎,矮胖中年人见了这样古怪的兵器,也是咦了一声,右掌缩回,左掌却斜斜向上,斩向小丁手腕。
这时黄公公已闪电般和高瘦黑衣人交手数招,眼见小丁危险,闪过来啪地和矮胖子对了一掌,在小丁肋下送了一下,喊道:“保护王爷离开。”
小丁被他一推,跌向床边,只见那个中等身材的黑衣人已趁机扑到大床边,正与静月郡主战在一起。小王爷吓得脸色青白,拥着衾被坐在床上发抖。
小丁这一冲过来,那人猝不及防,被小丁在肋下斜着砍了一刀,哎哟一声惨叫,捂着胁下闪了开去,鲜血顺着掌缝喷了出来。
小丁一拉静月,跌到床上去,在床头虎头挂钩上一扳,只听格地一声响,三人一齐跌了下去。那偏瘦汉子见了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步跃了过来,只见床板自中断开,三人连着床褥一起落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那人一急,也急跃而入。小丁此前已在这床下掘了一条地道,一掉进洞中,立刻推着小王爷钻进地洞,向前爬去。小丁挖掘这条地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逃命之用,洞穴挖得又窄又小,小王爷身材尚小,微蹲着身子就可在洞中飞快穿行,他和静月二人就只能用爬的了。
小丁让周王爬在最前面,静月随后,自己最后跟进去,四肢着地,急急如丧家之犬,片刻间爬出十多米。追来的人落在床底,摸到洞口,只见里边乌黑一团,生怕有什么埋伏,不敢妄进,抖腕将手中长剑掷了进去。好在他胁下受伤,使力不足,洞中又凹凸不平,长剑掷在土壁上,呛啷一声,落在地上。
小丁听见动静,心中大骇,现在钻在洞中,躲避不得,若是被他长剑掷中,难免屁股开花,急忙向前窜了两步,脑袋顶在一团软绵绵极富弹性的东西上。
只听得静月郡主哎哟一声,又羞又窘地道:“你……你……撞到我……我的……”
小丁一呆,恍然悟到刚刚碰到了哪里,心中一荡,只是现在却不是调笑的时候,着急地道:“快往前爬,前边右拐有个大点的洞穴,爬到那儿就安全了。”静月郡主红着脸不敢再说,急急又爬了几步,果然在右边有个较宽敞的洞穴。
钻到侧洞中,小丁长吁一口气,晃着了火折子,从壁角立着的竹筒中摸出一段火线点燃,火线嗤地一声向上燃去。小丁又向弩中压下五枝箭,熄了火折子,探出手去,对着洞口嗖嗖嗖射出几枝箭,只听哎哟一声,也不知射到人没有。又听得外边有人叫了一声:“费师弟……”就没了动静。
小丁心头怦怦乱跳,既不知黄公公是死是活,也不知自己几人能否逃出生天,紧张中伸出手去,摸索到静月郡主的小手,立刻被她反握住。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见彼此,可是却似乎感觉到对方怦怦的心跳。就这么执手相握,小丁忽然有种莫名的责任感,感觉到了自己在静月心中的位置,感觉到了她的信任和依赖,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一种男子汉的豪气涌上心头,紧了紧手指,轻轻道:“不要怕,这么窄的地道,有硬弩在手,任他神功盖世,也闯不进来,有我在,无论如何也决不让你受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