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皇宫一径悄无声息,诡异幽暗的宫灯伴在身侧,在小太监的引路下,穿过栽满青松的小庭院,在一座亮着宫灯的大殿门口停下。虹开玉照,凤引金声,纱帐飞舞若织若雾,给人空荡阴暗的感觉。
察觉众人皆停步,安安有些迟缓地小声问离自己最近的小太监,“圣上可是、可是、可是在这里?”
那小太监尚未答话,便被人在肩上一按,所有人刷地跪下,惊了安安一跳,忙低眼跟着众人下跪。听在最前面的太监尖锐嗓音漫过长空,“禀告圣上,洛小姐已经来了。”
一会儿一个执拂尘的太监小碎步从宫殿里出来,站在安安前面打量好久,才躬身,声调平板带着死气,“请洛小姐进殿。”
那口气,仿佛在说“请洛小姐入坟”。
安安被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逗笑,站起身看了看那个太监,便背着手悠然进殿。她一路上心中七上八下想了很多个可能,但真正到了跟前,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或许,那位圣上,真的只是想要看看她呢?
那位太监将她送入大殿中,便挥了挥手中拂尘,在里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俯身施礼,排成两排出了大殿。步伐静悄悄的,为这种空旷的宫殿更添了层诡奇。
不敢直接仰视,安安中规中矩地下跪,“民女洛成安,叩见圣上。圣上万安。”她声调偏酥软甜腻,像是松软可口的糕点般,化在这殿中回音袅袅,竟有些旖旎的韵味。
听到一声低沉的“嗯”,安安依然低着身子,却听到掀帐下塌的声音,足音踩在地砖上更像是踩在她心尖,一步步向她走来。
强硬地掰起她清瘦尖削的下巴,安安羽睫飞落颤动,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更紧,指尖几乎要扎进肉里了。就是这个时候,也只是匆匆扫一眼,不敢大不敬地与圣上对视。
而多年习武眼力自然不会弱,就是这一眼,已将这位圣上看的一清二楚。长相威严冷峻,随意披着黄袍露出里面中衣,就这么俯身看着她。
安安平静下的心又开始惊惶,圣上何以这般穿着便见她?!她只是一个民女而已啊。
“是昔日洛阳县令洛煜的女儿么?长得倒是齐整,站起来吧,和朕说说话。”
两三句话,倒是把意思交待的清楚简洁了。
安安心惊,知道她的底细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突然叫她进宫,只为说说话!
但安安仍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便只是恭顺地回答“是”,就跟着圣上往里走。突觉前路昏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安安,很紧张么?”故作亲昵地一笑,却带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手按着她的肩让她坐在床畔边,皇帝自己找了个不远不近的长榻,懒洋洋地支颔打量她。
被那样的目光刺得坐立不安,安安头上布满细汗小脸发白,笑容却还是没有散去,“回圣上,安安第一次得睹天颜,自然会紧张。”
“哦?”声调上扬带了趣味,皇帝呵呵两声笑得诡谲,“小小年纪倒是沉得住气,又这么会说话,朕可算明白豫儿何以那般看中你。”
“……圣上过誉。”心上紧张没有听清皇帝的话,安安只是顺着本能回答。便暗自调息,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她绝不能让自己置于被动的环境,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就是再不济,也要在危险的环境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皇帝显然也没打算听安安说什么“功过千秋”之类的话,因安安的乖顺表现脸色还比方才缓柔了些。听他用叹息的语调聊道,“朕的豫儿啊,从小就聪慧过人,比老大老五十一他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可惜豫儿太不识情趣,总是冷着张脸,朕又不会伤害他……”
呼吸放缓,安安身子又因他的喃喃自语而微微僵住。
豫儿?!
他说的,可是简豫?!
为什么称呼别的皇子以数字代号,独独简豫被称为“豫儿”?!
安安猛地抬头,看到圣上的脸埋在灯火晕黄中,透着几分迷离几分回味。一股不安的预感顺着她脊背往上滑,像是蛇一般滑腻冰冷的感觉。安安生生打个冷战,低下头不愿多想。
殿中燃着苏合香,给湿冷的空气带来绮丽的暖意。外面漏更声响,有太监在报,“圣上,七殿下等着求见——”
安安惊措,简豫?!他怎么会来?
皇帝的脸上却透着几分喜悦几分畅然,诡笑着将她看两眼,便摸着下巴
站起走出去,将帘帐放下,隔开苍白的少女与外面的世界,“安安,就乖乖地在里面呆着,好好看朕和豫儿……”他后面没有说下去,但那份诡异的感觉,却成功地烙在心间。
几乎是皇帝一离开,安安便从床上跳起到纱帐前,脸贴着帐子瞪大眼往外面看。灯火影影绰绰的,皇帝黄袍下中衣时现,似是知道她在偷看,走了几步,还停下对着这边方向笑了下。
安安大气都不敢喘,眼见白衣公子入殿,似行在烟水云雾般,通身是清冷朦胧的气质。半跪在地上行礼,然后被皇帝急切地弯身扶起。皇帝那殷切的模样,与方才对着她的懒散完全不同。
白衣公子抬眼,眉目如画敛了烟雨绵绵,风华无双。似是感觉到什么,幽暗的眸光向这边看过来。然后就见他眉间更紧了几分,呼吸微滞,幽冷清逸的神色竟有些复杂混乱。
隔着一层纱帐,简豫的声音幽幽的,“父皇,安安年幼无知,若有冲突,还望父皇不要怪罪。”
皇帝一叹,伸手摸上他细致精妙的眉眼,恋恋地不愿就此松手。低笑,“豫儿还是清越如昔啊……你竟为了那个小丫头入宫来,她当真就那么好?”他声调柔和,面对的似是毕生珍宝,哪像是对着儿子本应有的语气?
帐子后的安安捂着嘴瞪大眼,心中害怕极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冷然如霜的白衣殿下,往日里最不喜人碰的简豫,只是衣袖动了动,依然站在原地,任由皇帝一遍遍贪恋地抚摸自己的眉眼蔓延如画。
“父皇,安安是儿臣一手带大,儿臣自然……唔,”简豫敛神,眉目不动如初,低声。一根食指竖在唇边挡住了他未完的话,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缓慢流窜。
皇帝眷恋地以指磨蹭着他柔软微薄的唇瓣,气息渐渐变得灼烫紊乱,伸出一臂揽住简豫比别的男子略瘦的腰,将他揽近自己,“豫儿豫儿……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朕要的是什么,对不对?”
空气凝滞暧昧,安安眼睁睁地看简豫低眼又抬起,最后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目中沉痛挣扎,最终殒为死寂。
简豫指尖颤抖,伸手褪去皇帝披着的黄袍,然后低着眼,手指按在自己的腰束间,久久未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