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璃心里一滞,左右一看四下无人,飞身一跃进了屋,面具人衣袖一拂,窗户关上了。
雅室里没有旁人,桌上一壶茶,还有些绸缎的样布,角落里的小铜鼎中飘出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素香气息。
“主子!”萧玖璃跪在面具人跟前,低唤了一声,心中忐忑。
面具人伸手将她扶起,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迅速放开,声音很低也很冷,“你很怕本座?”
“玖璃没有……”萧玖璃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那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面具人冷哼一声,“不想见到本座?”
“玖璃不敢。”萧玖璃低垂了眼帘,唯恐泄露真实的情绪。
“本座唤你来不是听你说瞎话的,如果你嫌命长,就尽管胡诌。”面具下,面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你气色不错,白逸羽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前一阵七皇子卧床不起,不知谁给了他一些丹药,七皇子服用后很快便大安了,剩下的几粒他赏了玖璃,玖璃服用后身子好了很多。”萧玖璃一滞,他果然要问这个。
当初阿蛮便说,若是再见面,面具人定会怀疑她服用过火树花,只要一问三不知,只说白逸羽给了她丹药就好。萧玖璃当然不敢说实话,要是面具人知道阿蛮医术了得,必会对阿蛮下杀手。
“谁给他的丹药?”面具人浑身气息一冷,“是不是白伟琪?”
“玖璃不知。”萧玖璃摇头否认,“不过,皇上似乎并不喜欢七皇子,得知七皇子病倒,只是吩咐太医院御医来府上看诊,赏了几棵千年人参,其他的药材都不曾给过。”
“白伟琪这只老狐狸,到今日都还未立太子,谁知道他心中到底最在意哪个皇子。”面具人冷哼一声,“这般神奇的丹药,除了当今皇上,又还有谁会有?”
“三贤王对几个皇子都很亲厚,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说不定这丹药是他送的。七皇子病重的时候,天山派的掌门屡次派人前来,也可能是他们送来的。”萧玖璃故意混淆视听。
“本座问你,那单玉和白骏泽可是白逸羽从中捣的鬼?”面具人默了一默,换了话题。
“不是。”一听他问起这个,萧玖璃松了口气,但心中也有些纳闷,到底他是什么人,怎么对皇家的事情如此有兴趣。
“那日在围场发生了什么?单玉怎么会选了白骏泽?”面具人眸光凝在萧玖璃身上,“本座可是听说,白骏泽和你坐在一起聊了很久。”
萧玖璃并不惊讶,面具人耳目众多她早有领教,所以平素在人前,她也不敢将对白逸羽的感情表现出半分,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七皇子府一定也有面具人的眼线。
“当时只有几位皇子陪单之峰兄妹去打猎,是单玉自己要求和六皇子一组比赛的。他们好像遇上了野蜂,六皇子回来后,单玉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古怪,烤肉时六皇子告诉我,他想求娶单玉。”萧玖璃简单将那日的情况说了说。
“果然是单玉招惹的他。”面具人略一沉吟,换了话题,“知道本座今日为何在此么?”
“玖璃愚钝。”萧玖璃摇摇头,这么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角色,她如何猜得透。
“为了你。”面具人指指隔壁。
“谢大公子?”萧玖璃一愣,抬眼看着面具人,眼睛扑闪了几下,话里带着几分急切,“主子查出了什么?”
“吏部侍郎谢轶麟父母双亡,进京科考时遭遇劫匪,被人救下后在西山村住了数月,进京后偶遇兵部尚书左擎宇的庶女左青妍,左青妍对他一见倾心。谢轶麟当年高中探花,被钦点入吏部,后由吏部尚书皇甫彦杰做媒,与左青妍喜结连理,从此后飞黄腾达,如今已是吏部侍郎。”
“传闻谢轶麟相当惧内,成亲后府中仅左青妍一个女人,从不敢纳妾。左青妍虽然爱他,却很霸道,是京城有名的母老虎。两人生育了两个儿子,谢涛是其长子……”面具人声音很低,可萧玖璃却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当年娘亲曾说过,阿爹是她在溪边洗衣时偶然救下的,阿爹送给娘亲的那支发簪上刻有一只小小的麒麟,那个雨夜追杀她们母女的人来自谢府,这一切都说明,谢轶麟的确就是她的父亲,是那个忘恩负义、抛妻弃女,为追求荣华富贵不惜杀害妻子女儿的人。
“所以,谢涛是你的……”面具人话还没说完,萧玖璃当即截断他的话,“姓谢的人与玖璃无关!”
“要本座帮忙么?”面具人看着萧玖璃微微有些泛白的脸,“谢府没什么了不起,可谢轶麟身后是左府的人。”
“多谢主子好意,但这事玖璃想自己来做。”萧玖璃垂下头,掩去一脸的哀伤。
“也罢,本座就不多管闲事了。”面具人说完,又指了指隔壁的雅室,“你可知道谢涛为何在此?”
“不知。”萧玖璃摇摇头。
“他似在与人密谋私造兵器和甲胄。”面具人的声音更低了。
萧玖璃猛地抬头,十分震惊,“难道?”
“看来,这京城即将生变。”面具人点点头,“把白逸羽等人给本座盯紧了,别漏过白尚儒和白逸羽的任何异动。”
“玖璃明白。”萧玖璃还未消化掉刚才的消息,只是习惯性地应答。
“去吧,有事本座会再寻你。”面具人一挥手,窗户开了。
萧玖璃走到窗前,左右看了一下,飞身下去,走向前厅。
身后,面具人关上了窗,面具下,唇角无声地勾了勾。
回到府上,萧玖璃将自己关在屋里,不一会儿,阿蛮来了,“阿九,手给我,你的脸色不对,怎么脸颊上莫名泛着红潮。”
萧玖璃闷头想着心事,心不在焉地将手伸了过去,直到阿蛮的银针扎入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阿九,你吃了什么?”阿蛮看着手中已经变黑的银针,神色凝重。
“不曾。”萧玖璃有些意外,细细回忆今日和面具人见面的情况,“面具人也在丝绸庄,我和他在雅室说了会儿话,难道是他伸手拉我的时候对我用了毒?”
“应该不是。”阿蛮一听她又见了面具人,顿时紧张起来,蹙眉一想,“那屋里可点了香?”
“是点了素香,淡淡的,好似苦菊的味道。”萧玖璃点点头。
“这个恶魔!”阿蛮闻言,手握成拳,在桌上狠狠一捶,“果然是将毒下到了素香里。”
“我怎么毫无感觉。”前几次中毒,萧玖璃都腹疼难忍,可这一次,她的身子确没有任何异常。
“你深吸一口气,看看胸口疼不疼?”阿蛮握着萧玖璃的手,眼里都是心疼。
萧玖璃吸气,还没吸到一半,脸色一变,就像有一根银针狠狠插入她的心脏,疼得她连吸气的力气都没了。
“先把这药服了,我来给你扎针。”阿蛮递上丹药和水,起身关了门。
萧玖璃迅速脱掉衣衫,阿蛮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子,眼眶暗暗一红,“这面具人的确是个厉害的主,他定是察觉你服药压制住了体内的毒,所以才用这个法子来引发毒性。”
“他从未想过要我活命。”萧玖璃说这话的时候,语音有些沧桑,想起妹妹,话里更添了一丝绝望,“只可惜我没法救出玖瑶,也查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无法阻止他对小七不利。”
“阿九,别灰心,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我一定会找出法子解了你体内的毒。”阿蛮一边施针一边安慰萧玖璃,“这些年奇香丸在你体内留下的毒,我虽没能彻底化解,却也解了七八分,面具人有所察觉,才会又逼着你服下毒药。而这一次,他试图引发你的毒性,都说明我给你配的解药没有问题。”
“阿蛮,正因为这个,我才担心,我担心他会查出你的身份,暗中对你不利。”萧玖璃皱了下眉。
“我会小心的。你什么都别想,只要每日按时服药和扎针就好。他这法子并非要你立即毒发,所以只要他不和你接触并不会发现我已察觉了他的意图。”阿蛮手中银针未停,“你这毒最忌情绪波动,否则会侵入心脉。”
这一夜,白逸羽和叶琼在叶府用过晚膳方才回府。
湖畔,一个小厮正拉着萧玖璃请教拳脚功夫,听得脚步声,两人转过身来,当即闪到路边,向白逸羽和叶琼施礼。
“你们在做什么?”白逸羽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奴才在向阿九护卫请教拳法。”小厮大胆应着。
“你想做护院?”白逸羽眉梢一扬,当即点破了小厮的心思。
“还请殿下成全!”小厮跪下来。
“啥时能在阿九手下过十招,再来找我。”白逸羽挥挥手。
“多谢殿下!”小厮有些兴奋。
“殿下,我们沿这湖边走走吧,今夜你用了不少糯米莲藕,多走走以免积食。”叶琼见白逸羽心情不错,笑着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