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手中银箸一抖,刚夹的一块菊花鱼掉在地上,她慌忙低下头,用绢帕掩唇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可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就瞥向白逸羽,眼里写满了担心。
这个时候,白伟琪不是应该在查左府和左妃的事情么,为何突然召见白逸羽,难不成白逸羽和此事有什么关联?
不单是叶琼心中有疑问,白骏泽等人也很惊讶。
白御麟看向白逸羽,若有所思。
白明宣先是一愣,后是窃喜,难道母后连白逸羽这小子也一并拉下水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白逸羽自己反倒依旧深色淡淡,他站起身,对众人点点头,眸光在叶琼身上停了那么一两秒,转身跟着那宫人前往承乾殿去了。
叶琼只觉得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七皇子妃,这次见面你比大婚前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最近一直在服药么?”白御麟的提问一下将叶琼的思绪拉了回来。
“贤王,父皇指婚的圣旨一下,殿下就寻了各种药材送到叶府,嫁入七皇子府后,药材更是没有断过,故而臣妾的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叶琼说的是实话,白逸羽的确给了她不少养生的药材,她的娘亲对此特别满意。
“不知羽儿都给你寻了什么灵丹妙药,七皇子府上连郎中都没有,难不成羽儿自己懂医术,也懂药材?”不知是否为了缓和叶琼的情绪,白御麟难得的多问了几句。
“殿下并不懂医,略懂一些外伤的包扎和处理。”叶琼笑了笑,抬眼看着白御麟,只觉得这三贤王果然是个好人,“殿下给臣妾的药大多是天山派送来的。大婚时殿下染了热病,天山派的掌门带人来京城参加婚礼,不但给殿下诊了脉,也给臣妾诊了脉,臣妾服用了掌门所开的药方,身子的确清爽了很多。”
“泽也听说,天山派的掌门不但武功了得,医术也颇为厉害。所以七弟府上从不要郎中,他若有个不适,天山派一定会派人前来。”白骏泽接过话去。
“远水解不了近渴,若真的病了,等天山来人,黄花菜都凉了。”白明宣不屑地哼了一声,其实心里还是颇为嫉妒的。
在白明宣看来,白逸羽这种来历不明的“野丨种”,当年白伟琪就该一狠心赐死,而不是念及昔日所谓的父子情,还留白逸羽一条命,其结果就是给母后添堵,给他添乱,让他在对付白尚儒的同时还得分心来留意白逸羽,唯恐白逸羽暗中使坏。
白逸羽的母妃可是服毒自尽的,白逸羽如何放得下仇恨,如何会恭顺母后和他?白伟琪宅心仁厚,却留给他和母后这样大的一个隐患。
白逸羽当年被白伟琪送去天山,看似赶出皇宫流落民间,比一般皇子凄苦了许多,可白明宣如今越想越觉得白伟琪这样的安排并未让白逸羽受够苦头。天山派可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就算白逸羽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可他在江湖上到底有多大的号召力,谁也不知,但至少,天山派的人对他言听计从,还真把他当皇子保护了起来。白明宣越想越来气。
“七弟府中虽然没有郎中,可若是七弟和七弟妹有个头疼脑热,父皇自然也会派御医前去。”白骏泽听出白明宣话里的酸味,故意说话气他,“再说了,天山派不是还给了七弟几个隐卫么,那几个人说不定也是懂医术的。天山派对七弟就是好,泽是羡慕不已啊。”
这话成功让白明宣黑了脸。
“从前一直担心羽儿的性子太过清冷,没想到他骨子里倒是个会疼人的。”白御麟看了看白骏泽和白明宣,将话题岔开,“你们兄弟二人也该学学羽儿,自己的女人一定要放在心上,以后陪你们到老的,和你们携手一生的,也就是自己的女人了。”
“皇叔也知道,那为何就是不愿意给我们找个皇婶?”白骏泽笑着打趣。
“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白御麟淡淡一笑,避开了白骏泽的视线。
白骏泽突然想到单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么多年来,白御麟很少对哪个女子看上眼,唯独看单玉的眼神有所不同,偏偏单玉和自己走到了一起,想到这里,白骏泽一脸的嬉笑全僵了。
“皇叔若是要选王妃,怕是月国的女子会将贤王府的门槛踏破。皇叔想选一个心仪的,又怎么会难?”白明宣没有看出白骏泽的神色变化,只顾着说话去恭维白御麟。
徐海灵也连声附和,叶琼也赞同地点头。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倒显得更融洽。
与此同时,白逸羽进了承乾殿,殿里静悄悄的,白尚儒、左妃和左擎宇早已不知所踪。
此刻,白伟琪靠在床榻边,阿贵正伺候他喝粥,领白逸羽前来的宫人不敢贸然进入内室,只站在门外通传了一声。室内没有任何声音,宫人站了片刻,提高声音再次喊了一句,“陛下,七皇子到了。”
良久,白伟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父皇。”白逸羽缓步上前,在离床榻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站了下来,语气恭敬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白伟琪抬眼看了看,没有说话,阿贵的手顿了一顿,勺子还是喂到了白伟琪唇边。
屋里很静,只听见白伟琪喝粥时轻轻的吞咽声。白逸羽低垂眼帘站在门外,安静地等着。
一盏茶后,白伟琪摇了摇头,阿贵替他擦了擦唇角,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内室的门关上了。
“上前来。”白伟琪盯着白逸羽看了半响,说话了。
白逸羽走上前,站在床榻边。
“坐下。”白伟琪的话很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白逸羽坐了下来,与他的视线平视,却不说话。此刻的白伟琪虽然刚苏醒不久,可眼内并不浑浊,视线里透着一丝犀利,很难让人相信他几个时辰之前还昏迷不醒,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听说肖掌门经常派人来京城寻你,天山派最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沉默片刻,白伟琪发问了。虽然天山派是江湖门派,可是作为一国之君,白伟琪也随时会关注江湖的异动。
“不曾。掌门师父派同门前来,不过是看望儿臣罢了。大婚前儿臣屡屡遭遇暗杀,大婚时又恰好得了热病,掌门师父放心不下,故命同门随时了解儿臣的情况,并给儿臣带来一些丹药。”白逸羽轻声否认。
“只是来看你?为你送丹药?”白伟琪一挑眉,语音里带着淡淡的质疑。
“仅此而已。”白逸羽点了点头。
“你在天山待了五年,肖掌门倒是待你不薄。”
“掌门师父视儿臣如同己出。”
白逸羽这话说完,白伟琪和他都沉默了。明明两人才是父子,可彼此的关系还不如师徒亲厚,这到底该怨谁?
“你知道有人要害朕?”白伟琪突如其来地换了问题,眸光凝着他,眼里带着审视。
“那日父皇突然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回府中,儿臣虽然不知道原委,却也觉得蹊跷,于是特意带了些丹药进宫,心里想或许派得上用场。”白逸羽知道这才是白伟琪想问的,什么天山派,那不过是个幌子。
那夜唐伯匆匆赶往听雨轩,白逸羽虽然看上去很淡定,但心里其实很焦灼,他离开时特意问了阿蛮,阿蛮称白伟琪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中毒。他便讨要了一些丹药,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护住白伟琪的命。
当初他采的火树花,因为太珍贵,阿蛮从根到茎再到花,一点没浪费,花和叶入了萧玖璃平素吃的解毒的丹药,根和茎则被单独制成丹药,以防萧玖璃身上的毒突然压制不住的时候,可以用这丹药暂时保命。
虽然极其不情愿,白逸羽还是向阿蛮讨要了一粒火树花的根和茎做的丹药,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白伟琪不能死,否则他的目标将更难实现。这是给萧玖璃特制的丹药,若非情非得已,他怎么也不愿意动。
“朕从来不知道,你如此在乎朕的生死。”白伟琪的声音很淡,里面蕴着的情绪有些复杂。不待白逸羽回答,他话锋一转,“朕也从来不知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白逸羽岂会不懂这话的含义,可他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静静地迎着白伟琪的眸光,眼底一片清明,“关心父皇,是儿臣应该做的。”
白伟琪看着他,看着这个和自己没有半分相像的儿子,一张绝世容颜从心底慢慢浮起,一颦一笑都搅得他的心隐隐作疼。这个孩子真的会关心自己?他不是应该恨自己才对么?他这么做,到底是何目的?
白伟琪眯眯眼睛,“御医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唤醒朕,你的丹药却如此神奇,不过是化在水中,连日涂抹在朕的嘴唇上,便将朕从昏迷中救了回来。不知,你给阿贵的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