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名就?”只听她冷笑道:“功成名就的背后,本来就是骨山血池,一家老小,只怕还嫌不够,子孙后代,也一样跑不掉。 .不过,想要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敢问夫人,世间哪得这样的好事?!”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有砭骨阴风从曜灵耳边拂过,带来阵阵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曜灵觉得时间仿佛已经凝固,感官无灵了,只剩下自己不停抽动的心脏,彭,彭,还在顽强而持续地跳动。这到底是不是个梦?她想?自己做了个恶梦不成?
好在,郑夫人清了清嗓子,将曜灵催醒。紧接着,她的声音便再度传了出来:“王妃,臣妾觉得,此事还该再缓缓。臣妾觉得,目前尚不是时候。”
王妃先是沉默,过方长长叹息一声,回道:“我何尝不是这样觉得?可惜他心太急,当初就是这样成不事,如今,又是如此。”
当初?如今??曜灵的心里,疑虑重重。
郑夫人听过王妃的话,似乎松了口气,随即便转换话题:“听闻宫里又要选妃?王妃可有想法?”
余王妃似又在冷笑:“我娘家已有一位入宫了,现正居慧藻宫,你难不成忘了?太后再仁慈,也不会允许有第二回了。倒是郑府,听说,替郑三小姐下了不少功夫呢!”
郑夫人也笑,听在曜灵耳内,却比哭还难听:“我不比你,要女儿进宫做什么?太后就是现成的样儿!现在地位可谓尊贵之极,可我每回见着,都觉得她比以前老了太多,想必,宫里的日子。。。”
曜灵听着就摇了摇头,郑夫人这话说得可有些不知好歹,前头不是刚刚提到,王妃娘家有人,在宫里呢!
果然,余王妃感到不快,说话声音也带上了三分不满:“从来女人的日子没有好熬的!在外头不也一样?!你这么多年,难不成是在蜜罐里过的?!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再者,太后的是非,哪论到咱们来论?!小心你的口舌要紧!”
只听得屋里扑通一声,接着就是郑夫人的的声音:“王妃赎罪,臣妾知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余王妃长叹一声,闷了片刻,接着就道:“女人总归是无奈的。在家为父母,出门为夫君。偏偏这起男人,没一个是知足的。有了这个,又想那个,恨不能将世上的好事都揽进自己怀里才好。可惜,老天是有眼的,哪许你一人得全了福泽?到最后,免不了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曜灵心想,余王妃好好的,怎么发此悲凉之语?余王一向与皇帝交好,皇帝也十分看重这个叔叔,正是如日中天之际,怎么王妃会说出这种不吉,不详的话?
她正想得有些出神,忽然,关注于院外的那只耳朵,向她发出警报。院门外不远处,隐隐有脚步声响起,声音极细微,可听在曜灵耳内,却如山响。
曜灵正要抽身回到台阶下,不想屋内郑夫人又开口了:“王妃所言极是。只是不替他们打算,又不中用。毕竟女人一生幸福,只系于他们身上。如今且说,宫里传来风声,说是太后的意思,凡上了三品的官员,家中只要有未嫁之女,必得入宫备选,我实在舍不得我家老三,还请王妃,出个主意才好。”
曜灵心急如焚,不知该回去还是继续听下去?似乎这话与她无关,可以她几年跟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的经验看来,她知道,一点小风,最后总能引出巨浪来,一丝闲言碎语,最后总可化成倾盆的大雨。
只要跟宫里有关,就没有小事一说。何干的话,又在曜灵心头响起,你要留心,丫头。要多多留心,也要多加小心啊!
院外的脚步声愈发近了,屋里的谈话,也变得越来越激烈。
“我有什么主意?”这是余王妃的声音,“太后的话,我有几个脑袋敢去驳回?自打皇上登了基,太后还放谁在眼里?连老太后的话她都敢置之不理,我又算老几?”
郑夫人的声音,低到曜灵几乎听不清楚:“可是,王妃,当年好歹,余王也算。。。”
余王妃大怒,一声重重的叱呵,几乎将曜灵的耳朵震坏:“你放肆!”
来不及了,曜灵只听到这里,惊觉脚步声已过了院门,她如飞箭射出,眼不错处,人已到了台阶之下。
人虽坐得端端正正,外头看去一丝不乱。可私下里,曜灵的心却跳得几乎要蹦出了腔子,一来,刚才行动速度太快;二来,因为刚才她听到的那个人,在她坐下的同时,绕过了院门口的石壁,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你!”面对面的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口。
曜灵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人,冰蓝色的长衣,依旧是以竹簪束发,简单闲雅,一派天然的样子,跟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竟是丝毫没变。
“你是。。。”
这人笑了,看着对面的曜灵,黛眉微颦,轻启樱唇的娇憨模样,他笑了。
“你不记得我了?也难怪,你店里人来人往,来往又都是贵客,哪里记得我这号小人物?”
听到对方的声音,曜灵也笑了。本来她还有些犹豫,现在,她很肯定了。
“原来是泓王府的爷到了?”她不知道此人身份,可曜灵知道,对方来自哪里。
这人依旧笑意盈盈,说来也怪,本来曜灵听过刚才屋里的谈话,几乎将身上的血也冻僵了,现在看见这样落落大方,又纯真天然的笑容,她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开始缓慢恢复。
“我这名字可算古怪,泓王府的爷?从来没人这样叫过我。”阳光洒在他的头发,和睫毛上,将阴影投了下来,半阴半明之下,他笑得更好看了。
曜灵本想将脸绷住,这时也忍不住了,她微微笑着,回道:“这可不能怪我。上回见着您,您只是不肯告诉我身份,我也是没法子,才这样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