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修走后,萧世子便差小厮端来了早膳。
只不过那早膳,却是仅有一碗清粥。
萧世子媚笑盈盈,殷勤的端着清粥坐在岚桃花床边,欲腾出一只手来扶她坐起来,但又忆起明修叮嘱,不由妥协的收回手,朝岚桃花道:“明修住持说你身子莫要移动,你便躺着就好,我喂你喝粥。”
说着,他细长的指尖执起那勺子自粥碗内舀了一勺递至岚桃花嘴边,道:“来,喝粥。”
岚桃花眼角一抽,神色怔了几下。
不得不说,此际的萧世子眉目含着温柔,俊美妖异的面上却是带着几分极其诡异的深邃,岚桃花略微心虚,只觉如今的她在他面前,仿佛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兔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仅得随他摆弄。
“咳,那个,我自己来就好。”岚桃花暗暗敛神,说着便要将手伸出被褥去接那勺子与粥碗。
然而手臂仅是稍稍一动,身上的伤势却是稍受牵动,竟泛出了刻骨般的疼。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萧世子却是替她掖好被子,道:“你莫要挣扎了,就你如今这样,还是安生点为好。”说着,将手中的勺子朝岚桃花递近了一许:“喝粥。”
岚桃花眸色动了动,忍着身上的痛,终究是凑着他那递过来的勺子喝了一勺子粥。
萧世子笑容稍稍灿烂一分,嗓音柔和魅惑,竟是有些勾人的腔调:“没想到你这一受伤,竟是比常日里规矩不少。你这副安生的模样,倒是真讨喜呢。”
岚桃花脸色稍僵,叹道:“好歹我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之人,怎在你面前,就讨喜了?妖孽,便是要调侃我,也得挑个好时机吧?如今我全身发痛,完全无法动弹,你竟说我如今这模样讨喜,若是照着以前,我定是朝你抡了拳头。”
萧世子眸色一动,眸子里的魅惑目光婉转琉璃:“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我也算是共过患难,怎连这玩笑都开不得了?”说着,身子往下稍稍前倾,青丝垂落在了岚桃花身上,泛着清幽淡香:“你难不成要过河拆桥,既不知恩图报,还想对小爷颐指气使,连拳头都舍得动?”
岚桃花一怔,只觉如今这萧妖孽这般靠近她,眸光流转的,无疑有几分戏弄她之意。
她稍稍蹙了眉,道:“我岚桃花在京都虽说是出了名的痞女,但也是极其讲义气的。你昨日能跳崖来与我共患难,我自然感激,又岂会真对你动拳头?”
萧世子面露一丝满意,这才坐直身子,继续朝岚桃花喂粥。
岚桃花来者不拒,每次都是配合着将萧世子用勺子舀着递来的粥喝下,不久,待萧世子碗中的粥见了底,他这才慢腾腾的朝岚桃花若有无意的道:“你这厢房离我那里倒是远。为了顾上你,我可是两面跑呢。”
说着,嗓音稍稍一顿,他放下手中的碗,一指缠上了岚桃花一缕青丝把玩着,懒散随意的又道:“不如,你搬到我那东面厢房,如何?这样一来,我也不用两头跑了。”
岚桃花眼角一抽,心生咋舌。
若是真搬到东面厢房,还了得?
虽说她对这萧妖孽的感觉有几分改观,心底深处也的确存有几分感激,但即便如此,她与他最大的关系,也莫过于互相做戏与算计。是以,若是当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岂不是很多只能在暗里行动的小动作,全都有所限制了?
“不用了。这几日,我已然习惯这南面厢房了,若是搬到你那儿去,我怕是不习惯。”岚桃花稍稍敛神一番后,才缓道。
萧世子眼角一挑,媚笑道:“早知道你会拒绝!”
岚桃花一愣,略微错愕的望他。
既然知晓她会拒绝,这厮还问?
萧世子却是朝她笑笑,道:“若小爷猜得未错,你是舍不得你隔壁那人吧?”
嗄?
岚桃花眼角一抽,心生一抹咋舌。
隔壁那人?隔壁?凤黎渊?
“你说的是凤黎渊?他还在隔壁的厢房里?”她问。
说来,自打昨日她醒来后,便一直不见凤黎渊踪影。她心头一直也有些排斥他的消息,但如今一听萧妖孽这话,她心底,却是无端生出了一丝错愕与复杂。
“怎么,你不知道他就在你隔壁的厢房里?呵,昨日你受伤昏迷,我将你带回这龙腾寺,他可是也跟到这里了呢。”萧世子眼角一挑,笑得魅惑不羁,然而他那修长的桃花眼里,却是漫着几丝深邃微光。
岚桃花稍稍垂眸,掩住了一眸子的摇曳波动。
那凤黎渊,竟然是在她隔壁的厢房。
既然如此,他昨日因何不来看她?是刻意的避而远之?还是……心有愧疚?
她岚桃花并非愚昧之人,反倒是如凤黎渊以前所言,她心思确有几分玲珑。
昨日刺杀之事,先是他拒绝她策马拉他,因而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连累她也被黑衣人攻击。而后又是她使出云崖旋风掌后,竟是被那惟剩的黑衣人突袭,当时凤黎渊就在她身边,却是未拉她一把,令她错开那黑衣人的袭击,最后还得她在内力反噬、筋脉大损的情况下坠落悬崖。
那时,若非她拼死提着内力以双脚蹬着崖壁下落,若非崖底是一汪湖水,那她岚桃花,怕是早已死于非命。
坠落湖水的那一刻,她心底大石落地,虽说身子筋疲力竭,五脏六腑也开始剧痛,可她仍是抬头望着崖顶,竟是有几分难得固执的想看到凤黎渊那瘦削的身影窜到崖边,想看到他为她焦急,然而,待她气力耗尽,不由稍稍沉入湖中时,那跳下崖来落入湖中的,却是令她完全没料到的人……萧妖孽。
以前她亲近凤黎渊,小黑便满心不悦,咬定凤黎渊绝非表面上的那般简单。虽说她以前对凤黎渊有所防备,未全然相信,但如今,她却是相信,那凤黎渊,的确是比她冷情。
呵,正因为他飘逸如风,俊美如那夜空里的星辰,所以才有着遥不可及的不真实感。是以,像他那样的人,在她的生活里,只能如风而过,不留下丝毫痕迹才对吧?
岚桃花暗自沉默,半晌,她才稍稍敛神,仅是朝萧世子回道:“我与他仅是萍水相逢罢了,呵,也是淡水之交,无关情意,我又未刻意关注他,他也未真正对我上心过,是以,我不知道他如今仍住在我隔壁也是正常。”
他直至现在不来看她,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