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素蔓延。若是再不寻得解药,怕是无力回天。”她淡道,虽说嗓音平静无起伏,但那眸底微微的颤动,却是透露了她极为复杂的情绪。
太子叹了口气,嗓音悠远深邃:“无须太过担忧。”
岚桃花轻笑一声,却是有些低讽:“殿下这风凉倒是刺耳。我师兄大限将至,你还说无须担忧?”说着,嗓音稍稍顿了片刻,又悟然般道:“我倒是差点忘了,殿下一向不是个会为别人担忧的主,更别提我师兄凤辕了。你当日与凤黎渊在青楼商谈要致我师兄于死地,他如今这般模样,许是正得你心吧?只不过,殿下也莫忘了,我师兄好歹也是瑞国太子,他若死了,瑞国与君国自会战火开端。”
太子眸色隐隐一深:“你也莫威胁本殿了。对于瑞国来说,瑞国太子兴许没你想得那般重要。”
“你什么意思?”
他勾唇一笑,俊美的面容邪肆流转,但那浓黑如墨的眉宇间,却是透露出了几丝疲惫。
“你无须知晓什么,说来,你身为女人,便该有女人的样,管这么多只会惹祸上身,伤人伤己。”说完,见岚桃花要挑眉反讥,他转移了话题:“瑞国太子妃在这华清殿偏殿养伤,你可曾去探望过了?”
岚桃花按捺神色,嗓音含着几许寒意:“我若是去探她,自然是会送她一刀。”
“呵!”他轻笑:“你这般生气,究竟是在记慕晚歌的仇,还是在生祈王凤黎渊的气?”
“这与殿下有关吗?”岚桃花挑眉淡问,嗓音微凉。
太子怔了怔,眸中邪肆兴味之色甚了一许:“比起瑞国太子妃刺你的那一刀,你该是最恨祈王凤黎渊吧?”
一语直入中心,岚桃花眸色微微一沉,挑眉望他,却是未作言语。
他了然的笑笑,“听说在你昏迷时,祈王一直在东宫殿外候着,只可惜你一醒来,却是未给他什么好脸色。呵,既然祈王令你灰心失望,你何不完全放弃他,另择佳郎?”
岚桃花讥笑道:“太子殿下虽说善于猜忌人心,但此番你却是猜错了。我对凤黎渊不过是淡水之交,交情不深,若是真论起灰心失望,也不过是一点而已。再说,他并非我岚桃花佳郎,又何来放弃他而另择佳郎一说?”
太子眸色动了动,邪肆俊逸的面上漫出几许不信之色。
岚桃花耐性缺缺,懒得与他解释,只道:“殿下看着似是疲惫,还是回东宫休息吧!”
太子轻笑出声:“这么久以来,还没人出声敢过本殿!你是第一个!”
岚桃花也没多大兴致与他多说,只淡眼望他,嗓音无丝毫的恭敬,仅是直入重心:“那殿下您是走还是不走?”
他蓦地一愕,眸中似有光影流转。但仅是眨眼间,他便迅速敛了神色,朝岚桃花笑道:“罢了,今天委实疲了,本殿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干脆转身,长身往前,直至伸手打开华清殿的殿门时,他才扭头回来朝岚桃花意味深长的道:“今夜兴许有大风,切莫睡得太死了。另外,凡事量力而行,逞强而为,许是会害了你。明天一早也应是大好天气,本殿可不希望在那大好的天色里,见到你的……尸体!你,好自为之吧!”
岚桃花暗自一惊,神色摇曳不定。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威胁还是提醒?又或是,意在说明今晚绝对不会太平?
刹那,岚桃花心头一颤,面上之色苍白了一分。腹部隐隐有疼痛,她扶额一番,杀气腾腾!
如此特殊实际,她竟会受了伤,的确像是不祥的开端,若此番她能安然无恙的渡险,日后见了慕晚歌也就是回刺一刀,一旦九死一生……
夜色降临,卷天吞地般的黑幕拉开。
华清殿内,岚桃花一人独坐,昏黄的灯影摇曳,寂寂无声。
良久,她捂住腹部的伤口处慢腾腾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来到殿门边,待用力打开殿门后,她倚靠在殿门边,朝殿外站着的御林军们道:“医怪还未回来?”
依旧是那名高瘦的御林军侍卫长迎上前来,刻板恭敬的道:“不曾回来。”
岚桃花眸色一深,抬眸朝那侍卫长望去:“该是替瑞国太子诊脉的时辰了,你差人去将医怪找回来吧!”
那侍卫长犹豫一番,倒是应了一声,随即便差了一名御林军前去寻找。
岚桃花略微感激的朝他笑笑,待掩上殿门后再度回坐在软榻上时,她脸色沉静如水,眸中神色如海,深得令人心惊。
殿内静得出奇,灯影摇晃,气氛沉寂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不多时,殿外狂风大作,阴风簌簌,声音倒是显得突兀刺耳。
殿内那几只靠窗甚近的烛火,被那些从窗缝蹿进来的冷风拂刮,火焰摇曳,仿佛有熄灭的架势。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长的声音:“起风了,今夜怕是有阵雨,这廊上的烛火宫灯许是会熄灭,你们今夜多多提神,好生守着!”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声,虽说刻意压低了嗓音,但却似气势如虹,颇有几分无人敢于冒犯与挑战的强势。
岚桃花暗自冷笑,依旧静坐,神色深邃。
不久,大殿中央的地板隐隐传来敲击声,那声音极小,几乎可以被殿外传来的风声盖过。
岚桃花转眸瞧着不远处那发出声音的地面,眸光静静的凝在上面,待那块硕大的地板隐隐被顶起抬高后,从地面露出来的,却是一张令她熟悉的脸。
“主子。”那人轻声一唤,身影一跃,顿时出了地上那个大洞,待他将手中的那块地板放置一旁后,他迅速朝岚桃花迎来,恭敬的立在了她面前,压着嗓音低道:“主子,地道已挖好了。”
“流光,辛苦了。”她朝他回以一笑,神色蓦地松懈不少。
这挖地道之事本是由花满楼惠姨安排人手,但她怕中道生出枝节,便让如今跟在自己身边且令她信得过的暗卫长流光亲自坐镇指挥。而如今看来,流光办事速度的确不慢,还以为这地道至少要夜半三更才能通,却没想到这才刚入夜不久,地道便已竣工。
流光仿佛是笑了笑,历来刻板的嗓音带了几许柔和,待目光扫到岚桃花的腰时,他神色动了动,却是朝岚桃花跪了下来:“昨日主子受伤,流光未曾出面营救,还望主子责罚!”
岚桃花微微一怔,道:“流光,你仅是我聘请的暗卫罢了,无须对我行此大礼。另外,昨日之事太过突然,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你无须自责!”
流光神色抬眸朝岚桃花望了一眼,却是未起身:“可要属下去杀了瑞国太子妃与祈王?”
岚桃花默了片刻:“不用了!”
若真要收拾那对狗男女,自己动手才是最好。
她嗓音一落,眼风里却瞧见自流光爬出来的地洞里,却是再度连续的冒出了好几名黑衣男子。她放眼一凝,只觉那些人的面容大多生疏,但惟独有一人,却是令她刹那一惊。
“惠姨?”她颤着眸色低唤。
那人略微肥胖的身躯原地动了动,抖落了一身的灰,随即两眼笑弯弯的朝岚桃花轻手轻脚的跑来:“怎这副表情,我亲自来迎你,你不高兴?”
岚桃花眉宇骤然一沉:“此地危险,你怎来了!”
她没有武功,行动也不太利索,一旦发生什么事,她怕是连逃都逃不掉。
老鸨怔了怔,忙将眼神瞟向别处,扭捏半天,才道:“我不放心主子你啊!”
岚桃花正要怒,但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到嘴边的话却是全数噎住了。
她将她打量了几遍,妥协的叹了口气,“你此番亲自来,可是不放心医怪?”
此话一落,老鸨身形一颤,但却是略微恼怒的扭头朝岚桃花望来,不承认:“自然不是,我是担忧你!”
岚桃花心情稍稍缓和一番,顿觉好笑,只道:“行了,你也别嘴硬了。惠姨啊,虽说常日里你对医怪大呼小叫的,但明眼人皆知,你对他有意。也仅是医怪那呆子反应慢,不知你早已心系他了而已。”
老鸨怔了怔,脸色也稍稍沉了下来,叹了口气:“我此番来,其一是担忧主子,其二也是想带走那老头,怕依他那直通通的性子,会误了主子的事。”
岚桃花暗敛神色,心头滑过几缕复杂。
想到医怪如今未归,她还是有几分担忧。不知为何,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甚,总会让她莫名的感觉到一缕缕的紧然。
“惠姨,趁此际东宫无恙,你与流光带着凤辕从地道先走吧!”她默了片刻,才按捺神色,淡道。
流光当即沉着嗓音问:“主子不和我们一起走?”
老鸨也愣神,低道:“是啊,此番地道挖通了,我们自然是要一起走,主子,此地不宜多留了。”
说着,眉宇一蹙,嗓音带着几许紧然与深沉:“主子有所不知,如今京都城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戒备森严。另外,相府府邸外也是常日有人来回走动,我差人打听过了,那些围在相府走动之人,皆是宫中乔装打扮的御林军。”
相府这么快就被皇帝监视上了?
岚桃花眸光一沉,心底荡过几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