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 凰图天下015执子之手,宿命沦亡
月黑风急,离宫飞云殿的楼顶之上站着数位一身白衫衣袂飘飞的访客,所有人都未曾蒙面,他们的脸却全都一模一样,众人身形一动起落在飞檐斗拱的八个檐角上,内息同起,顿时连夜里的萤虫嗡嗡之声都消失不见。
高悬的大顶之下,华贵富丽的厅阁之内,南窗旁侧的男子坐在轮椅上,指节泛白的握着扶手,向来如雕塑一般安然静默的面容之上现出几分波澜。
夏侯非白一身雪白的袍子,步履徐徐的进得门来,站定,眸光静默又幽深的看着那眼上覆着白布且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良久,他唇角艰难的动了一动,“九重阁故人来访,且不知,故人可还识得——”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下巴微含,喉头极其艰涩的上下滚动了一番,他握着扶手的手臂用力,似乎是想站起来,最终却是无力的与那轮椅分不开来,月亮不知何时隐在了黑沉沉的云层之后,巨大的内息笼罩在整个殿阁的周围,向来惊醒的西凉暗卫此刻却是一点儿察觉都无,整个殿阁之内,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轮椅上的男子指节微颤,力道大的好像能将这十二年的时光全部揉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恢复成那般平静的模样,开口的声音,却仍旧含着颤,“师兄亲自来,玉麒麟不敢不认。”
夏侯非白的眼底顿时一颤,他脚步沉重的走过去,在离他三步之外站定,眸光透过他身上的袍子去看他的双腿,随即,眼底的光越来越沉,好似看尽了时间沧桑的一声长叹,他倾身,大手覆上他的肩头,“那个劫?”
“过去了。”轮椅上的男子看不清夏侯非白的面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却好似知道夏侯非白所想,再说话之时便带着几分松活,“师父没有料错。”
夏侯非白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看他片刻,眼里惋惜沉痛等等一闪而过,却惟独没有同情,对于惊才艳艳且历劫而归的他来说,同情是最大的侮辱,他深吸一口气,“随我走,回珞珈山,自有人会治好你。”
治得好吗?
轮椅上的男子心中荒凉,微有怔愣,而后摇了摇头,“师兄,现在不可以。”
夏侯非白皱眉,“为了萧玉楼?”
男子更是一愣,却对少见的笑了一声,如清风朗月一般的轻笑让夏侯非白心中微松,果然下一刻他摇着头轻声开口,“不,不是。”
夏侯非白有备而来,本是打定了注意要带她走,见他如此忧郁着便想知道个明明白白,男子沉吟了一瞬,轻而缓的道,“有个人,我等了她好久——”
“桓筝!”
一声低呼,夏侯云曦猛然坐起身来,她眼中带着惊惧的看着那黑沉沉的帷幔,呼吸重而急促,带着让人心疼的惊颤,身旁的人同样的坐起身来,在这黑沉沉的夜里,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睡意,夏侯云曦眸光空茫的转过头去,他的面色逆着光对着她,并看不清楚他眼底有何种情绪。
万俟宸抬手将她的里衣拢好,手势温柔,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朦胧之时的暗哑,“做恶梦了?”
夏侯云曦咬紧了下唇,就那么切切的看着万俟宸,眼底闪过许多疼痛的不加掩饰的情绪,她好像还停留在刚才的梦境里,万俟宸将这些情绪一一的看在眼里,默然的拉起被子来将她围住,如果可以,他真想去她的梦里看一遭。
他克制着自己将她揽进怀里,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脊,夏侯云曦微带着颤抖,眼前尽是敌人的箭矢洞穿那人的眼眸之时的场景,那向来宠着她惯着她对着她笑的眸子,就那么血淋淋的变成了两个图图冒着血泡子的洞!
夏侯云曦猛的闭上眼,那梦境如一道利剑在她心上划拉,血肉模糊的只让她不停地颤抖,她低低的呜咽一声,深深的伏进了他的怀里,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他的胸膛异常的起伏,他的手臂勒的她生疼,却怎么都比不了那一双血洞给她的无可挽回的痛!
那一声低低的呜咽让他的心猛然纠在了一起,她颤抖着的样子更让他的眸光之中满是犀利寒光,眸色漆黑的注视着黑沉沉的帷帐,万俟宸的心中涌动起滔天风浪来,从她与噩梦之中挣扎的时候他就清醒了,想叫醒她,却第二次听到了那个名字,她一共喊了八声,每一声都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夏侯云曦想说点什么,可喉头似乎被堵了一块寒铁,直让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万俟宸闭了闭眸子,抿着唇角揽着她轻声的安慰,“别怕,我在。”
夏侯云曦揽紧了他,那般重的力道终究让万俟宸将心上的血痕抹去,轻声一叹,他揽着她侧身倒下,她如一个孩子一般的紧紧的往他怀里缩,两只小手仿佛害怕失去的将他紧紧攀住,万俟宸拉过被子轻轻地哄她,她却总觉得不够的想要楼的他更紧。
她在他怀里拱着,好像要住到他的胸膛里去,万俟宸心中发堵,此刻被她紧紧的摩擦着,不多时眼底便起了火星,他深吸一口气,那噩梦却好像还未散去,怀里的人仍旧颤着抖着的不安,他的欲望升起,此刻却比不上他心底的怒意,他深切的知道,怀中的女人此刻心中满满的都是另一个人男人,她的不安她的惊惧,都不是为了他。
万俟宸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沉沉的锁住,夏侯云曦迷蒙着眸子看着他,眼底最深处仍旧是胆战心惊的模样,她眼底的伤疼再次刺疼了他,他真想将她撕吞入腹,进入她充满她,让她求饶让她呻吟让她热烈的为他融化让她只喊他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哪里舍得——
他错过了她整整一世,他要给她时间,万俟宸低下头去吻她,从眉眼到唇瓣,并不进入,只是带着安抚的无关风月的一个吻,浅淡的拂过她的心,她果然在他的吻里平静下来,万俟宸及时的停止了这个危险的动作,翻身一揽将她放在了自己胸口,她娇小纤细的身形如虾子一般卷缩着,在他高大宽厚的身体上变成小小的一团,她侧脸窝在他的肩窝里,就这么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个最让自己舒心安稳的位子。
她似乎在噩梦之中废了太多的心力,此刻累极,就这般迷迷糊糊的巴着他睡去,可她睡得显然不那么安稳,他稍稍一动她便是一声嘤咛,万俟宸心甘情愿的做她的人肉床榻,就那么睁着眼睛,被她压着到了天亮。
“嗯——”
晨光绽出,夏侯云曦嘤咛一声,微眯着眸子手脚动一动,咦——
身下的触觉实在奇怪,她神思一震抬起头来,直愣愣的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呀,她眸色微变,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下去,看着因为手脚发麻而眉心微蹙的人面色绯红,她往床里去,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干嘛让我睡在你身上?”
万俟宸眸光幽深的看她一眼,直看得她心中咯噔一声,夏侯云曦隐隐的好像昨晚上是有点什么,此刻恍惚之间却好像又记不清楚,反倒是他眼底的颜色,将她看的失了章法,她眸光切切的爬过来,试探的问,“怎么了?”
晨起的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划过他的心头,万俟宸眯起眸子,心中满是郁闷,眼前之人闷声给了他两刀子之后竟然就失忆了,这让他有火有疑问没地方发没地方问,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依旧迷迷蒙蒙的的眼神心中一横,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来——
她被他压在身下狠狠地厮磨,夏侯云曦云里雾里的好像记起来自己大概是做了个噩梦,然后他满是温柔的来安慰自己,她心底软成了一滩水,伸手从他半敞的衣襟滑进去滑过胸膛将他楼的紧紧的。
万俟宸将她折磨到气喘吁吁,却又不给她,她被他撩拨起来,睁大了水汽森森的眸子哀哀凄凄的看着他,唇瓣润泽的都是他的味道,万俟宸喘着粗气看着她,终是忍下欲火从她身上滑下来,掀开帘子下床去了。
夏侯云曦微怔,他昨天晚上十分克制的厮磨了一会儿就放过了她,可过了一夜了,他怎么了?
万俟宸下床去,背对着她穿衣,等自己收拾妥当了才拿着她的衣衫走过来,夏侯云曦带着几分沉思的看着他,万俟宸眯起眸子将她一把揽起来要给她穿衣裳,夏侯云曦顺着他的动作里外穿戴整齐,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又打消了那些微的疑虑,心中反而温柔的一塌糊涂。
“用完早膳,我送你出宫。”
“嗯。”
明日里便是靖王大婚的正日子,夏侯云曦总是要以东齐公主的身份出现的,自然要去会馆和吴亚他们一起,万俟宸叫绿桑进来侍候她,待洗漱完毕两人一同出了内殿。
早膳是早已摆好的,二人用完马车便已经在昭阳殿之外等着了,万俟宸带着夏侯云曦出了宫门,一同上了前面的马车,肖扬和绿桑则是上了她们之后的小马车,车轮滚动,夏侯云曦掀开帘子看窗外楚王宫的风景。
她眸光切切的模样感染了他,他坐到她身边去揽着她,埋头在她脖颈之中深吸一口气,夏侯云曦被他作弄的浑身发痒,笑着躲了开去,万俟宸声音有几分闷,“明日里结束之后就随我回宫可好?后日一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侯云曦眉头一抬,“去哪里?”
万俟宸啄她一口,“明晚随我回宫才告诉你。”
夏侯云曦眸光微转,点点头带着几分期待,万俟宸忽然就兴致极好,抬手指着宫里的各处大殿给她说了一遍,“等过两日,我再带着你好好走一走。”
夏侯云曦笑着应下,反正来日方长,万俟宸搂着她,忽然轻声开口,“珈蓝,我想早点娶你。”
夏侯云曦一愣,眸子里亮晶晶的,脖颈上染上一层绯红。
万俟宸额头抵住她,“早点做我的太子妃,嗯?”
夏侯云曦羞得伏进他怀里,闷闷的“嗯”一声点了点头。
万俟宸自昨夜开始盘旋在心头的郁气瞬时散去,眉梢眼角都舒展了开,长长的出一口气,他搂着她满是叹然的说,“早日娶了你,绑着你,我才安心。”
夏侯云曦脸颊微红,轻轻的咕哝一声,“我又不会跑。”
穿过长安城繁华的街市,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城东的屋舍楼阁之间,门口早有吴亚等人候着,万俟宸先下的车来,随后将夏侯云曦扶下了车,吴亚上前给夏侯云曦见礼,又对着万俟宸行礼,而后抬起头来道,“太子殿下来晚了一步,皇上早日里一早已经进宫去了。”
夏侯云曦有几分意外,万俟宸却一脸常色,他点点头表示知道,而后看着夏侯云曦道,“我就不进去了,明日里我派人来接你?”
夏侯云曦想着这么多天他都是陪着她的,这会子定然是有事忙,当即不敢再留他,也让他不必来接,万俟宸应了,转身上了马车又回宫去了。
夏侯云曦带着肖扬几人进门,转头问吴亚,“一路上如何?”
吴亚恭敬回禀,“还算顺利。”
“嗯,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吴亚当然不敢怠慢,轻声回答,“都查清楚了,云宋世子身死之后并未举行葬礼,一切从简的发了个丧,新上的皇帝乃是当年云宋兴业帝遗失的二皇子,据说是流落多年后来被一户伶人收养了,现在被姬维找到了,几个老王爷一起验明了正身,又有姬维这一等一的大权臣护着,登基之事很快就落定了。”
“伶人?”
夏侯云曦的脚步微顿,心中闪过几分异样之感,想到那一双笑嘻嘻的桃花眼,她觉出一丝反常的不安,顺着门廊往里走,刚走了几步一阵疾风向着夏侯云曦直冲而来,夏侯云曦不避不让的迎上去,差点让楚衣扑倒在地。
夏侯云曦倾身摸了摸楚衣的脑袋,像看一个孩子一般的满眸欢喜,这会馆乃是私人之地,院落布局十分精巧有致,夏侯云曦左右看了看走进正厅,不由得问吴亚,“先生进宫所为何事?”
吴亚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苏璃被夏侯非白贴身带着,这会馆之中倒没个人陪她,所幸又问了吴亚贺礼等事宜,再又小睡了片刻,待到暮色时分夏侯非白才和苏璃一道出现。
“先生今日怎么进宫了?”
夏侯云曦一边给夏侯非白倒茶一边随意的一问,夏侯非白面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轻抿了一口茶才看了她一眼,“楚皇与我有几分交情,总是要去探望一番的,更何况,你的事情我也要找个机会说一说的。”
夏侯云曦听得心中一暖,倒没什么怀疑,一旁的苏璃笑嘻嘻的看了夏侯非白一眼,夏侯非白意味不明的对她眨了眨眼睛,小姑娘立刻福至心灵点了下头。
夏侯云曦未曾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尽眼底,又想到了一件事赶忙问了出来,“先生,那位玉麒麟可是真的在萧玉楼麾下?”
夏侯非白点头,看她眸光微变当即接着道,“你别担心,人我已经见过了,我说的话他自是要听的,他说要等着见一个人,之后可能会随我回去珞珈山。”
夏侯云曦闻言松一口气,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翌日,虽然夏侯云曦说了不要万俟宸派人来接,但是当她晨起之时长乐宫的侍卫已经在慕言的带领下到了,跟着来的还有总管钟能,跟在钟能身后的是十多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宫女,每个人手中捧着一个锦盒,一一打开来,珠光宝气耀目,绫罗绡纱奢华。
“公主殿下,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命小人送来的。”
钟能十分恭敬,他绝对没有想到一直住在昭阳殿的女子竟然是东齐公主,自家主子对眼前人的宠爱和紧张他都看在眼里,此刻的她对他来说,真真是和自己主子一样的存在。
夏侯云曦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些东西都不是凡品,她眉头抬了抬,终是对着绿桑点了点头,绿桑带着众人将东西放在内室,钟能见东西放下,十分恭敬的领着宫女们退了出去,由慕言带着的侍卫却是留了下来。
夏侯云曦对着慕言微微颔首,转而进内室换衣服,今日里的她要以东齐公主的身份出现,自然不可太过素净,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宫裙,内搭月白蝶纹束衣,最外面罩着蓝霞罗牡丹薄雾纱,整个人清泠出尘又不失端庄贵气,连绿桑看着都连连点头眸子里迸出亮光来。
夏侯云曦极少佩戴首饰,绾了个飞月髻,只配了一直白色的兰钗便作罢,用过早膳时间还算是尚早,夏侯云曦本想去见见夏侯非白,却被告知他一早便出去了,夏侯云曦百无聊赖的在会馆之中歇着,待午时之后才准备往靖王府而去。
靖王大婚的程序十分繁琐,正式的婚宴乃是定于晚上,此时过去是在算得上早,可慕言几番前来询问是否出发,问的她也心痒痒的想早点见到他了,马车滚滚而动,除开肖扬吴亚等东齐侍卫之外,还有慕言带着长乐宫二十多人前后护卫,一走上大街便引来道道目光,马车之上醒目的东齐两个字落定,众人都是明白,这车里坐的想必就是东齐公主了!
有几分眼色的看出了长乐宫太子护卫也在其中,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议论起来,这位东齐公主与他们的太子殿下是何关系——
实在是……好招摇。
夏侯云曦静静坐在车里,虽觉得有几分不妥,心中却是甜的厉害,马车一路悠悠的到了靖王府大门前,此刻虽然才是下午,整个靖王府之前却已经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大红色的绸缎将整个王府装点得红火一片,礼部官员被当做知客放在门口相迎各国政要,一点儿差错都不敢出。
“东齐公主到!”
一声长喝,门前的车水马龙忽然静止,在场的所有人俱是将眸光投向了那高大华丽的马车之上,东齐沉隐多年,这一次能派人来贺靖王大婚让众人意外至极,含着些微的好奇,众人自当要看看这个东齐公主是和模样。
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伸出来,在那天青色的帘幕之下走出来一汪震人心魄的玉色,诸人看过去,那玉色莹然流动,一晃神,夏侯云曦袅娜的身段从马车之上而下,仪态万千的走向了正门口,门口的礼部官员按礼数迎过来,正要说话之时身前忽然被一抹影子挡住,万俟玉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对着她巧笑倩兮的佳人。
万俟宸叫他亲自来迎接东齐公主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连萧玉楼都是礼部的人带进去的,怎么遇到这个东齐公主就让他来接,想来想去他没有忘记夏侯云曦说过的,她和这位公主有几分渊源,可是……有几分渊源和是同一个人是有差别的啊!
“洛王殿下,可是本宫面上长了花?”
夏侯云曦笑意浓浓的打趣,万俟玉猛然回神,“云曦,你,你竟然……三哥叫我来接你!”
边上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见到洛王亲自来接的时候已是意外,此刻听着竟然是太子授意不禁更为吃惊,周遭各国耳目遍布,这一幕很快的便被传到了各国权贵的耳朵里。
“请洛王带路。”
夏侯云曦凤仪端丽,一颦一笑都带着让人不敢鄙视的天家清贵,万俟玉只觉得眼前这人不冷酷不狠辣不温柔不娇俏,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好似发着光,那暗藏在端庄之下的机锋,如果一个个爪子勾的他心头微动。
“请——”
万俟玉敛下心神抬手相请,夏侯云曦一笑,先行一步走在她前面,靖王府面积之大是夏侯云曦未曾预料,此刻,那亭台楼阁水榭曲径之间到处都是来往有致的下人,更有许多衣饰华贵的客人或是观景或是攀谈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万俟玉向前一步,声音还有几分惊讶之后的紧绷,“云曦,你怎么是东齐公主——”
夏侯云曦笑开,“如你所见,我真的是。”
有万俟玉带路,慕言已经消失不见,夏侯云曦四处看了看,“他在哪?”
万俟玉眼底还有几分不可置信,眸色微变的想了想,“嗯,三哥还在忙,我先带你去歇着。”
夏侯云曦自然是理解的,可刚走了没几步,看着迎面而来的人她的眸光紧紧的眯了起来。
萧玉楼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夏侯云曦,她眼底滑过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走近她上下打量一瞬,“真是在哪里都见得到顾姑娘。”
夏侯云曦笑了,“公主的忘性真大,我记得我有说过,我不信顾。”
话里隐隐有不善,万俟玉听得嘴角一抽还以为夏侯云曦是在忌讳西凉曾有意与大楚结亲的事,萧玉楼闻言笑意更深,“怎么?为了嫁给太子连自己本来的身份都不敢认了?”
夏侯云曦笑意不减,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那目光让萧玉楼分外难受,正待说话,站在萧玉楼身后的一个侍从面色难看的开口,“主子,这位就是东齐公主——”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好似一记耳光打在了萧玉楼的面上,她眸光大睁的看着夏侯云曦,唇角几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夏侯云曦笑意未变,“公主现在知道了,本宫姓夏侯,公主最好记住,本宫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夏侯云曦仪态万千的从萧玉楼面前走过,只听得身后忽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夏侯云曦眸光微黯,只为刚才出声提醒的那个侍卫默哀。
万俟玉眼底却迸出几点笑意,“云曦,你真是……”
夏侯云曦不做什么解释,随着万俟玉到了一处颇为幽静的院落门口,万俟玉看看她,摸了摸鼻子,“三哥要你在这里等着呢,晚上的喜宴人多且杂,你出去的早了难免要与人应酬,三哥的意思是,你晚些出去露个面就好——”
夏侯云曦心中一暖,哪里还有不愿意的,“他呢?”
万俟玉有几分难色,“三哥稍后过来。”
夏侯云曦看着他的面色只觉得有几分奇怪,怎么个奇怪却是说不上来,万俟玉被她看得难捱,送她进了院子又交代了靖王府的下人之后便走了,夏侯云曦看着这安静的小小院落,心中安稳。
暮色渐起,王府之中的乐声越来越大,夏侯云曦静静的听着,心想着一定是万俟殊带着新靖王妃从宫中行完了礼现在回王府了,果不其然,紧接着响起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大红喜字的灯笼次第的亮起来,映着那红彤彤的一片喜绸,整个王府都要燃烧起来,夏侯云曦看着那一层层的红,满眸都是暖意。
新人既然已经回府,喜宴即将开始,夏侯云曦站在廊下,梁柱上的红灯笼投下几束红彤彤的光来,她转头望着那红灯笼发呆,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拜见太子殿下。”
夏侯云曦心中一震转过头来,抬眸望过去便见到一身黑色蟒袍的万俟宸正大步的朝她而来,她站在廊下,他站在台阶之下,她本就矮他一些,这样一来两人倒是一样高了,他墨发半绾,散散落落的垂在脑后,一顶墨玉冠让今日的他比往日威严了几分,他显然赶得着急,此刻衣袍略有几分褶皱,却自进院起眸光就不离她。
“都退下。”
三个字落定,别说是楚地的侍卫下人,就是东齐的肖扬和吴亚也都乖乖的退了出去,夏侯云曦看着他笑,“我以为你正忙呢。”
万俟宸大手一伸将她揽过来,用迫人的亮光看着她,“父皇近来身子虚弱,今日里大哥婚仪所有的礼数都是我代父皇完成的,稍后还要代替父皇去喜宴上坐镇,可一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我就心痒痒的紧。”
夏侯云曦今日里化了浓淡相宜的妆,唇上覆着红红的胭脂,再加上那一双黑白分明楚楚动人的眸子和似雪无暇的尖尖小脸,直看得万俟宸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夏侯云曦推他胸口,“不能,会花的——”
万俟宸笑,低头声音暗哑的对着她的耳洞哈气。
“不会花。”
“我保证吃的干干净净。”
夏侯云曦面红耳赤,他的唇果然在下一刻便落了下来,如他所言的那般一口含住她,慢慢的吸允缓缓地捻弄,暧昧的吞咽声让她眸子里溢出了水波,一闪闪的让他更加爱不释手,带着花香的胭脂被他吃下去,他含糊不清的咕哝一句,“没有你甜——”
夏侯云曦捶他,他却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揉搓,另一边伸出唇舌去舔舐她的贝齿,她牙关一酸,顿时被他破了开来,夏侯云曦睁着眸子承受着他深而重的吻,通红的灯光落在他的面上,看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都是温柔。
他咬她一口,她吃痛回神,却见他眼底分明的笑意,他卷起她的香舌纠缠厮磨,她终于再压不住那股子悸动,猛的闭上了眸子去感知那股子从心灵深处生出来的颤栗,他将她口中的香甜卷啊卷的全部都吸走,又把他口里含着的给她渡过来,啧啧的滋濡声落在她耳边,她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
相濡以沫,好古老的一个词,她如同缺氧的鱼一般微张着湿润的唇瓣看着他,他亦是气喘吁吁,那眸光似狼,直看得她面色更热,万俟宸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火,眸子里黑漆漆的,似乎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情绪正在酝酿,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声音还带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暗哑,“昨天夜里,我想你想的好疼。”
夏侯云曦猛然之间面色更红,放在他腰间的手忍不住的掐了她一把,他笑着捏她的手心,看了看她的唇又低下头去啄她,“唔……吃干净。”
院门还大开着,夏侯云曦生怕谁忽然冲进来,他一口口的啄她,好一阵子了才满足的放开,远处的乐声已经渐大,他紧紧的捏了捏她的手,眸光认真的看着她,“在这里等着,稍后我让阿烟过来找你,嗯?”
夏侯云曦点点头,他不舍得拉着她的手送到唇边咬了一口才转身离开,夏侯云曦看着他走出院门,心中满满的被一种情绪满满的撑着快要溢出来。
因为切切实实的看到了他,等待就开始变得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院落门口才传来一阵脚步声,万俟烟今日里穿着一身粉蓝色的俏丽宫裙,她本就温婉的气质上更多了几分娇色,此刻进的门来,对着夏侯云曦满眸喜色的笑笑,“云熙姐姐,三哥要我来接你哦——”
夏侯云曦看着万俟烟抑制不住的喜色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走,“还不曾亲自和靖王道贺呢,这会子外面如何了?”
万俟烟笑意更浓的看着她,“云曦姐姐放心,大哥怎么会和你计较,外面已经行完了一圈酒,这会子都在自己闹着呢。”
夏侯云曦点头,“这会子去只怕有点失礼。”
“不会不会。”万俟烟连忙摆手,“姐姐你等下还要帮三哥忙呢,王妃嫂嫂今日不能出来待客,今日的女眷就交给你了啊——”
夏侯云曦愕然,她去,合适吗?
万俟烟狡黠的拉着她,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起来,远远地便看到一座三层高的楼舍正灯火通明,那喧闹的喜乐和觥筹交错的笑闹声正是从那里发出,夏侯云曦定了定神,随着万俟烟的脚步往那里走去。
老远便有许多宫人来来回回的进出,走得近了夏侯云曦才看到原来这是一处四面敞开的花厅,一条铺着红毯的大道直通室内,夏侯云曦带着万俟烟和身后众人仪态万千的走了过去。
“东齐公主到——”
唱名声响起,夏侯云曦踏进厅门的那一刻便被所有人的眸光锁住,万俟烟放开她的手,轻而慧黠的朝她一笑,“太子妃嫂嫂,去三哥那里!”
夏侯云曦眉头一抬,周遭顿时只剩了她一人,这三层小楼中间全部中空,高高的吊顶上挂着大大的吊灯,再加上周遭高大的喜烛与喜绸映衬,整个一片富丽堂皇喜气盎然之色,夏侯云曦一身天之骄女的清贵之气一步步的往前走,眼角的余光扫过周遭坐着的人,看到许多相熟的面庞上露出的意外惊讶之色,夏侯云曦庆幸自己这个时候出现。
笔直的红毯大道尽头有一方高台,此刻,那高台之上正站着几个人,一身大红色喜袍的靖王,一身玉白色长袍的卫叔,还有身着太监总管服的吉利,而后,那正中站着的,正用柔柔眸光包裹着她的——是他。
“原来是东齐公主,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难怪这一次东齐过来祝贺靖王大婚,原来是早有这一层关系在。”
“东齐不声不响这么多年,这一次是作何打算?”
夏侯云曦耳边有低低的议论声作响,她笑意温婉的向着他走去,他丰神俊朗的站着,撩黑的蟒袍在他身上泛着流转奢华的光,他的眸光还似适才廊下那般漆黑动容,就那么热切的望着她,好似将她周身的空气都烧的热起来了一般。
大庭广众,她坚定心神不受他的诱惑,神态自若的往别处看去,万俟殊的眸光锃亮又带着笑意,卫叔看她的目光满是欣慰和温暖,一边喜色盈盈的吉利手中拿着一道绣着龙纹的暗黑色卷轴——夏侯云曦眉头一挑,圣旨?
又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拿着一只雪白的玉盒。
他的眸光愈发深邃又热烈,带着一种期望得成的满足,忽然之间,她似乎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什么,在那走道的尽头,在那高台之上,他等着她与他并肩而立,执子之手,夏侯云曦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周遭的低低议论和各色各样的眸光刹那间消失,世界静谧一片,这一天一地之间只剩下这样一条红毯铺就的笔直大道。
她只管一步步的往前走,而他,定然在尽头等着她。
“珈蓝——”
异样的滚动声在她身后响起,与世隔绝的二人世界之中忽然响起清风落花一般的一声呼唤,夏侯云曦微怔,袅袅娉娉的脚步就那么不由自主的顿了下来。
满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在所有人异样的眸光之中,夏侯云曦豁然转身,在她的前方二十步之处,在那花厅的门口,一身白衫坐着轮椅眼上还覆着玉白带子的男人唇角微勾的被身后的月光笼罩。
夏侯云曦的眸光凝住,命运的藤蔓扑面而来,一道又一道的缠住她的心房,那一声呼唤,轻而缓的,卷着她前世十年少女时光之中所有的安然和美好,带着宿命的味道,只此一声,便使她心甘情愿的……就此沦亡!
------题外话------
康忙~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