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石膏像,一卷大中堂,一扇缕空的木制屏风。
这里面,藏的都是长枪,专门狙击用。
时间来不及,只能选最为轻便,最不引人瞩目的了。
方不为又在衣服里塞了几枚手雷,在皮包里装了两颗炸弹,最一把提起了那扇木制屏风,出了安全屋。
一把英七七,还有狙击镜,就藏在屏风的底座里。
方不为出了安全屋,码头上已经有人上工了。
他没敢停留,有意的走出了码头,走过了一条街,才叫了两个搬运工人。
方不为坐黄包车,两个搬运工人抬着屏风,跟在方不为的身后。
经过江西路的时候,方不为停了一下,用路边的公共电话机,打了一个电话。
“请接中央269!”方不为给接结员说道。
269是上海福煦路810号公馆的电话,而公馆的主人,就是益丰大楼的老板亚伯拉罕。
这位是英裔犹太人,早年间,是向中国走私鸦片起家的,创办的商行就叫益丰洋行,总部就在益丰大楼。
二十世纪初至一零年代,这近十年间,亚伯拉罕是公认的上海首富。
上海禁烟之后,亚伯拉罕改了经营策略,以远洋运输,进出口贸易,经租和仍金代理等生意为主。
于二君的远洋公司,和益丰洋行的生意来往非常频繁。
到了上海后,方不为还以齐希声的身份,亲自去拜访过这一位。
另外,齐希声这个身份就是美国人,到上海后,又加入了“上海英美联合商会”的会员。
亚伯拉罕是商会的五位理事之一。
所以方不为能记往这个住址,这个电话,一点都不奇怪。
电话被接通,方不为自报家门:“你好,我是时昌洋行的买办谢竹铭,有一件由香港转运至上海的礼品,需要送至贵行,请帮我我叫一下贵府管家!”
天已大亮了,方不为不想提前闹出动静,惊动了苏州河对岸的日本人,所以爬楼这种方法,已经不能用了。
只能想办法,光明正大的潜进去。
但益丰洋行的警卫非常严格的,已经有了后世物业“一卡一人”的管理模式,没有内部人员打招呼,方不为根本进不去。
而这会,他也来不及到哪里去通一张进门证。
只能用这种方法蒙混过关了。
接电话的可能是家佣之类的人物,说了一句“你稍等!”,又跑去叫人了。
电话亭的老板看了看西装革履的方不为,又看了看街对面的时昌洋行。
离的这么近,为什么不在自家公司打电话,钱很多么?
还有,这小子竟敢自称是谢老板?
老板只以为方不为是时昌洋行的什么经理,想着肯定是不敢这么早,去打扰顶头上司,所以才在这里假冒。
心里虽然疑惑,但小老并没有往歪处想。
谁能想到,随便来个打电话的,就是上海滩第一杀手?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时间太紧,他没办法像以前以样,做到尽善尽美,尽量不留痕迹。
留下的后遗症不小:小码头的那两间安全屋,可能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其它地方还有,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建两处。
但若是让他放弃这次的机会,是绝对不可能的。
电话再次被人接了起来,一听声音,方不为就知道,这位是亚伯拉罕的管家,兼益丰洋行的财务经理李树梅。
方不为见过不止一次,还说过几句话。
也是犹太人,但也是中国人。
以前是河南的农民,本世世初,随父亲李敬胜逃难到上海,被亚伯拉罕所创立的“中国犹太人救援协会”收留。
以前是益丰洋行的杂役,因为勤快老实,被亚伯拉罕挑中,送去了同样是亚伯拉罕创立的“上海犹太人救助学校”读书,毕业后在益丰洋行管账,一步步升成了亚伯拉罕的管家。
现在就要考验功力了。
同是英国人开的商行,同是英国人商行的华人雇员,而且职级都不算低,所以李树梅和谢竹铭,两人之间很熟悉的。
他微微的调整了一下嗓音,模仿着谢竹铭的声音:“李经理你好,我是谢竹铭,何东先生托我行,从香港运来的一件礼品,交待我,送到益丰大楼……”
方不为口中的何东,就是香港首富何东爵士,次子何世礼,以前是东北军的炮兵团长,方不为在美国的时候,还救他一次。
借用一下何东先生的名头而已,方不为毫无压力。
“何东先生托运来的?好,我知道了,谢经理稍等,我马上过去……”李树梅应道。
“不用,不用李经理亲自接收!”
方不为笑道:“因为我没有时间,只能派人送过去,所以才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让你给贵行打个电话,让我的人把东西送上去……”
“也行,正好要陪先生,去一趟大使馆,那我就不过去了……”李树梅笑道,“麻烦谢经理了,改天请你喝酒!”
两人客气了几句,方不为才挂断电话。
“承蒙惠顾,二十美分!”老板点头哈腰的说道。
虽然老板说的是美元,但比起五年前,方不为每一次到上海,打个电话动辄三四块大洋的时候,已经便宜很多了。
方不为递过去一张元的美钞,淡淡的说道:“不用找了!”
“谢谢老板!”小老板飞速的给方不为鞠了个躬。
没想到一睁眼,就发了一笔小财?
老板心里很清楚,多出来的这一部分,是给他封口费。
方不为重新叫了黄包车,往外滩走去。
到了外滩,已近快八点了。
益丰大楼下车水马龙,人流密织,不是一般的热闹。
到了楼下,方不为会完钞,施施然的下了黄包车,带着两个工人,走到了楼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