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天有太多的不幸,但生活还在继续,不是么。林燕莺在讲课,她认真的神情,她写的那一手好板书,都深刻地吸引着我。现在的她是如此可爱,妖jīng成了天使。林燕莺这次在美国要住上一年左右。她此次来,一方面是受斯坦福大学之邀,作四个课时的课座老师;另一方面,是她志愿去一家华人福利院给孩子们上中文课。
三十分钟前,林燕莺抱着那个超大毛绒玩具,像领孩子一样,把我领进了福利院。我对她手上那玩具很感兴趣,谁让我现在像孩子呢,孩子总是对玩具感兴趣。
“它是什么动物啊,像熊又不像熊的。”
“熊猫啊,国宝你都不认得了。出国才几年,你就忘本了啊。”她瞪大了眼睛,直视着我。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我怎么会不认得么,你这一说,感觉还挺像。”我一指“熊猫”身上穿的裤子。“它穿上这玩意我就不认得了。”
“你的眼神真够差的,”她很不高兴地道:“熊猫穿上裤子就不是熊猫了。”她这时才注意到我的脸上。“你戴上墨镜当然看不清楚了。你没事耍什么酷啊。”
我很不情愿地摘下墨镜,随她走进了教室。我还没看清那些孩子的长相,就听到有人大喊:“老师有魅力,熊猫变花痴;手里抱一只,后面跟一只。”是个小男孩。现在的孩子都早熟。
林燕莺今天上的课文是《张良取履》。我坐在这小男孩的前排。坐下没几分钟,我就发现我坐这个座位是个错误。“你挡住我的视线了。”后排的小男孩拿铅笔盒砸我的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不清,直说就是了。我现在的情形倒和张良有些相似,“我鄂然,yù殴之。为其少,强忍……”可这小男孩,好像跟我有仇。
“你是不是林老师的男朋友?”
“你说呢?”
“就算你是,你也不许喜欢林老师。”
“为什么?”我惊奇地转过去问他。
“因为林老师是我的,我不给,你不能抢,更不能喜欢。”小男孩得意地道。
“人小鬼大。”我气恼地轻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头,接着,我的头上就挨了一记教鞭。“这位大同学,不许欺负小同学。”是林燕莺。
其实和林燕莺在一起,我也不是老挨她的打,她也有温柔的一面。比如她会做饭。女人不是天生爱做家务的,就拿做饭来说吧,她们有时仅仅是当成一种爱好。当这种爱好遇上她所喜欢的人,这饭就成了“爱心饭”。我无缘吃上林燕莺做的“爱心饭”,她那时做饭只是一种爱好。
林燕莺住在我们家里。美国的住宅设计,主人和客人睡的房间都分隔得很细致,她住进来,一点都不尴尬,反而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活跃的气氛。对于一个家来说,是很需要有个女人的。就是我去福利院的那天,晚上五时多一点,林燕莺带着一帮福利院的女孩子,提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她请她们一起来下厨。看着她们的兴奋劲儿,我和叔叔都是一脸苦笑。在厨房做饭是很累人的,叔叔饱受其害,我也见惯了他那张哭丧脸。有几次我忍不住道:“要不今晚我们就吃汉堡吧。”叔叔像放下包袱般轻松地道:“好的,我这就去买。”这会儿,叔叔看着她们带着笑容忙活个不停,不无担忧地道:“我还是去买汉堡吧。”
她们忙活了半天,弄出了一桌子的菜。我和叔叔看着桌上摆的那几道菜,充满了纳闷。菜的颜sè很丰富,可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们大家围成一桌吃饭。我被一碟黑呼呼的东西吸引住了。“这有菜名吗?”叔叔问道,看来他也对这东西感兴趣。“墨西哥烤虾。”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答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墨是黑的意思啊,这盘菜也是黑的,所以叫墨西哥烤虾。”
叔叔笑着夹起一块,放入嘴中。他皱了下眉头,吐了出来。
林燕莺也尝了一块,脸红地道:“可能烤得太久,烤糊了。”她见我不动筷子,给我盛了一碗汤。
“这汤……”我尝了一口,刚想说话,坐我对面一小女孩,突然张口,喷了我一脸的汤,我还来不及拿面巾擦脸,就听她在怪身旁的小女孩:“你刚才放盐了没啊?”“可能吧,我忘了。”
叔叔将他面前那碟绿sè的菜移到我面前。“这碟青菜还行,就是稍微生了点儿。”
我才夹了一筷,林燕莺把一道红sè菜,换走我面前的那道绿sè菜。“你是大男生,得吃肉,来尝尝这个。”
这道红sè菜,红得让我想到,屠宰场里刚宰下来的猪肉。我还没动筷子,林燕莺就叫道:“等一下。”她看着手里那道黄sè菜。一碟煮得糊糊的东西。“你手里的这盘是鱼吧,我最喜欢吃鱼了。”我伸手要去拿。
“什么鱼啊,这是鸡肉。”林燕莺问一扎红头绳的小女孩,“鸡肉和大排是归你放的吧?”
“是的,哎呀,”那小女孩像想起什么似的,叫道:“我把鸡肉放进去两次,大排忘了放了。”她嘴里说的大排,不用猜,就是那道红sè菜。
“还是吃汉堡吧。”叔叔站起身来,把面包分给小女孩们。林燕莺眼睛红红的,跑出了屋外。我跟在她身后。在那块遍布美丽花儿的草地上,我挖苦道:“你不会又哭了吧。”
林燕莺是想哭,可一听我这样说,眼泪又收回去了。
“还是做女人好啊,想哭就哭。”
“谁想哭来着,你肚子没事吧?”
“放心,昨天都没事,今天更没事了。”
“医生都夸你的消化功能好呢。不过,对不起。”林燕莺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道,“我以后会改进的。”
我不知道她指的改进是哪方面,如果是做饭,那倒大可不必,她不喜欢做,我们可以吃汉堡。至于她的xìng格,也没什么不好,现在不都讲究个xìng嘛。但她靠在我肩上,倒让我有了其他想法。“你知道吗,我想吻你。”我冲口而出。
“不行!”林燕莺一把推开我,走出四五步远,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哦,是你把气氛给破坏了。”我恍然大悟:是啊,直接吻下去不就得了,连打仗都有不宣而战的呢。怪我这张笨嘴。
那一年的夏天对中国来说,不亚于是场噩梦。先是国内发生了一些运动,接着美国单方面对中国采取经济和军事制裁。在联合国总部召开的“联合国成员国人权扩大委员会”上,美国率先针对中国,向联合国提交制裁中国的议案,随后绝大多数成员国表示赞同,rì本是坚决支持制裁的亚洲国家之一,其次还有韩国、印尼。最后联合国以213票赞同,23票弃权,2票反对而通过该项议案。这一轮接一轮的风暴,也席卷进了校园。中国学生在风暴面前没有退缩,而是迎着风暴更顽强地前行。
在斯坦福大学的一间教室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中国学生,还有很多人站着。但每个人的神情都一样,义愤填膺。李俊杰在讲台上激情洋溢地发表演讲:“就在昨天,耶鲁大学的中国留学生们,用他们的身体,在学校的广场上,排出了一面五星红旗;今天,我站在这里,我的心无比沉重。当这些帝国列强们,再一次对我们伟大的祖国造成伤害的时候,我还能无动于衷吗,我还能说这一切与我无关吗。不,我要说的是,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可我一个人的声音不够,太微弱了!同学们,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来高呼吗,告诉美国,告诉全世界,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
“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同学们的声音穿透教室,响彻云霄。
路百晓走到台上。他不好意思地朝台下笑了笑,大声道:“我不太会说话,而且我的成绩也是全年级最差的。但我要说的是,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中国人,我不允许我的国家被别人践踏侮辱。现在我们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让这些外国人不敢小瞧我们中国,小瞧我们中国人。再过三天,就是我们中国学生和外国学生的足球对抗赛。我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我们的足球队,为我们鼓劲加油。”
“球队叫什么名字啊?”台下有同学问。
路百晓自豪地道:“九州生气恃风雷的‘九州’!”
“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就叫中国队吧!”我走上讲台,说道,“这次比赛,不同以往。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我们的球员打好这场球,其它同学也负责一些相关的事务。这次比赛是在校外一家专业的足球场里进行,看台上估计有上万个座位。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们要在看台的每个座位上都摆上一面小的五星红旗。在我们球队进场时,要播放国歌,升国旗。”
路百晓接着道:“比赛那天,大伙儿能去看的都去,我们要喊出国威,打出国威,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他看着我,说道:“我今天还带了一位朋友,你看能不能让他参加我们的球队。”
“他人呢?”
“就在台下面。”路百晓指了指台下的一个人。那人起先是蹲着的,这会儿站起身来,足有2米多高,头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他打篮球倒是不错。”
“他叫吴国强,很有力气的,以前是在粮库搬米的。”路百晓介绍道。吴国强冲我憨憨一笑。
“他可能是不错,但太耀眼了。还是让他负责场外吧。”
路百晓赞叹道:“到底是大哥。就让他站在场外,监督看台。看谁敢对我们中国队喝倒彩,揪一个,抛一个。”吴国强顺着他的话,做出抛人的动作,看他样子,倒真像是能把人当成粮袋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