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梆子敲过后,沐婉芙便吩咐了春儿等人都下去歇着,才让宝娟服侍了自己歇息。因为她知道,过了这个时辰奕瑄仍未到自己宫里来,心里对永寿宫那边的情形大致也有了个数。既然六宫众人都上赶着看永寿宫的热闹,那自己又何再去必凑那个数呢。
伺候了沐婉芙睡下,宝娟也退出了暖阁,带着萍儿在暖外负责值夜。今日永寿宫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宝娟怕宫内会不平静,所以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紧张的一夜随着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的流逝,四更天时分,沐婉芙朦朦胧胧地醒了,唤了暖阁外的宝娟进来服侍了自己起来。身着淡粉色宫服的春儿端了漱洗的热水在暖阁内候着。
“永寿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沐婉芙接过春儿递过来的湿巾轻轻拭着面,缓缓地开口问身旁的宝娟。
“回主子,昨儿一直在外间值夜的友福清晨来报,说那边依然没有消息传出来。”宝娟不紧不慢地答着话,随即从金镶宝石葫芦形的首饰盒内取了支翠玉镂刻的双鱼簪子轻轻地为沐婉芙挽了个八宝髻。
昨夜忙了一宿而现在宫里仍旧没什么动静,看来此事并没有相像中的那么简单。沐婉芙想到这儿,又叮嘱了在挑选衣服的春儿:“今日为本宫选件素淡的衣裳,越简单的越好。”
“是,奴婢遵命!”春儿应声答了话,从衣柜里取了件月白色缎绣缠枝栀子花纹棉袍,除了前襟如意头的花式,便再也找不出什么花样了。宝娟与春儿一起服侍了沐婉芙换上了缎袍,待一切装扮妥当后,外间备好了舆辇的友福依例进殿回禀着。
沐婉芙乘着舆辇往慈宁宫去了,深严的宫房内静谧的诡异,如此情形,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沐婉芙面色凝重地坐在舆辇上思忖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一一的后退着。
舆辇在慈宁宫外停下时,佟贵妃领着珍妃等人在宫门外侯着,沐婉芙赶紧扶了宝娟的手走下舆辇,福身给佟贵妃等人行着礼:“妹妹见过各位姐姐!”
佟贵妃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沐婉芙见她们面上神情凝重,便也不再多言,站在佟贵妃等人的身后一起等着慈宁宫的大总管魏明出来回话。
不一会儿,魏明从宫内走了出来,带着一名小太监出来对众人行礼道:“奴才见过各位主子,各主子吉祥!”行了礼,魏明又道:“皇后娘娘让奴才给各位主子们带话儿:老佛爷今个儿身子不适,各位主子还是回去吧,不必在此侯着了。”
听了魏明的话,在场的妃嫔们都相互想换着眼神,只听佟贵妃客气地说了句:“有劳魏公公了!”
传了皇后的口谕,魏明又领着内监进了慈宁宫。佟贵妃扶着贴身侍女碧玉的手对众人说:“各位妹妹都回吧,咱们还是明日再过来给老佛爷省安。”每每皇后在太后身边侍奉时,六宫中的大小事务也都交由了佟贵妃打点。
待佟贵妃的舆辇走远后,众人也都各自往自己的宫里去了。福贵人与祺嫔、良嫔、祥嫔、沐婉芙、佟香雪等人结伴,一同取道御花园方向往各自的宫里走去。
还未走到御花园时,只见内务府的一名小太监领着一名命妇模样的中年妇人往永寿宫那边走去,“那不是甄大学士的夫人吗?怎么这个时辰被请进宫来了?”福贵人瞧着那抹行色匆匆的背影,语气平淡地自言自语道。
祺嫔与祥嫔也都顺着福贵人的目光望了过去,“这个时辰进宫还能干嘛来了,还不是为那未出世的外孙嚎丧吊嗓子来呢!”祥嫔这一席恶毒的话语倒是让人觉着意外。回想之前瑛婕妤还在长*宫与她同住时,对她的百般刁难与羞辱她又怎会在一朝一夕间就忘却了,如今瑛婕妤也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龙胎,这落井下石、见风使舵的人怎会不趁此时好好的奚落她一番。
沐婉芙也未多说什么,只淡淡笑了笑:紫禁城内的人情冷暖怕是这世间最残酷现实的吧!
这边沐婉芙等人还未走远,那边便嚷嚷了起来:“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本宫现在还是永寿宫的主子呢,难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听这耳熟的声音也知晓是瑛婕妤,如今已失去了腹中的龙胎,想来永寿宫那边儿忍气吞声的奴才们也蠢蠢欲动了起来,一个个的还不趁机造反。
沐婉芙顺着声音看向那一主一仆,只见瑛婕妤穿着单薄的氅衣单手抓着翠果,面上因过度的愤怒与气恼而变得扭曲。
那翠果倒也不惧瑛婕妤满面的怒色,淡淡回了她一句:“这可是主子您自个儿说的,奴婢可从来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话里话外都透出一股子对瑛婕妤的轻蔑与不屑。
“你这吃里爬外的贱人,想当初本宫风光时,你们一个个的就像那让人恶心的苍蝇似的黏着本宫;怎么,这才眨眼的功夫就都原形毕露了吗?”瑛婕妤仍旧不甘心地怒叱着眼前不懂规矩的翠果。
一旁的甄夫人连忙在旁劝阻瑛婕妤道:“忆筠,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别再跟他们争了。”
“娘,怎么能算了?”瑛婕妤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咱们在府里受了那么多年的屈辱,眼看着就可以有了出头之日,您怎么能劝女儿就这么放弃呢!”瑛婕妤不甘心地摇着头,笃定道:“不行,我绝不答应,我绝不会答应的!皇上也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而迁怒与我,你们也都别太得意了,本宫迟早会卷土重来的,倒时候我要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卷土重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想了起来,本就抱着看热闹的沐婉芙等人忙向来人行礼道:“见过淳妃娘娘,娘娘吉祥!”
身着橘红色暗花缎绣芍药棉袍的淳妃搭着宝蝉的手款步走来,朝月髻上赤金芙蓉钿子上垂下的一绰流苏轻轻晃动着,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款款走来。
瑛婕妤本就抱着要豁出去搏一把的态度在宫内撒着泼,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忌惮淳妃三分;而如今,连她腹中唯一的筹码都已经输掉了,对她来说再也没什么好怕的呢!
“妾身给淳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瑛婕妤的娘亲甄夫人见了淳妃后,忙福身向她行着礼。
淳妃娇笑地虚扶了甄夫人一把,提醒道:“老佛爷与皇后娘娘开恩,准许永寿宫的娘家进宫前来探望小产的婕妤妹妹,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哪!”淳妃顿了顿,复又看向瑛婕妤,“我说甄夫人,您可用心体悟了老佛爷与皇后娘娘的恩典?”
“妾身在此谢过老佛爷与皇后娘娘的恩恤,定会好好的体*其中的真谛。”甄夫人从容不迫地答着话。
淳妃笑意颇深地看了眼躬身答话的甄夫人,目光最后停驻在瑛婕妤的身上,“按理说,这女人小产可不是什么喜庆事。不过姐姐还是要奉劝妹妹一句:连最重要的筹码都失去了,妹妹以为自己还有那个能力扭转一切嘛!”
“从前老佛爷与皇后娘娘之所以百般纵容你,不过是念着你的肚子而已。而如今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的妃子,试问,老佛爷还会不会再留下你这颗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淳妃已走近了瑛婕妤的身侧,一字一句地提醒着她,而瑛婕妤面上的表情也在一点点的变化着。有不甘、有怨毒、还有无尽的悲凉。
祺嫔与福贵人等人也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们二人,沐婉芙却是又一次领教了淳妃的手段。
“不会的,不会的!!”瑛婕妤慌乱地摇着头,喃喃道:“皇上不会不要我的,皇上他不会不要我的。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没死,你们骗人,一定是你骗我的!”只在一瞬间,瑛婕妤所有的意智在听了淳妃的短短几句话后,便全部溃散了。
在旁围观的沐婉芙等人都憋足了气,谁也不敢多喘上一口,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心底唯一的支撑溃散了,瑛婕妤忽地推开了身边甄夫人,喃喃道:“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没死!”瑛婕妤边说边扯着自己的头发,忽的瞥见了身后内监手上的鸭羽垫子,便惊恐地一把抢了过来道:“不许抢走我的孩子,不许抢走我的孩子!!”
“忆筠,忆筠!!”一旁的甄夫人见瑛婕妤如此失态,连忙上前试图安抚情绪激动的女儿。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你们都不许过来!”瑛婕妤用力地推了甄夫人一把,抱着垫子冲冲撞撞地跑开了。
福贵人与身旁的祺嫔小声地交谈着:“她不会是疯了吧?”说罢有些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
淳妃看着跑远的瑛婕妤嘴角不由扬起了一抹冷笑,漫不经心地扫视了看热闹的几人,道:“各位妹妹,园子里的风大,还是趁早回自己宫里该干嘛干嘛去吧!”说完,淳妃便扶着宝蝉的手在一行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御花园,往自己的永和宫去了,嘴里还哼着悠闲的小曲儿。
当着众人的面将众矢之的的瑛婕妤逼疯,面上是替众人出了一口恶气,但无形中却又给自己在六宫中增添了一份霸气与威严,同样也告诫那些试图拔尖儿的妃嫔:谁要是想在宫里弄出个什么名堂来,或是想像瑛婕妤那样不知死活的争宠;那么,永寿宫的瑛婕妤将是最好的例子。
热闹也看够了,沐婉芙面无表情地带着宝娟回了福泰宫。淳妃今日将瑛婕妤逼疯,相信这个消息是没人敢乱传的。谁要是今日长了耳朵、长了眼睛,那就是不想要脑袋了。想到这儿,沐婉芙不得不佩服淳妃的老辣与心思缜密。
折腾了一上午,沐婉芙忽然想吃酒酿丸子,便吩咐宝娟让膳房做了些。春儿也端了新沏的龙井轻轻地放在了沐婉芙的手边,沐婉芙还未端起茶盏,便觉着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春儿见状忙上前扶了沐婉芙一把,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这端了新做好的酒酿丸子进来的宝娟见了也忙放下了手中的瓷碗,上前询问着:“娘娘,您没事吧?”
沐婉芙连连摆着手,轻轻拍了拍胸口,“没事!”沐婉芙端过了手边的茶盏轻啜了口,才说:“许是昨夜着了凉,不碍事儿的。”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酒酿丸子,沐婉芙顿时也没了胃口,“把这些都扯下去,本宫忽然觉着没什么胃口了,伺候我歇下吧!”
“是!”宝娟应了声是,便扶着沐婉芙往暖阁内去了。
春儿将东西扯下去后,便也退出了殿内。沐婉芙搭着宝娟的手坐在了梳妆台前,将发髻间一支碧玺制的花钿子取了下来,问身后的宝娟:“今日御花园里的事情,你怎么看?”
“娘娘是想听实话,还是笑谈?”宝娟笑着反问沐婉芙道。
沐婉芙有些意外的回身看了宝娟一眼,笑了笑,“这话是什么意思?”沐婉芙一时也来了兴致,屏退了暖格外伺候的粗使宫女,温和地对宝娟说:“实话自然有实话的道理,笑谈也有笑谈的妙处,你但说无妨,本宫也只当作饭后消遣之说罢了。”
“奴婢遵命!”宝娟淡淡笑了笑,“奴婢口中的实话,便是今日淳妃娘娘在御花园替各位主子们出了口恶气。而在奴婢看来,淳妃娘娘不过是小小的惩戒了瑛婕妤一番。”
宝娟的话虽是轻描淡写,但却句句戳中要害,横竖也都是这么个理儿。“至于笑谈嘛!”宝娟说到此处,却故意买起了关子,将话题转给了沐婉芙,“娘娘如此冰雪聪明,相信不等奴婢多言,您心底也早就有了数不是?”
“巧舌如簧,就算你过关了!”沐婉芙赞许地看了眼浅笑的宝娟,缓缓道:“我这位表姐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高明,先是拉拢荣宠颇盛的瑛婕妤一起对付康昭媛,待铲除了那拉氏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瑛婕妤推向风尖浪口,让恃宠而骄的瑛婕妤成为众矢之的,接着淳妃娘娘又揽下了蓉妃未唱完的好戏,领了蓉妃的这份顺水人情,将瑛婕妤逼疯,后宫众人无不拍手称快。”沐婉芙拨弄着手边的茶盖,“你方唱罢,我登场;她们二位果然配合的天衣无缝啊!”
“娘娘圣明!”宝娟嘴角含着笑意,躬身答话道。
沐婉芙暗暗地叹了口气,体己地拉着宝娟的手喃喃着:“若是当年燕贵嫔身子骨硬朗些,相信有你从旁协助,若她真有心身居妃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宝娟闻言忙跪了下来,惶恐地表着自己的衷心:“奴婢一定誓死效忠娘娘,还望娘娘明鉴!”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先撇开主仆关系不说,即便是在宫外,你也有资格当本宫的姐姐;只要你我二人齐心同力,宫中的妖魔鬼怪自然是不敢来咱们福泰宫撒野的。不知你,可愿意?”沐婉芙看定宝娟问。
宝娟亦对上了沐婉芙清澈的眸子,笃定地说:“但凭娘娘差遣,奴婢一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起来吧!”沐婉芙轻轻地拍了拍宝娟的手,亲自扶了宝娟起来。
主仆二人毫无保留的交心后,宝娟便服侍了沐婉芙午歇。沐婉芙近来总是嗜睡,再次醒来时已是申正时分。
宝娟亲自呈了新沏的龙井给沐婉芙,友福也已带人张罗着在殿内传膳。膳房依旧做了几样清淡的菜式,因沐婉芙一直身子不适,近来奕瑄也鲜少来福泰宫留宿。用罢了夜膳,沐婉芙便留了宝娟在身旁伺候自己看书。
忽听殿外几名宫女嚷嚷了起来,“快看呀,下雪了,下雪了!”天真的话语里透露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沐婉芙一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顾自出神。
宝娟见沐婉芙面色如水,便要到殿外训斥那几名犯了规矩的宫女,却被沐婉芙叫住了,“随她们去吧!”这样的年纪谁不喜欢新鲜事啊,而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一时间,沐婉芙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心底不由想起了同父异母的大姐沐婉萍,再由沐婉萍而联想到沐婉菁,沐婉芙忽然觉得心底莫名的气恼起来,胡乱地翻着书页随即将手中的书卷重重地扔下后,又吩咐宝娟扶自己进暖阁歇息。
宝娟服侍了沐婉芙歇下后,也轻轻地退出了暖阁。待关上房门后,将手中的衣物交给春儿,并吩咐她明天一早送去浣衣局。
累了一天,宝娟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的,照例吩咐了萍儿诸多事宜后,也往自己的房间去歇息了。
躲在暗处的人影暗暗地观察着一切,殿外只剩下值夜的萍儿,环顾四周后,那人将手中的狸猫放在地下后便狠狠地踢了一脚。
“嗷!”狸猫发出嗷叫后,便向花坛那边跑去了。
萍儿儿听见花坛后面有动静,以为是那个宫女躲在暗处做什么小动作,心下生疑,便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往花坛那边走去。那名身着氅衣的女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抱着一团东西,轻轻地推开了殿门;如同鬼魅一般,一步一步的接近暖阁内熟睡的人。
安睡后,沐婉芙一直觉着心下燥热难挡,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取出丝帕轻轻地拭了拭额角的虚汗。暖阁内,想起轻微的呼吸声。沐婉芙心下一惊,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风头散发的一个人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茶桌旁,空当的暖阁内静谧的诡异。
“谁?是谁站在哪里?”沐婉芙警觉地质问那个人影,心下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见那个人影慢慢的挪动着脚步,周身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喃喃道:“禧嫔姐姐,是我啊!”待那人走近后,沐婉芙才看见她的面目,来人正是晌午在御花园被淳妃逼疯的瑛婕妤。
瑛婕妤手中抱着一团东西,苍白没有血色的面上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轻轻地抚摸着一团包裹一样的东西,念道:“皇儿乖啊,额娘知道你现在很冷、很饿,再等一会儿;等额娘把一些该死的人解决后,就过来陪你好不好?”瑛婕妤说罢,便慈爱地抚摸着怀里的包裹。
“妹妹何以不在自己的宫里好好养病,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急着告诉姐姐,妹妹但说无妨。”沐婉芙心中虽然有些惊慌,但依然压住了心底的慌乱,语气平静如常。
瑛婕妤不以为然地再次走近沐婉芙,“禧嫔姐姐,妹妹近来总是不能安寝,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同我们一起进宫的康姐姐啊!”瑛婕妤慢慢地凑近沐婉芙,单手按住了沐婉芙的肩膀,“康姐姐告诉妹妹,清宜宫的地砖好凉、房梁好高、白绫勒得她好难受,康姐姐说让咱们有空去看看她呢。”黑暗的暖阁内,瑛婕妤的话语显得份外诡异。
沐婉芙打开了瑛婕妤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冷地回了她一句:“姐姐姑且在此告诫妹妹一句,宫中历来忌讳鬼神之说,太后与皇后娘娘更不喜欢装神弄鬼之人;如若妹妹真的这么多心事,不如让蓉妃娘娘安排妹妹去乐寿堂静静心不是更好!”沐婉芙说完,便起身要离开。
瑛婕妤忽地拉住了她,将手中的那个包裹丢给了沐婉芙:散开的包裹里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狸猫,满身血污的狸猫四肢仍旧胡乱的摆动着,“啊!”沐婉芙随手打开了那只半死不活的狸猫,骂道:“你这个疯子,深更半夜的跑到别人的宫里发什么疯;你要死尽管去死好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尽管去找你的好姐姐蓉妃娘娘便是!”
“你不是一直看不惯皇上宠爱妹妹吗?”瑛婕妤忽然用力地扣住了沐婉芙的双肩,“本宫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我知道皇上他很喜欢你这个贱人。她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给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既然你们不给我活路,那我亦不会让你沐婉芙舒舒服服的在宫里当什么婉仪娘娘,我要你给我的孩儿当垫背!”瑛婕妤忽然掐住了沐婉芙的咽喉,双眼布满血丝,似是从地狱回归的厉鬼。
发起疯来的瑛婕妤力气也比往常大了两三倍,任沐婉芙再怎么用力地捶打,瑛婕妤仍旧死死地掐着沐婉芙不放。
沐婉芙吃力地伸脚踢倒了离自己最近的凳子,从花坛返回的萍儿见殿门无缘无故的被打开了,心下不禁泛起了嘀咕,细细地辨听才发觉殿内有轻微的声响,于是走进了殿内查看。
“你这个贱人,去死吧!”瑛婕妤喃喃地吐出恶毒的言语。
在暖阁外看到这一幕的萍儿愣了片刻后,才呼救道:“来人啊,来人啊,婕妤娘娘疯了,婕妤娘娘疯了!!”
随后赶到的宝娟、友福带着春儿、小晶等人连忙将瑛婕妤强行拖开,宝娟上前扶起了沐婉芙,急切地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都是奴才们疏忽,奴才们该死,求娘娘恕罪!”
沐婉芙看定心有不甘的瑛婕妤,待平复了气息后,才摇了摇头,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立刻将本宫遇袭的事情通报给皇上与坤宁宫!另外再将这个贱人严加看管起来,在皇上没来福泰宫之前,谁都不允许接近她一步。”
“禧嫔,你这个贱人!我杀不了你,自然有杀得了你的人,你一定也会有这一天的!!”瑛婕妤虽然被制服了,但嘴上依旧不肯消停。
沐婉芙接过宝娟递过来的茶水,冷笑地看向瑛婕妤,“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很快,皇上就会知道你来福泰宫遇袭本宫的事情。一个因滑胎而迁怒与旁人的妃嫔,试问皇后娘娘会怎么处置她呢?”说着,沐婉芙重重地将茶碗放在桌上,“如果妹妹还有这个闲工夫在此与姐姐我斗嘴,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应付皇上与皇后娘娘才是。”
一刻钟后,奕瑄与皇后一同赶到了福泰宫,沐婉芙惊魂未定地扑到奕瑄的怀里,“皇上,臣妾真的…好怕,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您了,臣妾真的很怕啊…”
“没事了,都没事了;有朕在,你不必害怕!”奕瑄紧紧地搂着怀里不住颤抖的人,温柔地安抚着沐婉芙。
皇后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哀怨,便又转身问一旁同样瑟瑟发抖的萍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瑛婕妤来福泰宫的?”
“回…回…皇后娘娘,今夜本是奴婢当值,可忽然在院中……在院中发现有动静,奴婢便前去查看一番。”许是惊吓过度,萍儿说话时不住地颤抖着,又断断续续地答话:“等奴婢回来时,暖阁内已有打斗的声音,奴婢便进殿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结果却发现婕妤娘娘死死地掐着我家主子,奴婢当时真的害怕极了……”
一旁的瑛婕妤怨毒地盯着沐婉芙,恨道:“沐婉芙,你这个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依臣妾看,不如先将瑛婕妤交由内务府看管起来,待臣妾将此事查明后,再向皇上与母后请旨如何处置她。”皇后见萍儿断断续续地答着话,便征求着奕瑄的意见。
奕瑄冷冷地扫了眼瑛婕妤,语气几近冷漠地道:“赐瑛婕妤一壶极乐酒,送她上路!你们都跪安吧,谁都不必再为她求情,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应得的惩处。”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瑛婕妤哭闹地挣扎着,陈二喜也不含糊,带着几名内监连拖带拉的强行将瑛婕妤带出了福泰宫。
皇后带着香穗跪了安,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奕瑄与沐婉芙,随即也匆匆地离开了福泰宫。
待皇后等人离开后,奕瑄心疼地看着沐婉芙颈间的数道血痕,怀里的人身子忽然一软,“芙儿…芙儿…”
“主子,主子……”沐婉芙倒下时,耳边远远地飘着宝娟等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