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心脏一抽,没差点气晕过去。
没折腾成功,你就不会派人来找本座么?
没派人去找她?天没亮就来拍门的人是谁?上午的时候眼巴巴跑来拍马屁的人是谁?中午给她送好吃好喝的人又是谁?这是人说的话么?简直是猪八戒回头,倒打一耙!
二长老突然明白莫翰找来的人为什么是性子最急最不适合上门的他,因为所有炼器堂的长老之中,最与世无争脾气最后的人就只有他和莫翰两个,其他的人都自恃身份,要是对上无倾,早就掀桌走了,这丫的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沟通的!
“祭剑有何讲究?”在旁边刚刚一语不发的莫翰开了口,将话题拉回重点上。
闻言,二长老起伏的气息也平静下来,竖着耳朵准备捕捉无倾的每一个言辞。
逗二长老正逗得高兴,被打断的无倾有些不满地瞟了莫翰一眼。挺给面子地没有继续瞎扯,她装模作样地正了正色:“讲究么……这肯定是有的。”
凡事都有讲究,任何一门技能都有技巧。乱来是不行的,特别是在没有她神格的支持下,就算放上几缸血都不会成功。
“本座那天跟你说过,祭剑的来源是什么?”没有正面回答莫翰的问题,无倾反问了一句。
干将莫邪,铁英不化,宝剑不铸。上古神剑的神话谁都知道,干将莫邪的典故更是在无倾的一番话之后,火遍了整个风家,炼器堂中的人甚至连夜将藏书中对干将莫邪只言片语的记载背得滚瓜烂熟。
能够当上炼器堂第一第二把手的都不是什么笨蛋,两个长老几乎在顷刻间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阁主的意思是,祭剑所需要的必须是炼器师的命,而不是血?”
话说到这里,莫翰又觉得好像不对,当日无倾所用的就是灵惜的血,并没有要灵惜的命。但她提到了祭剑的典故,不是这个意思还会有什么?
“是,但也不是,”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无倾继续往下说,“祭剑要的可以使炼器师的血,也可以是炼器师的命。莫老头,你听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么?”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付出的越多,收获的也就更多。
抢在莫翰之前,二长老的眼睛一亮,他急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用性命祭剑,比用血的成功率要大么?”
“聪明!”无倾一拍掌,响亮的声音在只有几缕人气的中厅里有着说不出的突兀,将二长老给吓了一跳。
炼器师祭剑,成功率最大的当然是用他们的命。但是,一个炼器师的命是极其珍贵的,除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除非他们能保证自己炼制出来的武器足够纵横历史,成为史诗一般的存在,或者是对着这把武器有着某种执念,否则没有炼器师会献祭上自己的命。
所以退而求之,他们会用自己的血。如果说用性命献祭,成功率会有百分之七十,那么用血只有百分之五都不到。
请注意,以上这些都是无倾瞎掰的,专门用来忽悠眼前这两个风家人的。
二长老似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就连莫翰也陷入了深思之中。
两人并没有细想,眼下并不是琢磨的时候。从思绪中抽身回来,二长老向无倾提出自己的疑惑:“既然用炼器师的血祭剑只有百分之五都不到的成功率,那么你昨天就不怕失手么?”
百分之五这个看似值得一拼的概率,只有付出了实践的人才知道有多么地困难。无倾那天是和一个学徒下来赌约的,而她却草率地只用了这个成功率最低的方法。
无倾眉梢一动:“成功又如何,不成功又如何?本座如果不成功,他还能逆了天去?”且不说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纵然她失败了,那也没什么。她向黄衣学徒道歉,不仅不会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反而会让她显得更加阔达大度。
毕竟,她不懂得分毫的炼器之术,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赌约,就算是说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相反,黄衣学徒会落下个斤斤计较的名声。
“而且本座不是炼器师,成功与否,与本座何干?”指腹摩擦着扇柄,无倾狭长入鬓的眼尾向上扬起,凉薄邪佞。她不是炼器师,她对炼制成的武器没有缔造者的那种近似于执念的爱,青戈能不能蜕变成功,跟她关系不大。
二长老沉默了一下,他看着无倾,两条飘动的长眉也静止了下来。无倾说得不错,她不是炼器师,青戈成功蜕变与否,不论是从前途上还是从个人感情上,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这是大实话,却没有人敢在高级炼器师面前说出口。
没有人喜欢别人在他们面前说不喜欢他们用毕生追求的东西,无倾刚刚的一番话足以让一个炼器师产生不悦之情。而正是如此,她浑身缭绕着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洒脱与随性不拘。
“好!好!你这性子我喜欢!风连陌那小子眼光不错!”二长老陡然高声一叹,伸手想往无倾的肩膀上拍去,猛然间意识到她的身份,半路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别扭地拍到自己的大腿上。
无倾嘴角一歪,难得风家还有那么可爱的家伙。唔,其实也不是难得,风家的人都不怎么讨人厌。陆渺渺骄纵,却天性未泯,同时进退有度,她会冲上门来找她,纯粹是因为事关风连陌,这丫头暴走了。
莫翰和二长老两个老头子就不用说了,他们身上稍有的没有家族长老的那种老谋深算,比较直爽。就连风连陌这个病秧子,也说不上是令人厌恶的家伙。坦白地说,无倾很欣赏他,这个病秧子是除了凰隐意外让她唯一一个感到棘手的人。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风连陌算计的人不是她。
当然,无倾也知道那些讨厌的家伙没出现完全是因为风连陌的禁令,还有她自身所带有的威慑。如果她是某个世家派过来联姻的大小姐,说不定早就被风家的各路表亲和东隅各个世家的小姐,还有风家的长老们烦死了。
一阁之主,和一家的嫡系,终究是不一样的。
总的来说,风家给她的感觉不坏。不过,再好的感觉也改变不了她与风家处于敌对面的形势。不灭了风家,她亡,这个事实足够抹杀掉一切的好感。
风连陌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立场,就如同她不可能放弃墨焰阁、放弃归位、顺服风家一样。或许她有充分的理由不能放弃自己所追求的目标,风连陌却没有一定要执掌风家、作为臣子为神宫办事的理由。然而,他也没有任何丢弃风家丢弃神宫投奔墨焰阁的理由。
这是一个打不开的死劫。
有的时候必须与对方兵刃相见,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多么令人悲愤的深仇苦恨,也不是因为你对他有多么的讨厌,这仅仅是形势所迫。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你只能拿起你手中的利刃,举剑相向。
有好感,不是你能够放弃未来的借口。
没有对二长老的夸赞作出任何回应,无倾指尖拨弄着扇骨,白如冷玉的指腹在墨如玄圭的扇骨上有着说不出的阴诡。
“祭剑可铸圣器,能成神器,掌之可凌御炼器师的天下。但如此一来,一件绝世宝器的诞生便意味着一位修行了百年乃至千年的炼器强者陨落。如果,”话说到这里,无倾眉眼间掠过一抹幽暗若冥府的流华,绛色的双唇似乎深邃了几许,“如果,风家需要你们为了祭剑而牺牲呢?”
一个炼器学徒的血都能让一把不入流的灵器进化成神器,这仅仅是百分之五成功率前提下早就的产物,那么,如果是一个炼器大师的命,炼器大师的灵魂呢?
神器,超神器,甚至是从来没有诞生过,也从来没有过定义,处于超神器之上的倾世宝器呢?
仅仅是想一想,也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风家的炼器大师有很多,但能够名垂千古百万年不息的传世宝器,可能是直至风家的辉煌走到尽头都无法诞生的存在。一个炼器大师的命和一把传世宝器,孰轻孰重,自有人度量。
“风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无倾沉缓地有些诡谲的音调融化在空气中还未消散,二长老立刻两眉一竖,急促的应答斩钉截铁。
风家炼器注重的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否则也不可能成就如今的炼器世家。这种极端的方法不会受到鄙夷,但也绝对不会被滥用。
“是么?”无倾往椅背上靠了靠,下颚微抬,不置可否,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莫翰和二长老没有在这里久留,跟无倾闲扯了几句便借故告辞。临走之前,莫翰动了动口,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无倾一眼。
不论二长老的回应是什么,诚如无倾所言,祭剑给风家带来的,没有人知道知道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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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大人又开始大忽悠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