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沉默无言,徽瑜心里惴惴,如果皇后不相信怎么办?毕竟皇后待她跟姬亓玉虽然好,可是嘉王才是养在皇后跟前名正言顺的儿子,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很有可能救不回来的姬亓玉,搭上嘉王。
亲情能打动皇后,但是徽瑜也知道,皇后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她相信足够的利益更能打动她!
想了想,她就十分果决的说道:“母后,如今我们夫妻跟德妃一脉已成死仇,如果王爷真的回不来了,杀夫之仇,不死不休!我定国公府一脉也断然不会仰人鼻息,如果真有那日,儿媳必然会劝说王爷从属及娘家所有力量力保七弟。”
皇后猛震,似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徽瑜,这样的话她怎么敢许出口?
“你这是把本宫当成什么人了?”皇后怒道。
徽瑜伏在皇后的膝头,哽咽道:“母后待我们如何,我们心知肚明。可要是王爷真的……我总不能看着母后看着德妃的脸色过后半生。况且杀夫之仇,只要我还有口气,断然不会就此罢休。七弟虽然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想法,但是我想只要是能护着母后,护着家人,七弟一定不会推辞的。我跟王爷成亲这些年,王爷待我一片真心,从不曾让我受过半分委屈,便是为了他这片心,我也会披荆斩棘,说服我定国公府、昭国公府跟我外祖全力支持七弟。更何况我坚信王爷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他素来谨慎小心,行事周密安全,别人要算计他只怕不易。”
夺嫡这条路上,一旦确定了路线,就无法再回头。定国公、昭国公还有北安侯,既然坐上了姬亓玉这条船,就算是姬亓玉真的出了意外,那么也绝对不会投靠宁王,而是会选择扶持与姬亓玉交好的嘉王上位,如此一来他们的地位才能保住。这一点徽瑜要说服他们并不难,大家利益一致,定国公爷好,昭国公也好,都不会拒绝的。
更不要说,现在谁都不敢确认姬亓玉一定就回不来了。德妃一系,也还并没有放出姬亓玉意外身故的消息,一切都还在隐于暗中,只等时机。
而此时谁更快了一步,就会掌握主动。
皇后是徽瑜必须要争取过来的支持者,只有皇后在宫里掌握主动,她在宫外才能无后顾之忧。所以德妃在温惜珍这件事情上对皇后施压,不过是想能尽最后的努力,将皇后拉拢过去。至于德妃开出的什么价码,徽瑜想自己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皇后不会讲她也不会问。
徽瑜只是皇后的一个儿媳妇,没有了姬亓玉,她跟他之间其实也就没什么亲情了。可是皇后还有嘉王,徽瑜只能在这上头使劲儿,不是徽瑜将皇后想的太自私,而是在后宫这样的环境里,很多事情都不过是*之间的变化便能天翻地覆。只有树立一个强大的目标,互相依靠,互相取暖,共同前进,共有希望,才能真真正正的比肩走到最后。
徽瑜的话不得不说确实让皇后心里很有触动,在皇后的心里其实她是希望老七最后能成事儿。可是老七的性子是不愿意的,她也不想强求。老四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对自己也孝敬,也敬重,可是他本身是最有主意的,这样的事儿是好事儿,可是放在后宫未必就是好事儿。但是如果宁王跟老四比起来,皇后自然是站在姬亓玉这边的。
可是现在要紧的是老四出了京都,能不能回来?
拼一把,也许一步天堂,也许一步地狱,搭上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老七。
皇后自然是犹豫的。
“你跟老四夫妻情深,能为他做到这一步,本宫很是意外。”这句是皇后的心里话,见惯了这世上的夫妻相敬如冰,互相给体面,瞧着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其实私下里却是各自算计各自的。就如同她跟皇帝,别人看她皇帝待她尊重体面,可是谁又知道她在这皇宫里日日夜夜独帐独寝怎么过来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待我好,我自然要对他好,此情此生,无尽无头。”徽瑜难得红了面颊,仰头看着皇后,“母后,我不晓得别人家夫妻怎生过日子,可却知道我自打进了他的门就再没受过委屈的。我在娘家自来骄纵惯了,以前也有些霸道的名声在外,虽有些言过其实,可我从小长大是真的没看过别人的脸色。原只想着他这样的人只怕与我是过不到一处的,我们性子相左,我爱动他爱静,他就是那天上的云,优雅高洁,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是一副画儿。可我却喜欢热热闹闹的,静不下来的人,如红尘中的滚滚流沙。这桩婚事来的意外,不想成亲后他被我渲染的沾染了俗世喧哗之气,我也被他带的爱读一卷书,有时兴趣来了还愿意画两笔画,起初不觉得,后来才恍然惊觉原来生命中多了一个他,这才成了一个家。我们夫妻虽才做了几年,可为了他便是豁出我的命去,我也甘愿的。”
此情此生,无尽无头。
皇后心里想着这句话,又看着徽瑜半垂着面颊又哭又笑的模样。老四那样的性子,都愿意为了她改变,她霸道的性子,也愿意为他收敛,能心甘情愿为另一半改变,这才是真真正正地夫妻呢。
如果不是真的全心全意的心里有一个人,徽瑜也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察觉到德妃的阴谋,不会那样果断地做出决定,也就没有了今日在自己面前的剖白。徽瑜之所在在她面前说这些,其实她是怕自己最后迫不得已站在德妃一边,让老四在宫里头的优势尽失吧。这是个聪明的人,知道用什么方式打动别人,你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要什么,但是却厌恶不起来。因为她把一切摆在你面前,干干净净的,等你抉择。
皇后心里苦笑一声,以前一直觉得老四家的的确是国色天香,也的确有几分聪明,可是她还是小看了她,这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知道取舍,知道拼搏,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果敢坚毅,勇往之前。就算是年轻时的她,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人心谁无私,有几个愿意摆在别人面前的?
“你是个聪明的。”皇后这次真的笑了,打心里笑了出来,“把你担心的都收回去吧,本宫……就陪你赌这一把。只有一件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老七牵连进来。”
徽瑜心里很复杂,皇后这个时候还能想到为嘉王留条后路,难怪姬亓玉跟嘉王对皇后都这样的敬重,就连她这会儿也是实心实意的对皇后敬重起来,“您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保证嘉王绝对不会受到牵连。”如果姬亓玉真的回不来了,如果力保嘉王上位不能实现,皇后是要求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让嘉王跟着她们一块倒霉。
慈母之心,大约如此吧,毕竟是皇后亲自带着嘉王长大的,却确实不一样的母子之情。
既然把话说开了,皇后这次才是直接的对徽瑜说道:“温惜珍的事情本宫之所以拖着,一来是因为德妃在其中多有手脚,二来德妃暗示与本宫老四前途不明,因为宫外消息传递不易,本宫多有顾忌,所以行事之时难免不能畅快。再加上这件事情老四还没有回来,皇上不用急着给儿子一个交代,拖延几日也没什么。本宫还有一层顾虑,如果立刻就把温惜珍的案子给结了,德妃一系在老四回来之前,还有时间跟机会翻盘,这样一来本宫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所以,这事儿你不能急,本宫拖着这件事情,德妃那边便会以为本宫立场不坚,认为很有可能本宫会在老四出意外的消息传来之后立刻倒戈。有了这一层,宫里头本宫行事反而更方便,你明白了?”
徽瑜听着皇后这样一说立刻就明白了,眉头轻皱,看着皇后说道:“宫里宫外消息传递不易,可是儿媳若是想要跟母后有急事联系怎么办?”
皇后轻轻摇头,“以前内廷府那边还有自己人,老四管内廷府的时候,本宫便将自己的人脉给了他使唤。后来老三接了内廷府之后,就等于被皇上把持了,里头的人换的换,罢的罢,不要说本宫,便是德妃等人的力量都被清除干净了。”
明知道是这样,但是还是有些失望。
徽瑜就想了想,“既然这样,那么儿媳跟母后就只能约定,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按照咱们制定好的计划行事,外头的任何传言一概不信,您看如何?”
“危险很大,但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别的好法子了。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本宫参详参详。”
徽瑜低声在皇后跟前解说起来,皇后听着看着徽瑜的眼神越发的不同,徽瑜尽量忽视皇后探寻的目光,自顾自的讲下去,最后说道:“只要德妃在宫里头倒了,外头信国公府等一众人王爷早前就有详密的计划,现在有母后在宫里相助,儿媳只需要将外头的事情略加调整即可。等王爷平安归来之际,便是宁王一系覆灭之时。”
德妃暗示也好,还是徽瑜自己猜得出姬亓玉处境不好也好,可是到现在她都坚信老四能平安回来,皇后自然是希望老四能好好的回来,有他在,就等于是有了脊梁。这几年她将自己手中可调用的力量几乎都给了老四使唤,不然他接连担当大任,朝中大臣派系纷杂,他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脚?她做了几十年的皇后,难不成白做了?
只是这些皇后从来不提,也不许姬亓玉提。
皇后跟徽瑜商量好了所有的细节问题,两人都是特别认真仔细的人,没想到头一回就是这样大事的合作,可是竟然十分的默契。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才算是把事情订好了,好的坏的所有的情形都想到了,一方联系不便出现什么偏差。
“晚宴你便不用参加了,我让老七媳妇陪你回去,现在还是要格外的当心些。”皇后揉揉额头,很是疲惫,晚宴过后再回王府就太晚了,万一路上徽瑜出点意外可就真的不好了。
“是,我听母后的。”徽瑜笑着说道。
皇后看着她也是一笑,“笑安不是有给昭姐儿的礼物,你去走一趟吧。”
皇后这是给徽瑜时间跟晗妃说话,徽瑜没想到皇后这样的体贴。原本打算着是想要跟夏迎白先打个招呼的,只是现在既然已经跟皇后达成一致,晗妃那边反而不用特意走一圈了,就笑着说道:“就劳烦母后派人过去走一遭吧,我在您这里再歇歇。”
皇后心里很是复杂的看着徽瑜,徽瑜不去,是在跟她表态她是绝对跟她立场一致的。
“那我就让褚嬷嬷走一趟,许是晗妃会乐意过来瞧瞧你这个懒骨头呢。”徽瑜给了她足够的敬重,皇后也愿意给她颜面。
果然晗妃是带着从前殿回去的笑安一起来的,手里提着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里头放着笑安给昭姐儿的礼物,篮子上头还盖了一层粗蓝布,倒还真得颇有几分野趣。
皇后带着笑安去吃好吃的,给徽瑜跟晗妃说话的地界时间,徽瑜这会儿到是不用避忌了,就对着晗妃讲了她跟皇后之间联盟的事情,没讲很详细,大体说了说。晗妃一直端着茶盏,好似跟徽瑜随意说话的惬意模样,口中呢讲出来的话却不一般,“能这样最好了,我最近在宫里头就格外的不顺,若不是皇后娘娘照看着就更加不妥。德妃如今在宫里头越发嚣张,那陈贵嫔霸着盛*,皇上的心思多在她身上,后宫的事情几乎是不管了。我早就觉得德妃不对劲了,原来竟是早就下了毒手,这个毒妇,你放心,我跟娘娘一定跟她周旋到底。”
“我的意思是,母后事情太多,再加上德妃一直防备着,还是需要你多留心。”
“不成,我也是德妃的心头大患,不然也不会这段时间一直针对我。你放心,我还有个好帮手,你定乐意看到的,是贵妃娘娘。”
徽瑜果然吃了一惊,贵妃在后宫一向是独善其身的,德妃再也不会想到贵妃会跟晗妃联手了。晗妃的战斗力当真是让徽瑜刮目相看了,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果然好样的。”
晗妃就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跟德妃不死不休,她好好的,我就倒大霉了。为了笑安,我也绝对不能怂了。”说着又压低声音,对徽瑜讲道:“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贵妃娘家的侄女佟姝不是嫁了令国公府二房的长公子,他们两房不合,这是你的另一条人脉,贵妃已经跟娘家知会过了。”
徽瑜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就听到晗妃又说道:“贵妃娘家的大侄子娶的是顺义伯府的嫡长女梁怡,那可是梁妃的亲侄女,我可得了消息肃王跟你们一条船了吧?”
徽瑜白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贵妃娘娘门清,这里头的事情比谁都清楚,她告诉我的。别看娘娘什么都不管,跟皇后娘娘一样。”晗妃声音压得极低,“如今肃王跟逸王都没希望,他们自然希望跟他们交好的上去。德妃跟信国公府这几年行事太过于嚣张,不知道的得罪多少人,他们依附于靖亲王也是能预料到的。只是现如今我只担心王爷能不能平安回来,你要知道如果不能,这几家未必就会真的成了你的助力。”
所以姬亓玉能不能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徽瑜咬咬牙,对着晗妃一口咬定,说道:“如果德妃那边真的传出这样的消息来,你就对贵妃梁妃娘娘一口咬定,这是我们夫妻的战略,在就知道德妃他们要下手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计划。”
晗妃面色一白,“你是要骗她们?”
“我坚信他会回来的,现在我们这边不能出现任何的变数,所有人必须要紧紧的团结在一起。”徽瑜叹口气,“你想,如果王爷受了伤回京的时间必定要延迟,如果就在这个时间内,贵妃跟梁妃娘娘那边的人脉转而支持宁王……”
晗妃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好!豁出去了,你放心,我替你顶着!”
徽瑜握住晗妃的手,“谢谢。”
“那是要谢我,等将来你荣光了,记得让我跟我女儿出宫过好日子去。”晗妃挑挑眉峰得意地看着徽瑜,故意做出一副混不在乎的样子。
“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晗妃就道:“那个陈贵嫔虽然得*,但是娘家无人依仗,而且自从上回的事情过后,她也学乖了。她能翻身是我跟娘娘住了一臂之力,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她能翻起什么对你不利的浪花来,她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是能在御前霸着皇*,这就是顶要紧的。”
只要德妃不能轻易的见到皇帝,到了关键时候,这才是要命的。
徽瑜明白的点点头,“我晓得。”
“王府的事情我听说了,当时真是吓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幸好你现在好好地。你说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也会犯这样的错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就是人家常说的灯下黑。”徽瑜自黑一句。
晗妃白她一眼。
皇后领着笑安出来了,笑着对晗妃说道:“晚上还要热闹一场,让笑安在偏殿睡会儿去,免得晚上没精神。老四家的我就让她先出宫了,怀着身子不好走夜路,老四又不在家,你别怪她。”
晗妃忙说不敢,笑安跟徽瑜拜别,拉着她的手说道:“四嫂,下回来带着昭姐儿来,我跟她最聊到一块儿的。”
徽瑜看着笑安,就跟看自己女儿一样,却是自己的小姑子,拉着她的手就道:“好,一定。昭姐儿也可想公主了,整日念叨呢。”
笑安就笑了,这会儿才有了孩童的模样,跟着晗妃就去了偏殿。
皇后让人把嘉王妃请来了,嘱咐她把徽瑜送到王府再回自家,“你晚上也不用回来了,回家陪陪孩子,这段时间就不要总是出门了。天气忽冷忽热的,把孩子照看好比什么都重要。”
嘉王妃立刻迎了,就跟徽瑜与皇后告别,一起出了宫。
一路走出去,到了宫门口,嘉王妃这才在徽瑜身边低声问道:“四嫂,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母后嘱咐她这段日子都不要随意出门,肯定是有事儿。
“别瞎担心,母后都是为咱们好。”徽瑜握着嘉王妃的手上了马车。
刚回到王府,徽瑜留了嘉王妃用饭,嘉王妃挂着孩子就婉拒了。嘉王妃前脚才走了没多久,徽瑜卸了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轻便衣服,晚饭才端上桌,尤嬷嬷面色铁青的脚步极快的进来了,“王妃,外面来送信的,说是有信使给皇上送来消息,王爷在山阳县跌下山了。”
徽瑜手里的筷子一下子落了下里,怎么提前这么多天,这会儿外祖的人只怕是都没赶到……